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永相随

一纸荒凉

今天是婆（婆家的奶奶）正式的离开我们的日子，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婆了。

因为自己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婆，外公也去世早，没有过多的感受过祖辈人的疼爱与关心，所以，我特别感谢婆在我嫁到这个家里九年来对我的疼爱。

我的杨先生是孙子辈的老小，是婆最疼爱的小孙子。所以，我也有幸分享到了婆对孙媳妇的爱。也因为杨先生爱婆，我也爱屋及乌，也爱婆。也因为我家里没有老人，所以，格外珍惜有婆的机会。犹记得前几年，婆身体硬朗的时候，总是在我回来看她的时候，给我偷偷的塞她藏了好久的吃的，有些都已经过期了。在我每次回来看她去的时候，她都特别开心，总是说我瘦了，要我好好吃饭，总是心疼我们两口子辛苦，总是对我们的离开，依依不舍。虽然，偶有拌嘴，但并不妨碍彼此的关爱。

对她特别感激的是我生了儿子在老家坐月子的时候，婆那时已是八十好几的老人家了，可是她每天早早起来，还不等我和娃睡起来，就拄着拐杖来我们家里帮我看娃，开启她一天的看重孙模式。清晰地记得她每次坐在炕上，两腿盘起来，靠着炕沿，然后给一条腿边摆一个小枕头，摆好一个安全舒适的姿势后，就把我儿放到她的腿中间她自己准备的床上，晃着她的重孙，一直到吃饭，下午又接着，直到她晚上回她那边睡觉。总之，一天的时间，都舍不得让她重孙睡到炕上。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爱着疼着她的重孙。我在家的那十几天，天天如此。

还记得，她当时知道我儿的属相后，高兴的对我说：“这个娃最有福气，最像我，和我是一个属相。”这样的喜欢，让我也是啼笑皆非。

仍记得，我怀孕初期在老家养胎。她就把在树下捡拾的枣子带给我吃，从村西头跑到村东头，就为了听说枣子补血，特意过来送我吃。其实，当时那些枣子，坏的远比好的多，但她对我的疼爱，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知道我特别喜欢吃家里的绿皮核桃。每年，当核桃稍稍能吃的时候，只要我在家，只要我过去看她，她总会找袋子给我，让我给自己打核桃吃。还会告诉我，哪个是新树，哪个大，哪个好吃。

记得暑假只要我在家，我就会抽空下去看她，有时给她送点菜，有时给她送点其他东西。有一次，送西瓜去，碰见婆和一个邻居婆在聊天看电视。那个邻居婆问我是谁？婆很自豪的对她说“这是我孙子媳妇，乖的很……”说了一大堆夸奖我的话，言语中尽是自豪与对我的喜欢。

婆不仅仅对我家杨先生和我好，对我儿也是特别疼爱。过年的时候，总是在众多的重孙当中，选多一点给我儿压岁钱。平时，只要我儿在老家，她就会把别人看望她时拿的东西，给我儿留着。我儿告诉她，自己喜欢吃火腿肠。之后，只要我儿和他爷爷或奶奶下去看她，她总会给我儿一根或者两根火腿肠。还对我说“这娃就爱吃火腿肠，我都给他准备着。你看这调皮的，还挑挑拣拣的……”言语之中，无不表达着对这个重孙的喜爱与重视。

婆对我们一家三口的疼爱与照顾，我在此无法一一诉说，只是这些东西，都将成为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回忆和温暖。

婆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其他人的人，身体也很硬朗的老人。前面我知道的八年，她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她是一个特别能行的人，只要生活能够自理，她从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她把老房子收拾的特别干净，整洁，把自己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从去年过完年开始，她的身体必须需要别人的照料了，她才搬来和我婆婆公公一起住。在这一年当中，婆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去年十月份的时候，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糊涂。记得“十一”回来，她非说我婆婆公公给她做饭里面下毒，不吃饭，还骂人。见了我，就给我诉委屈，我就哄她，她就说，她只吃我给她送的饭，别人给她送的，不吃。不愿在我家住，非要回老房子，我又哄着她，她就说，我让她住，她就听话，她听我的，住下来，真的已经跟一个小孩一样了。那几天，是我和她在她的人生最后阶段相处最亲密的时候。她说她想换衣服，我公公不让去，怕她跑回去不过来了。然后，我就答应她，开车带她回她自己的老房子换衣服，帮助她整理衣物，整理柜子。后来，我要上班了，给她说我要走了，让她乖乖听话，她就表现的有点不愿意，而我也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当时有点不耐烦，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自责不已。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再回来，婆已经很多时候不认识人了，偶尔清醒。而我，却总是想着她没事，想着我婆能活到100岁，也因为每天走亲戚，真的没有多陪陪她。谁知道，我的侥幸心理，老天爷并没有看到，婆也没有因为我的心意就像以前那样，撑过去。

五一假期，给我娘家姑姑打电话，姑姑关心我婆的身体，我还乐观的说，没事，我婆还能活好几年呢。因为我看她吃饭没有问题，有时候还会闹个脾气，总觉得她还可以的，她还能多陪陪我们几年。

天意难测，生老病死，也真的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就在6天前，中午杨先生回房子给我送饭的时候，说公公打电话说婆可能不行了。我还开玩笑的说，没事，婆上次不是都说不行了，这还不是没事。放心吧，没事。哪有那么严重！可谁知道，等到三点的时候，杨先生给我打电话说“婆去世了。”我当时都懵了，心突一下子，沉了下去。但是为了安慰正在上班的他，我还是说没事，婆都九十多岁的人了，没事，很正常，你好好上班（因为我知道他们婆孙感情非常好）。那天晚上，我们俩反复回忆和婆之间的点点滴滴，也因为婆的离世我们两个人都睡不着，但是有没有办法诉说难过与不舍，直到夜里两点多，我们才入睡。第二天，又很早起来，因为我们决定当天，回老家送婆最后一程。

因为我身体的原因，婆婆和我的亲戚都建议我不要回来了，说是无所谓，等到最后出殡那天再回来。可我不愿意，我说我爬着也要爬回去，看看她，陪陪她，送送她，看她一路走好。

在家的这几天，也因为身体原因，什么也干不了，我就每天守在放婆遗体的那个房子，睡在她那个房子铺的另外一个床上，和她平行着。每天看着那个冰棺，看着婆在里面，觉得她还在我身边。还觉得挺温暖，挺安心的。那几天，我拒绝去想婆下葬的事情，想了一次，已泪流不止，觉得很是舍不得，然后就不再去想了。

已故之人，总是要入土为安的。今天，婆就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所有的亲戚，都不想让我参与这个送葬的过程，觉得我的身体不允许。可是，我真的特别想再看看她，陪陪她。后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亲戚们和闺蜜用轮椅推着我，让我看了婆的出殡过程。我有幸陪她在这个世上在土地上的最后几个小时。在马上要去墓地的时候，我再三叮嘱那个拉棺材车的师傅，我让他开慢点，开稳点，不要急，平平安安的把我婆送到墓地，让她入土为安。

送她到了我们巷子口，我的身体就不允许再跟着去了。我已经想不起来，是谁把我推回来的，是谁帮我去掉身上的那些代表“孝”的东西了。他们都劝我不要难过，对伤愈合不好，可是，我真的是舍不得婆，我知道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婆了，没有婆疼了。有多么悲伤，有多么难过，有多么不舍，只有我和杨先生知道。

因为婆年事已高，我们也已是五世同堂，所以，这个丧事对于我们大家庭来说，被称为“喜丧”，因此大家都不悲伤，所以我的亲戚们及邻里们都搞不懂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痛哭不已。可我知道，因为婆对我的爱，是弥足珍贵的，是独一无二的，我不想失去这份爱，我不想我又没婆了，也因为，以后，真的真的，是再没有婆了。婆，只会停留在我的回忆里了！

谨以此片段，记录我爱的婆

2019.5.21 2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