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娱自乐之——《序》

老三

序

这里的序有两重意思，一 作“序言”，显得正规点。写作在我看来，一直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事情，再说我得尊重和敬畏里面提到的人和事。二 作“序言”有作别的意思。过去了的那些人和事象长在我心里的一个坨子，多少年来压抑得我踹不过气来。列宁同志说，忘记过去就是叛徒，如果“过去”给我给我带来的尽是些揪心的痛，那我宁愿选择“叛变”，换几年轻飘的日子。

凼子湾，对于我们这个家不是你想忘就能忘想绕就能绕得开的地方。特别对于老三，祖孙三代（我的婆婆是凼子湾的姑娘，我的母亲是凼子湾的姑娘，我的妻子是凼子湾的姑娘）是凼子湾的外甥。不言在血缘关系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土生土长的那份亲情也是万万也割舍不了的。记下她，对自己是个了断（我估计，即便记下了也了断不了），对孩子是个交待（一时半会又死不了，谈交待严重了点）。里面提到的那些人和事，我从来不敢轻言，尽管笔墨有时诙谐，有时残忍，但我心怀敬仰、敬畏和感恩。

我没有奢望以我这点文字功夫能把我和凼子湾的爱怨捣鼓明白，我只希望自言自语一番后在我心坎里存放凼子湾的那块肉，不致于一摸就痒，一动就痛。

幸福都是差不多的，不幸的确各不相同。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常常高烧。每次生病，我都渴望附近的赤脚医生来湾里，这可能是人求生的一种本能。因为家里孩子多，所以我们家谁病了不是有多重要的事情，如果运气好在赤脚医生看别人病时顺便看一下，如果没有顺路的赤脚医生就只得自己扛了。发烧对于孩子是很讨厌的一种病，它可以一两天把你折磨得有气无力，甚至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如果没有医生路过，母亲就会拿个椅子放在屋檐下把我放在上面，然后忙她的事情去了。因为常常有同年的孩子死掉，所以那时我总有死亡的恐惧。湾里小孩死了不能和大人埋在一起，小孩都埋在门口山靠西边一个叫“凹子”的地方。先前，“凹子”里有许多桐树和两人高的松木，生长这两种树木后地上很少有灌木丛，它不象门口山和石堰头，矮松和灌木多，所以人在里面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更显阴森和恐怖。在后面，我有一篇文章专门写到“凹子”，它就象我童年的启蒙老师，用最愚昧最丑恶的方式告诉我什么是死亡。

小时候，我是个特别不听话的孩子。总和别人干仗，干完仗后先是外人一顿暴打，完事后回家母亲又是一顿暴打。…我们家的教育就是一个字：打。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一部电视剧叫《霍元甲》，我们家就是从那个时期改变的。这篇文章叫《霍元甲和我家》。尽管，我还是非常怀念那段时光，那是我们家最生机勃勃的一段岁月。

小学时我最怕吴麻子老师，他不打，但对于我比打难受，那就是罚站，站在操场边上的乒乓球石台上晒，可以罚你从一早上晒到下午放学。因为调皮，到三年级，老师就基本上不让我进教室了。我常常趴在教室的窗户外看小伙伴们上课，放学了再和他们一起回家。其实那段时间我也很孤单，总是一个人象个小幽灵游荡在学校周边的田间地头，后来胜波，涩货，四鱼也被赶出来了，我的队伍越搞越大，为此他们的母亲找我的母亲扯皮，硬说是我把他们带坏了的，我象个老鼠屎，人见人恶。巷子的“三”成了整个村的害人精，因此崇权大伯给我取了个神仙的外号：铁拐李。写《铁拐李》时，写得我眼哩八洒的。

一个中年男人，无聊得必须拿家里那点事儿出来找存在。我不想为此申辩，否则，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谈到“存在感”，有谁不是为之忙忙碌碌，巴心巴肝。所以也不怕别人鄙夷，我这大半辈子也实在是尴尬的。从出生的顺序来说就不怎么好，母亲先生了两个和尚，在老三出生后又生了两个。谈上学吧，就连读到哪个年级了？自己、家长和老师竟然都不知道，还是老师看到我的年纪大了随便说了一个年纪。《张佩学老师》和《毕业照》记录了那段日子。提到的长辈或者老师，甚至包括我的父母，我不能昧着良心说我没有一些情绪在里面，有一句老话叫“捡过折寿”，特别是捡父母长辈的过。老三不仁，叩首长辈、师长；老三不孝，叩首父母。

　　人活在世间，难免经历些磨难和坎坷，但总得往好处想，尽管只有一二。例如湾前屋后，天马行空的自由；周围村庄放露天电影的欢愉；大年三十那一顿随心所欲的鱼肉……然而，我的童年中那些灰暗的日子我挥之不去，太多的场景难得忘却。写那些事情出来，不是想揭露和怨恨，只是出于释怀和忘却。

从写作的角度来说写苦难是很难的。把底层人苦难写好了，你并是鲁迅；把上等人苦难写好了，你并是司汤达。我成不了他们，但仰慕。

尽管，文字出自我之手称作品还是有些狂妄，但我的倾诉是真诚的 。

既然硬是说这是写作的话，那还是得有点要求，要么给人启示，要么给人娱乐。“传”吧，老三屁都不是，作“传”不够格。那就叫回忆录吧！但时日又早了点，起码再过10年20年的。但我还是希望它给人带来点提醒，那怕只是一篾片点悟。

然而忘却是大事。

我以为，记录了就该忘却了，忘却了也就释怀了。假如这样的自言自语一番后还是不能忘却，还是不能释怀，那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权当自己娱乐自己。

人啊！有时候改变不了的事情就依了，或许是更高的一种境界吧！

——2019年 . 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