做孩子的秘书，做孩子的朋友

听风

--------周国平《宝贝，宝贝》有感

（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年轻父母）

认识周国平，在三年前，在女儿的书架上。第一次读他的书，是一本随感集，叫《风中的纸屑》。周国平在他的序言里写道：“思想恰如风中的纸屑，其中有一些落在了幸运的手上，大部分都随风飘散了。”读着读着，纸屑仿佛在眼前纷纷扬扬，如此唯美，我立刻就被这个书名给吸引住了。

后来，又读了他的心灵自传《岁月与性情》，才知道纸屑的真正出处，它其实源于他的大学同学——郭沫若的儿子郭世英，一个真诚的人，一个精神性的人，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

周国平一生写了很多经典随感，都是感受和思绪的即兴记录，恰如风中那些幸运的纸屑。我深深地爱上这些幸运的纸屑，一鼓作气，买下了他一生中写下的所有作品，安放在我的书架上，成为了一片肥沃的精神土壤。

做孩子的秘书

纪实文学《宝贝，宝贝》，记录的是他女儿啾啾的童年趣事，也是他对多年累积的纸屑的用心整理。读完这本书，我由衷地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主人啾啾，为她有一颗善良而美好的心灵会心一笑，也时常被她嘴里碰出来的金句逗得笑出声来。随便摘录两段啾啾的童年趣事：

“说到什么事，她表示她和大家不一样，说：‘因为我最聪明。’我说：‘每人都有聪明的时候，也有不聪明的时候。’她说：‘是这样的。你们不聪明的时候，我最聪明。’（四岁）”

“我戏问：‘我们家谁的地位最高？’她答：‘妈妈比你高一点儿，因为妈妈把我生出来，创造了这个家。’我连连称是。（八岁）”

在这个可爱的小主人背后，我又时常为那个长年累月、心甘情愿地为女儿当私人秘书的人而感动，他就是啾啾的父亲周国平。

“我们天天和孩子在一起，往往不易觉察孩子的变化，蓦然回首，不禁惊叹时光流逝之快。曾几何时，我们还在为他说出了一句连贯的话而惊喜，转瞬之间，她坐在餐桌旁和我们一起谈论天下大事了。”我们无限感慨。

我也有一个同啾啾同岁的女儿，如今已长大成人。记得女儿呀呀学语的时候，也有许多的奇思妙语，也有很多可爱至极的行为举止，可真要让我具体描述出她的种种可爱表现，我估计只能用“依稀”、“仿佛”、“好像”来开头了，或者只能不无遗憾地摇摇头。我也问过孩子，她表示对自己小时候，特别是两岁前的记忆茫然一片。鸣呼！悲哉！这些都是一个人珍贵的幼年生涯啊，感叹时光流逝太快，把那么多快乐都不留痕迹地带走了。作为一个母亲，我也爱我的女儿，可我怎么就缺乏给女儿当秘书的意识和觉悟呢？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最宝贵的是每天、每年、每个阶段的活生生的经历，它们所带来的欢乐和苦恼、心情和感受才是一个人真正拥有的东西，但是这一切仍然不可避免的会失去。总得想个办法留住啊，“写作就是办法之一，通过写作，我们把意识的生活变成了长存的文字，就可以以某种方式继续拥有他们。”周国平不仅从小有写日记的习惯，在他家里到处都放置着一些小纸片，若忽然听到女儿说了一句有趣逗乐的金句，便立马顺手用一张小纸片写下关健字，一旦有空，就在电脑里凭着还未消逝的记忆将它整理出来，而我们却只是一笑了之，任它随风飘散了。经年以后，他把这些积累的小纸片再加以整理，然后就编辑成一本厚厚的书送给女儿，而我们对孩子除了有些抽象的影像记忆外，语言却是一间空屋子，童年因此失去了具体生动的回忆，孩子也因此失去了一份人生中最珍贵的礼物，实在太可惜了。

“真实的生活是由无数细节组成的，而细节的特点正在于：具体，生动，然而稍纵即逝，转眼就忘。做女儿的秘书是我的第一职责，记录她的可爱表现是我的主要工作。写不写书不重要，最大的成就是，为孩子保留了一份幼时生涯的尽可能完整的记录。为了做不后悔的父母，请你们珍惜生命中的这一段无比宝贵的时光。你们可以对任何人吝惜你们的时间，唯独对孩子不要吝惜。在你们的各项荣耀的或平凡的职务之中，请添加最荣耀也最平凡的一项，就是做孩子的秘书。尽你们的力量记录孩子在生长中的可爱表现，能记多少是多少，孩子将来一定会感谢你们的。”我在这里不惜大段大段地摘录他的感慨和忠告，只是想告诉一切正在和将要做幼儿的父母的，你们都还来得及。

前不久，我帮我的老父亲整理回忆录时，感叹他的记忆还那么好，连小时候老师说的话，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再想想我的童年，仿佛是一张模糊不清的抽象画，甚至连抽象画都不是。人生有快乐，尼采说：“一切快乐都要求永恒。”“写作是留住快乐的一种方式。同时人生中不可避免的有苦难，当我们身处其中时，写作又是在苦难中自救的一种方式。”遗憾也好，悔恨也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那么现在的每一天，我不能再那样不留痕迹了，我决心要用写作来留住我的快乐和苦难，否则待到走不出方寸的时候，连个回忆都没有，我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做孩子的朋友

在这本书里，不仅让我看到了一个勤勤肯肯的老秘书，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我还看到了一个五十多的老父亲是怎么充当女儿的老玩伴和好朋友的。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养花草的经验，其养护过程相当重要，用心养护，还是胡乱摆弄，或者任其自然，其结果是完全不同的。其实，养育孩子就像养花草，你首先要有爱心。一个没有爱心的人，是不可能养好花草，也不可能养育好孩子的。

而我们现在的孩子都是在蜜糖罐里长大的，有爸爸妈妈、婆婆爷爷、外公外婆宠着，不是小皇帝，就是小公主，他们往往不缺爱。很多父母却把孩子视为一个宠物，在物质上无微不至，功课上却步步紧逼，精神上麻木不仁，扬言不输在起跑线上，其结果只会是害了孩子。还有的甚至视孩子为一个实施自己抱负的工具，这样做恰恰是扼杀了孩子的独立人格，使孩子成为灵魂萎缩的不完整的人。当然，这也是现行教育体制下的弊端。

“随着孩子逐渐长大，亲子关系由生物性因素向精神性因素扩大，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判断亲子关系是否具备精神性品格，一个恰当的标志就是看是否成为朋友式关系。朋友式关系有两个显著特征，一是独立，二是平等。也就是说，把孩子视为一个灵魂，不但爱他疼他，而且给予信任和尊重。”而很多父母是没有灵魂这个概念的。“既然都是完整的灵魂，彼此的关系就应该是平等的。平等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亲子之间要有商量的氛围。凡属孩子自己的事情，既不越俎代庖，也不横加干涉，而是怀着爱心加以关注，以平等的态度进行商量。当孩子具备一定的理解力的时候，家庭的事务、父母的事情，可以根据情况适当地征求孩子的意见，使其有参与感和被信任感。另一方面，亲子之间要有交流的氛围，经常聊天和谈心，就共同感兴趣的问题展开讨论，在自愿的前提下，分担孩子的忧愁，共享双方的喜乐，沟通彼此的心灵。”父母是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任老师，那么作为父母的我们，就要担当好这份职责，把孩子视为一个灵魂，成为他的朋友，爱他疼他，给予信任和尊重，这样也能最大限度地弥补现行教育体制下所带来的缺憾。

前几年，女儿出国留学了，空闲时间也多了，然而空虚和无聊也随之向我袭来。为了打发时间，我把目光投向了女儿的书架。没想到，书籍的海洋，原来是多么宁静而又美好的一片天地。从此，我学会了阅读，也爱上了阅读；学会了独处，也享受独处。我卖掉了家里的麻将机，从此再也没摸过一张牌，这就是阅读带给我的觉醒和转变。慢慢地，我的灵魂空壳里多了许多兴趣和爱好，阅读、写作、摄影、养花，它们给我的人生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从此让我的思想多了一片璀璨的星空。与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儿聊天时，我把她当成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总是站在一个灵魂的角度思考和理解问题，还经常鼓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遇到挫折和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把这份经历当成一笔宝贵的财富，列入人生的收入账簿上。女儿成年了，家庭的事务，我有时也会征求她的意见，让她有了一种参与感和被信任感。如今，我们不仅是血亲母女，更成了知心朋友，她有什么心事，有什么知心话，哪怕是谈男朋友的事，也丝毫不再躲躲闪闪。女儿常常在同学和朋友面前提到我，当听说他们的父母整天不是在牌桌上，就是在酒桌上，还处处干涉他们行为和举止，亲子关系也特紧张的时候，她说她的妈妈早就不那样活了。想象得出，她很为妈妈的觉醒和转变感到骄傲，也为有这样一个开明的妈妈感到欣慰。

周国平说：“做孩子的父母，孩子也肯把自己当作朋友，乃是做父母的最高境界。”这辈子很遗憾，没有做好女儿的秘书，如今有幸做孩子的朋友，我想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吧。成长，其实不仅仅是孩子们的事，知识经济、终身学习的时代，我们都应该养成不懈学习、持续学习的习惯。人是需要有一点精神的，特别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而不惑之年的我们，尤其还要有一点出世精神，才能以一种坦然淡定的态度成为孩子真正的朋友。

后记：此文是我的用心之作，因为太想表达我的遗憾了。为了做不后悔的父母，请你们珍惜生命中的这一段无比宝贵的时光。尽你们的力量记录孩子在生长中的可爱表现，能记多少是多少，孩子将来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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