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font color="#ff8a00">情满沙柳坑……</font></b></h1><h3> </h3><h1><b><font color="#b04fbb">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font></b></h1><h1><b><i><font color="#167efb"> ---- 朱自清《匆匆》</font></i></b></h1><h3> </h3><h1><b><font color="#ed2308"> </font></b></h1><h1><b><font color="#ed2308"> 一围平平整整的沙,一片歪歪扭扭的柳,一汪清清亮亮的水,这儿,我们叫它沙柳坑。</font></b></h1><h1><b><font color="#39b54a"> </font></b></h1><h1><b><font color="#39b54a"> 我们村子大,地多,土黏,看到周围有的村子土地粘中含沙,极适合种红薯、花生这一类经济作物,可羡慕呢。可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们村边沙柳坑这四围几亩地,竟是极细的沙,是那种无法长庄稼的沙,抓一把,手握的再紧,也会从指缝里漏下去。这一片沙的成因,没人能说的明白。可不能小看这片沙,这可是全村人的福地。它为全村人做着极大的贡献呢。</font></b></h1><h1><b><font color="#ff8a00"> </font></b></h1><h1><b><font color="#ff8a00"> 一是储物保湿。秋后,从地里收回来的红薯,胡萝卜,白萝卜,先是简单的晾晒、挑拣,天冷了,放到窖里,上面埋上沙土。一冬一春,随吃随取,啥时候拿出来,皮都是鲜亮亮的,而且一点也不损耗水分。所以每年秋后,家家户户都要来沙柳坑拉沙。</font></b></h1><h1><b><font color="#39b54a"> </font></b></h1><h1><b><font color="#39b54a"> 再一个用途,估计很多人会觉得匪夷所思了。那个年代,我们那儿的孩子,从出生到抱起来的几个月里,一直是睡土。谁家要生孩子了,必先要去沙柳坑拉一车沙土备着。有一种工具,铁制的,装上过滤的沙土,做饭的时候顺便放在灶坑里,饭熟了,沙土也烫烫的了。这个过程,其实也就给沙土消毒了。婴儿会穿一种用柔软的旧布做成的类似现在尿不湿的小屁股兜,里面垫上温温热热的沙土,包好,一点也不外漏。每当刚穿好,婴儿舒服的直哼哼呢。等到小宝贝扭动着小身子,哼哼唧唧不高兴的时候,掀开看看,八成是尿了,拉了,就算是没及时换掉,也绝洇不着小屁股。在那缺吃少穿但生育呈峰值的年代,真不知这是谁发明的:省钱、省事、科学。到现在,也没听说别的地方有用这种方法养孩子的,正应了那句老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font></b></h1><h1><b><font color="#ff8a00"> </font></b></h1><h1><b><font color="#ff8a00"> 正是因为全村人都离不开沙柳坑,这儿也就成了这样的一种状态:一是非常干净。绝不会有人往这儿倒垃圾,扔杂物;二是这儿慢慢地变成了低洼地,且由于挖沙的缘故,洼地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坑;三是这儿一到夏天就会积一汪水,但绝不会有人来这儿洗洗涮涮。</font></b></h1><h1><b><font color="#b04fbb"> </font></b></h1><h1><b><font color="#b04fbb"> 我与沙柳坑结缘,应是源于我不记得的一件事。我们家靠村子东,再往东越过几家,就到了村边,就到了沙柳坑。听大人们讲,在我三四岁,抑或是两三岁的一个夏天,我跟着二哥去沙柳坑玩。二哥正是贪玩的年龄,到了那儿,他玩嗨了,就把我忽略了。等到他满身泥水,满头大汗的想起我来的时候,我不见了!他吓坏了,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看到水坑里一团黑乎乎的头发飘飘浮浮的,那正是我那救命的朝天小辫。一个大点的孩子抓住小辫,一把就把我薅上来了。也许是出于好奇、好玩,我自己走进了水里,掉进坑里?也许是失足落水滑进了坑里?总之,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两个后果:二哥挨了一顿打;自那以后,不许我去那儿玩。</font></b></h1><h1><b><font color="#167efb"> </font></b></h1><h1><b><font color="#167efb"> 又过了不知几年几载,家长的监管经常的不到位了,我也有了“耍花招”的心眼和招数了,就又经常的和小伙伴们到沙柳坑戏水玩沙了。这真是个好地方呀,这儿太吸引孩子们了。一是离家近,走不多远就到了,而且又不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多自由啊!再是这儿有大片湿润润柔绵绵的沙,堆沙人、挖沙坑、挖渠引水等等,层出不穷的关于沙的玩法,展现着我们无限的想象力;这儿还有大片清澈的水,深浅正好满足我们小小的人儿打水仗,练狗刨,更甭提春天捞蝌蚪,夏天捉青蛙了。另外,经常挖沙的缘故,满坑的柳树很少是直着长的,大多东倒西歪,有一些斜着身子,柔软的枝叶拂到水面上,有的干脆整个树身子都横下来。哎呀,这可给我们平添了太多的乐趣。经常的,一人爬一棵树,手攀着树枝,脚踩着树干,往下用力,树干便颤悠起来,有时几个人爬到一棵粗一点的树上,喊着号子,颤悠个没完。周围的人家,到了吃饭的点孩子不回家,到沙柳坑看看,十有八九在那儿。</font></b></h1><h1><b><font color="#ff8a00"> </font></b></h1><h1><b><font color="#ff8a00"> 就在沙柳坑,我们还经历了一场流血事件。那一次,我们想了一个新玩法:自制滑梯。于是,我们齐心合力,手脚并用,把平坦的沙地愣是挖出了一条斜坡。大约有四五米长吧,下端通到水里。大家轮流滑,看谁冲到水里的那一瞬能站住。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谁都想胜出,可是冲进水的那一霎,由于有些冲力,水下的沙土又软,真的很难站住。轮到小敏了,她性子急,在滑道上没坐正就往下滑,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凝固了欢乐的空气,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小敏从水里站起来,手捂着屁股,一股血水从指缝里淌出来,很快,下面的水就洇红了一片。我们哪见过这阵势,慌作一团。大家壮着胆子拉开小敏的手一看,我的天,在大腿根上,一个约摸两寸长的口子,血直往外冒。后来找出原因,在滑梯靠右侧的地方,有一块瓷片,直直的立在沙里,朝上的茬口非常锋利,如果坐在滑梯正中是碰不到它的,当时大家争先恐后的,小敏没坐稳就滑下去,嫩嫩的皮肉哪经得住啊。现在想来,心里还一阵阵发悸。</font></b></h1><h1><b><font color="#39b54a"> </font></b></h1><h1><b><font color="#39b54a"> 上学了,玩心虽收敛了些。但那时候作业不多,在学校就做完了。放学就是放学,放了学就真是把学习放下了。放学后,有弟弟妹妹的帮家里带弟弟妹妹,没弟弟妹妹的管好自己就行了,所以,放学后,沙柳坑还是我们的主战场。</font></b></h1><h1><b><font color="#ed2308"> </font></b></h1><h1><b><font color="#ed2308"> 我们村小学是一个中心小学,周围几个村的孩子都在这儿上,老师也是来自这几个村的。村子间隔的都很近,一、二华里的样子。有一个来自临村的郭姓男老师,曾经教过我二哥,后来又成了我的老师。当时也就二十几岁吧,长的瘦瘦弱弱,白净秀气,说话柔声细气,眼睛不大,一笑弯弯的。女孩子们都喜欢他,因为他从不训人。可是男孩子们,尤其是那些捣蛋鬼,不太喜欢他,说他不像老师:哪有老师总是笑的?哪有老师不训人的?哪有老师不罚站的?哪有老师不拿粉笔头砸人的?哪有老师不把教鞭在讲桌上抽的啪啪响的?</font></b></h1><h1><b><font color="#b04fbb"> </font></b></h1><h1><b><font color="#b04fbb"> 记得那一年的夏天,我们一干死党,每天午饭后都在沙柳坑玩。不用担心迟到,因为郭老师就是我们的钟表。沙柳坑是郭老师每天的必经之处,他骑着一辆“大铁驴”,在坑边经过的时候,总是慢悠悠的骑着,扭头望着这喧闹的小世界。他过去了,我们回家拿上书包,跑到学校,预备铃正好响起。</font></b></h1><h1><b><font color="#167efb"> </font></b></h1><h1><b><font color="#167efb"> 二哥曾偷偷的告诉我,郭老师有一个外号,因为他长得白,在家行四,所以坏小子们叫他“白四”,二哥一再嘱咐我,这个外号只在郭老师村里叫,在我们村还没有人知道,千万不要说出去,如果让郭老师听到了,没准郭老师真会拿粉笔头砸人呢!我很喜欢郭老师,不仅仅我是他的语文课代表,主要的还是他的高颜值和好脾气。我可不愿有人叫他的外号,更不愿听那些坏小子们说他的坏话!,每次上课,看着郭老师那张白净的“不像话”的脸,我脑海里总会冒出“白面书生”,几个字,以至于后来一读到赶考的书生、落难的秀才之类的,脑子里郭老师那张脸就会替代进去。可以这么说,以后的好多年,郭老师一直是作为我评判异性颜值的标尺存在的。</font></b></h1><h1><b><font color="#ed2308"> </font></b></h1><h1><b><font color="#ed2308"> 一个中午,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就想着捉弄一下郭老师。捉弄?好像不太准确。想引起他的注意?也不是,我是他的语文课代表,我语文学得好,他已经很注意我了,也许,也许,就是想向伙伴们显摆显摆:我知道郭老师的一个秘密,我和他的关系更特殊?反正,在大家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我估摸着郭老师快来了,就跑到一课稍大一些的柳树后,死死的盯着郭老师来的方向。很快,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大铁驴”咣当咣当的过来了,我紧张极了,嗓子眼发紧,可还是用尽所有力气喊了声“白四”!然后,缩在树后头,心狂跳不已。其实我以为我声音很大,小伙伴们都能听见,可是大家各玩各的,没有什么反应,可能也就是郭老师刚刚能听见而已。因为我看见郭老师似乎愣了一下,往我的方向瞄了一眼,但没做停留,依然是笑眯眯的过去了。喊过了,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可是紧接着又悔又怕:万一他知道是我怎么办?万一他上课罚我站怎么办?天啊。丢死人了!我可一直是受表扬的好学生啊,好学生怎么还叫老师的外号?等我磨磨蹭蹭忐忐忑忑的到了学校,马上就打上课铃了。</font></b></h1><h1><b><font color="#167efb"> </font></b></h1><h1><b><font color="#167efb"> 下午的语文课,郭老师照常笑眯眯的耐心讲解,照常让我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朗读课文,照常表扬我。而我却一直不敢抬头,心扑通扑通跳着,大脑成了木头,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什么也没发生,我那颗悬着的小心脏才慢慢落下,渐渐平复。谢天谢地,郭老师没听出是我在叫他,或者他根本就没听见!我向毛主席保证:以后再也不叫郭老师外号!以后谁的外号也不叫!以后要好好学语文,回报郭老师...就在我背着书包,低头走路,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郭老师突然骑车出现在我面前,拉了拉我的小辫说:“以后中午别出去疯玩了,睡会儿觉,下午上课有精神。”</font></b></h1><h3><br></h3><h1><b><font color="#ff8a00"> 倏忽间,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如掬在手里的一捧沙悄无声息的从指缝里流走了。家乡的婴儿们早就不睡土了,沙柳坑也早不复存在,当年的小伙伴们呢,多年不见,你们是否如我:时时的被这些甜蜜过往粘住脱不开身,也不想脱身?是否如我:思绪一旦飘进沙柳坑,便被那柔长的柳丝绞住?亲爱的,我们童颜不再,可我愿意一辈子用童心给身边的每一个人讲一讲沙柳坑的童趣。</font></b></h1><h3><br></h3><h1><b><font color="#167efb"> ……</font></b></h1><h1><b><font color="#39b54a"> 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的匆匆呢? …只有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font></b></h1><h3><br></h3><h1><b><font color="#b04fbb"><i> ——朱自清《匆匆》</i></font></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