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一 棚 丝 瓜 满 眼 绿</h3><h3> </h3><h3> 一、</h3><h3><br></h3><h3> 今天,早饭后,阿年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开电脑,而是慢慢地从房间走到门口,坐在藤椅上,静静地看着洗菜池旁的那一架碧绿的丝瓜棚。</h3><h3> 阿年现在还住在老台门。一住就是六十多年了。二间平房,六七十平方,一个人住也足够宽暢了,就是感到有点寂寞。如果有一天朋友来看望,这一天他就会觉得特别开心。</h3><h3> 平房外面有条走廊,走廊和公用小天井相连。小天井供台门住户出入。早年,走廊和天井的交界处阿年父母搭了一个洗碗池,池边有几只破损不堪的白色泡沫箱,箱里装满了泥土,丝瓜就种在这上面。</h3><h3> 现在的丝瓜不是阿年种的。几年前跌了一跤,行走都不方便了,更不要说种丝瓜了。</h3><h3> 丝瓜是护理工小王种的。小王来自本地农村,五十多岁了,圆圆的脸,为人勤奋、和善。在春末夏初的一天,她拿来了几株丝瓜秧,小心地种了下去。</h3><h3> 世上的生命力都是顽强的。种下去的丝瓜秧在阳光的沐浴下,汲取土中的养分,享受着初夏的暖风。不知不觉身材修长的瓜秧舒展嫩叶,飞快地成长了起来。</h3><h3> 眼看着秧苖伸出柔韧的须丝在四周寻找着攀附物,小王又用各种塑料绳搭起了瓜棚。瓜棚很简陋,绳线有粗有细,间距有宽有窄,长度或长或短,但只要足够的结实,禁得起烈日暴雨的炙晒狂打,耐得住丝瓜的攀爬和生长就行。 </h3><h3> 于是在搭好的瓜棚里,秧苖伸出的一根根柔嫩纤细的须须牵着黄绿的嫩藤附在塑料绳上不断地朝前攀爬,像攀岩者一样开展着比赛。······。</h3><h3>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h3><h3> 生长中的丝瓜藤如风情万种的女子,扭动着腰肢,步步生情。一路茎叶相依,藤蔓相绕,将天井的一部分变成了一座蓊郁葱茏的绿棚。但是瓜秧似乎还不满足,它不仅要爬满整个瓜棚。还要向屋顶爬去,因为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h3><h3> 看到这绿意盎然、生机勃发的瓜棚,阿年感到自己的生活也有了新的活力。所以每当在电脑前坐得烦闷时,就会慢慢地走到天井里欣赏起这绿色的景观。</h3><h3> 盛夏的上午,天井里静悄悄的,只有阿年一个人坐在藤椅上,他微眯着双眼,似乎在沉思什么?夏日的阳光正悄悄地从密密层层的瓜叶间透射下来,水池和地面上印满了各种形状和大小不一的粼粼光斑。</h3><h3> 他喃喃自语地说道:“那个丝瓜棚,己快五十个年头了,它搭在知青集体食堂的外面。” 这话别人肯定听不懂,只有他自己知道。</h3><h3> 可能是白天进进出出,丝瓜棚看得多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又回到了当年支农的宿舍里,又看到了食堂外面那棚碧绿的丝瓜,也看到了同宿舍的另外二位知青。他们都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的年轻。老钟的脸总是那样一本正经,很少言笑;对小朱,不知什么原因,他有点爱理不睬。还有越芝好象在不远处甜甜地向他笑着,似乎还招手叫他过去······</h3><h3> 他醒来后,梦景是那样的清晰。所以早饭后就坐在走廊的藤椅上,表面上好像在静静地看着这一架碧绿的丝瓜棚,实际上他在追忆梦中的那棚丝瓜。追忆那消逝的青春岁月。</h3><h3> 下乡的岁月虽说十分艰苦,但年轻,有活力,无忧无虑。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真愿意再回到那个年代,再去尝一遍那苦中有甜的生活。</h3> <h3><br></h3><h3> 二、</h3><h3><br></h3><h3> 他记得乡下的那棚丝瓜是他和老钟一起种的。种在知青食堂窗口的外边,时间大约在一九七0年。</h3><h3> 初下乡时,知青的集体宿舍有二处。一处在轮船码头附近,由生产队三间仓库腾出来的。另一处是新建的,在村中央的一块晒场的西北角。一排平房,共七间,两边还接出了二小间,其中一间做知青的集体食堂。</h3><h3> 当初阿年和其他近二十位知青是住在轮船码头那边宿舍的</h3><h3> 后来,有部分知青被安排到其他大队去了,河边三间仓库生产队又要收回去了。于是大队在集体食堂和一家农户之间的空地上新建了一间宿舍。让还住在河边的阿年和另外二位知青从那里搬到了这间宿舍。</h3><h3> 一个暮春的傍晚,老钟拿着饭盒边吃饭边在食堂外面的空地上闲逛。他看到食堂窗口外有一条下水道,水道上有长年不断的水从食堂里流出来。不知哪里来了灵感,突发奇想:“ 如果在这里种上一排丝瓜,既可解决蔬菜问题,还有一架绿荫荫的遮阳棚,那是多美的事啊!”</h3><h3> 事后,老钟就和他商量,他也赞同。并且请友仁、元通二位老农民帮忙,找来一些坟砖和二块"石巴掌” (这是一种用坟上的石板凿成长条形的石料)。</h3><h3> 于是,坟砖在水沟上面搭起了一条长槽,槽内填满了土,丝瓜秧就种在这上面。</h3><h3> 随着丝瓜的成长,他们又用铁丝和稻草绳搭起了一个瓜棚。瓜棚的一边绑在食堂窗口,另一边绑在石巴掌上,石巴掌离窗口有3米左右。</h3><h3> 现在想来,他们不和别的知青商量,自说自话地占用公家地方,其他知青肚里肯定有意见的。但当时大家都没有说,看着他们干。最主要原因可能二人群众关系都不错,大家不愿意为这点小事撕破脸。</h3><h3> 记得那年的丝瓜长很茂盛。不知什么时候碧绿的藤蔓和瓜叶已铺满了整个瓜棚,远远望去就像一块翠绿的地毯复盖在上面。丝瓜叶正面深绿色,有疣点,背面浅绿色,有白色的长短柔毛。茎蔓上长出长长的柄,柄上有很多花苞。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不知不觉黄色的花朵便一朵朵地盛开了,</h3><h3> 丝瓜是一年生蔓生草本植物。茎细长,叶掌状深裂,大而端尖,有锯齿,生有叶柄。夏月,叶腋抽花茎出以数花,朝开暮萎,逐期开放,合冠盆状花冠。花瓣有脉纹,花蕊雌雄同株一花,后结实为瓠果,细长,嫩时可供食。花呈黄色,非常鲜艳。</h3><h3> 其实,单朵看丝瓜花,并不美。但清纯、朴素的一张张小脸,还是会让你有点忍不住的喜爱。喜爱它那一种美得洁净。但如果百朵千朵的丝瓜花一齐开放,就壮观了。看着它们,心里不能不涌起一种震撼,微弱的生命,原也有这等的爆发力。</h3><h3> 待到丝瓜开花,满目都是时,瓜蔓的顶端和分叉的瓜蔓,处处盛开着黄色的小花,极像一张张欢笑着的小脸,清纯而又洁净。满棚的丝瓜花,新陈代谢之余,鲜嫩翠绿的丝瓜便自自然然地从花下钻出。然后每日生长,变长、变粗。带着花的丝瓜,或惊叹号般、倒问号般地垂着,或瘦瘦长长,或弯或曲,随风摇来摆去,像一串串翡翠制作的风铃。就这样,整整一个夏季,花,一路黄去,叶,满棚清香。</h3><h3> 丝瓜主要做莱吃。老丝瓜筋用来洗碗,不粘油,很好用。嫩丝瓜可以炒着吃,鲜嫩、爽滑可口。也可用干菜放汤,干菜丝瓜汤透出一股说不尽的新鲜味,这二碗是农村餐桌上的老和飯。</h3><h3> ………</h3> <h3><br></h3><h3> 三、</h3><h3><br></h3><h3> 沉思中,阿年睁开眯着的眼睛。抬头看,太阳已快到半空了。周围静悄悄的沒有一点声音。刚才闭着眼时,好象有几个人从身边向台门口走去。小王今天在外面上班,要到中午才回来,估计还有一段时间。</h3><h3>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拿起藤椅小心依依地向屋里面走去。自从几年前又摔了一跤,吃了不少苦,平日更不敢大意了。</h3><h3> 坐在电脑桌前,乡下那架丝瓜棚的记忆,似乎已很遥远却又非常清晰,剩下的只有别梦依稀的感觉了。</h3><h3> 记忆深处,阿年好像还记起一件事。自从丝瓜棚上爬满了瓜藤,布满了绿叶,开满了黄色的小花。老钟就喜欢在瓜棚下静静地站着,久久地向上凝望着。</h3><h3> 有一次,他问老钟,你在看什么? </h3><h3> 老钟说,看绿色。</h3><h3> 在他的印象中,老钟就是有点书呆子脾气,平日也不大说话。当时老钟的话也听不大懂。现在老了,他好像对“ 看绿色” 这三个字才有了新的理解。</h3><h3> 绿色无言。每一抹绿色,都是生命的象征。绿色在轻轻地诉说着生命旅程的风风雨雨。当田野上的秧苗在阳光下闪耀着浓绿的颜色,有经验的老农就知道这丘农田的水稻长得很好;如果秧苗的叶子变成了淡绿或夹杂着黄色,她已在向主人急呼,要快施肥或除虫了。</h3><h3> 绿色无言。每一株绿色,都是自己生命的轨迹。生长与繁茂从不会因为雪雨风霜的阻挡而停住脚步。在整个成长过程中,生命,有时安静,有时奔放,有时寂寞,有时缠绵。绿色的时光,就这样在岁月的流年中丰盈而厚重着。</h3><h3> 不是吗?丝瓜就是这样的缘色精灵,用小小的生命书写着绿色的含义。春夏之季,她们在充沛阳光的抚育下,丝瓜棚一片郁郁葱葱,其间她们经受过盛夏骄阳的烤炙,狂风暴雨的冲刷,但仍顽强地生长,攀爬着,黙黙地为人们提供翠郁的绿荫,可口的果实。一直到立秋,风渐凉,雨飘搖,才露出干涸的藤头、发黄的叶片,在淅沥的秋雨中告别这个世界。</h3><h3> 绿色无言。只有绿色才能真正承载生命的厚重与坚强,才是一切生命艰难坎坷的见证。年轻时,我们下乡支农,幼稚、无知,在农村我们不就是一株株嫩绿的小草吗?我们和田畈里的绿色秧苗一起共同成长。几十年,我们经风雨,见世面,看透了世态炎凉,踏平了坎坷不平,生活中的一切酸甜苦辣都被染上了绿色的生命之美。</h3><h3> 绿色无言。只有绿色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人生的故事,岁月的风云,都是绿色与生命的交叉与衬托。每个人经过岁月洗礼的生命之美,是一种极致的绿色之美,一枝独秀,万种风情。人生的绿色,于时光深处款款走来,</h3><h3> 阿年这时候才明白,老钟在绿色的瓜棚下凝视什么?</h3><h3> 今天,在渐行渐远的回望里,这一切难以忘怀的回眸 ,都将演绎成永恒的记忆。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