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父犬子——杨俊

梁向东

虎父犬子----杨俊

今天说说有明朝杨家将之称的昌平侯杨洪之子杨俊。

景泰皇帝的罪与罚

第一回合的较量

风波起。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爆发，明英宗被瓦剌俘虏。为免主少国疑，于谦等大臣劝服孙太后，立英宗朱祁镇异母弟郕王朱祁钰为皇帝，次年改元景泰。当明王朝面临危难之际，景泰皇帝重用于谦等大臣，文臣主要靠于谦、杨宁、石璞、张凤、俞士悦、杨翥、何文渊、孙原贞、仪铭、胡濙、徐有贞，武将主要靠杨洪、方瑛、郭登、朱谦、毛胜、罗通、于谦、石亨，特别是对于谦、杨洪宠爱有加。新皇帝反对南迁，高举抗敌的旗帜，取得北京保卫战的胜利，抗击并打败了瓦剌，有效遏制了瓦剌南下的野心，巩固了大明朝的江山，使得百姓免遭兵祸，功不可没。同时，启用正统以来被迫害的忠臣贤将，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朝野清明。

景泰元年给事中金达到独石出差，没想到，他回京在向皇帝汇报公事后，竟然提出弹劾杨俊“贪侈”。更没想到的是，景泰做了八年皇帝，这次弹劾引发的争论竟然持续了八年。

金达的弹劾如同朝油锅中撒了一把盐，朝野震动。

　　昌平侯杨洪的回应。

首先站出来的是杨洪。杨洪在明前期号称“为一时边将冠”。杨洪，字宗远，世袭开平百户，善骑射。永乐北伐时，曾夸其“将才也！”一举成名。因战功做到都指挥佥事，宣德八年任开平卫守备驻扎独石口，北部蒙古未曾有过大规模的入侵行动，每次骚扰边境的多不过数百，其他将领往往采取谨慎的办法，守好边境不被击破，不让你过来就行。唯独杨洪敢率兵出战，每战又都有所斩获，北部的蒙古部落也怕他这种作风，都叫他“杨王”，宣德十年升游击将军。英宗即位时，先朝宿将已没有了，杨洪作为后起之秀，敢战、能战，皇帝很倚重他，即使有大臣奏报他有错，也加以维护，他的才能得到施展，曾建议加筑开平城、拓展龙门所城，自独石至潮河川增置形势相接的60个堠台，使宣府北路防御体系日益完备。正统十二年佩镇朔将军印充任总兵官镇宣府。景泰接位，也先带着英宗皇帝率军队进攻京师，景泰皇帝命令杨洪率兵入卫，他到达北京时，敌人主力已经撤退，他带兵追击进攻霸州的蒙古部队，获胜，因功封昌平伯后升为昌平侯，命其留京师负责军营训练，掌左卫事。朝廷因为杨洪是宿将，其建言，皇帝无不采纳。景泰二年敕昌平伯杨洪为镇朔大将军，同镇朔将军总兵官朱谦备御宣府。不久再佩镇朔将军印任总兵官镇守宣府，时年已70多岁，几个月后因病回京，去世。

听说有人弹劾他儿子杨俊，杨洪正在京城操练部队，非常害怕杨俊“败坏边务终陷刑辟（杀头）”。

杨洪非常喜欢自己这个儿子，杨洪虽是武将出身，但是一直倡导办学兴教。杨俊，却没有走入学（哪怕是武学）、考取功名，出仕的路。而是以显贵子弟的身份年少从军。年少果敢勇毅，累次随父亲杨洪征战，正统中期就因战功逐步升任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被推荐总督独石、永宁诸处边务。

杨洪就上奏皇帝：“杨俊自幼无知，处贵已极，且其性资粗卑，言语轻躁，致为众人之所挤排，士夫之所非议。非惟长恶不悛，必误边事，亦恐将临刑宪不能保全。乞将俊取回随营操练。钦蒙俯允，即令本官见。”意思是说：我儿子年幼无知，年少官高，众人排挤他，文人士大夫非议他，让他到我身边来吧，我好好管教他。

　　兵部尚书于谦的回击。

　　听说杨洪在奏折中说是排挤、非议杨俊，文臣之首兵部尚书于谦不干了，上奏皇帝《弹劾杨俊书》，开列了杨俊三宗罪。

　　“辱国丧师，至今人皆痛恨。”这是兵部尚书于谦弹劾杨俊的第一宗罪。正统己巳七月，瓦剌首领也先率大军入寇独石口，此时正统英宗皇帝正率明军主力在大同寻敌主力决战。见敌人多势众，杨俊大惧，并仓场钱粮尽行捐弃在逃，以致士卒溃散，以致瓦剌部队进攻路线防守尽失，宣府北路独石、马营、云州、赤城、龙门卫、雕鹗、龙门所、长安岭八城俱城池失守陷于敌。关于这段史实，有人说，不是杨俊畏惧弃逃，是奉旨撤离。《宣化府志》记载：“秋七月瓦剌寇独石、马营，守备杨俊弃城，遁。瓦剌寇云州，永宁卫守备孙刚、左少监谷春来援，与瓦剌战，不利，入城自缢死。”如果杨俊是奉命撤离，那么他是奉谁的命？要知道当时任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的正是他的父亲杨洪。而孙刚率永宁兵救援是擅自行动，还是奉命而为？

　　“擅作威福”这是于谦弹劾杨俊的第二宗罪。弃守独石杨俊不但未受处罚，反而以小功升官。正统十四年八月土木之变后，也先率部队进攻京师，杨俊率兵在居庸关附近击败一支瓦剌部队，因功再次晋升都督佥事，不久即充任宣府右参将，协助镇朔将军总兵官朱谦镇守宣府。不久，杨俊再升任都督、东路参将，巡哨怀来等城。到任后，没有请旨，擅出批票将皇帝安排的永宁守备官军全部调怀来，又将永宁城门砌塞。时任永宁守备的黄整等上奏告发，于谦也将杨俊的缘由参拟复奏，但当时皇帝竟然宽恕不究。这次于谦是旧事重提。

　　“逼死大将”这是于谦弹劾杨俊的第三宗罪。得到宽恕仍然任参将的杨俊，不思改过，愈发肆意非为，悻悻而抱不平，扬扬以为自得，又因私怨将都指挥陶忠无故拷打凌辱身死。

　　最后，于谦总结说“右都督杨俊猥以浅薄，遭际盛时，跻蹇暴虐，奢侈贪婪，待部将如奴隶，视人命如草赀。”“臣子以忠孝为先，将帅以威福为戒”。“俊既不能尽忠于国，又不能尽孝于亲，丧地弃城，谋勇安在？恃恩玩法，警戒全无，众心因之不附，边政自此废弛。合将本官明正典刑，庶为后人之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冒功升职。”有人揭发了杨俊新的问题。这事发生在杨俊任都督佥事宣府右参将，协助镇朔将军总兵官朱谦镇守宣府时。
　　说这件事，需要先介绍一个叫喜宁的胡人太监。喜宁在土木之变中随同英宗做了俘虏，立即投降，告知边关的防守情况，并为也先献计“以英宗皇帝为诱饵，以送英宗回京的名义去城下，命令守将开门，如果守将不答应，就威胁他，如果英宗回京作了皇帝就拿你来祭旗，这样我们就可兵不血刃地攻克城池了”，而他时常是为蒙古军队带路的“带路党”，屡次进攻，并借机私下勒索边将财物，对明朝守将的精神煎熬远超物质损失，明朝新皇帝景泰及群臣对他恨之入骨，朝廷悬重赏要他的命。英宗皇帝也非常气愤“这是要断我回京的路，是要我命呀。”
　　景泰元年，都督同知江福任万全右卫守备，喜宁遣腹心总旗高斌假意来商谈议和事宜，实际是想引诱我军出城，而后蒙古军队突袭、消灭他。江福察觉了这一阴谋，因而千方百计与高斌搞好关系，并以忠义劝说。这时高斌却拿出英宗写给宣府总兵等官的密信，信中述说“喜宁谋叛情节，令计擒之。”江福与高斌商量好擒获喜宁的计策，高斌返回。
　　江福考虑贼情谲诈多变，而驻守万全右卫兵将不足，就请求总兵支援。总兵朱谦、参将杨俊分别提前率兵埋伏到野狐岭附近，到了约定日期，喜宁果然派遣高斌先来会盟，江福命令壮士十余人皆内穿软甲外饰常服，各执馔具出关到野狐岭迎接喜宁。见面后，在敬酒时，在高斌协助下，端盘的壮士将喜宁及同来的部落首领火力火孙擒获，接到信号，朱谦和杨俊的伏兵杀出，喊声动地，敌军见中计，争相逃跑，本来是想抓江福，剧情完全反转，成了送货上门。不知宣府就此事是如何上报的，结果是杨俊升右都督任副总兵官。在于谦弹劾杨俊时，有人向皇帝奏明原委说“喜宁为都指挥江福所获，而俊冒其功，请处罚杨俊”。

　　第一回合的结局。
　　朝议“问斩”。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争论中来，皇帝下令将杨俊关进监狱，朝廷开会商议。在朝廷会议上，以兵科给事中后来的宣府巡抚叶盛的意见“非诛俊无以惩戒将来”，占据上风，定罪“应斩于市”。
　　皇帝的决定。看着群情激愤的大臣，皇帝摇头叹息，现在是用人之际，边境未稳，打仗靠谁？还得靠杨洪，你们这帮文人行吗？关于“冒功升职，杨俊本是边将，这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不要追究了，对江福另外给与赏赐。”皇帝缓缓的说。杨俊降为都督佥事，就随杨洪一起练兵吧，杨洪要对杨俊严加教管，将来戴罪立功去剿贼。
　　不久再次任杨俊为游击将军，巡防真定、保定、涿州、易州等城，回京后命其负责三千营训练。
　　景泰二年，昌平侯杨洪病逝，其子杨杰袭职，可惜，目前没有关于杨杰的资料。
　　景泰三年，杨俊上疏：“也先既弑其主，并其众，包藏祸心，窥伺边境，直须时动耳。闻其妻孥辎重去宣府才数百里。我缘边宿兵不下数十万，宜分为奇正以待，诱使来攻。正兵列营大同、宣府，坚壁观变，而出奇兵倍道捣其巢。彼必还自救，我军夹攻，可以得志。”廷议时，于谦等以计非万全，不用。
　　但杨俊也有了新的职务，负责掌管团营第四营。景泰年间重新组织新的戍军，于谦先从所剩的部队选拔10万名战士，并把他们组成五个团营，景泰三年(1452年)，戍军的兵力增加了5万人，并被改组成10个团营。在征募戍军的过程中于谦还彻底改组了京师卫戍部队的指挥机构。在于谦计划的安排下，每个团营由一个战地将领统率，整个戍军由一名从将领中选出的战地统帅控制。对戍军的监督由从宦官负责，变为京师的大臣与太监共同负责。

第二回合的较量

风波再起。

景泰四年杨俊再次充任游击将军，送瓦剌使者北归。到达永宁，昌平侯、游击将军来了，当地官员设宴接风，作为主宾的杨俊在众人的奉迎中，不知不觉就喝醉了，酒后，杨俊竟然命人杖责都指挥姚贵八十军棍，且欲斩之。在场诸将极力劝阻，杨俊昏昏入睡才放过姚贵。

受此大辱，姚贵向朝廷告状“杨俊恃父势横恣，擅作威福”，请皇帝做主。

宣府参政叶盛也再次上书称杨俊罪，并以杨俊曾溃于独石，斥之为“败军之将”。

言官御史再次纷纷弹劾杨俊跋扈。

自证清白。

没有了杨洪的庇护，杨俊只好自己上书辩解，并封还所赐敕书，以说明自己有功于国。

第二回合的结局。

再定死罪。朝廷开会商议，再次定罪论斩，命令再次关入监狱。

皇帝再次开恩。恰巧杨杰去世，杨杰的母亲魏氏请皇帝暂释杨俊让其处理后事。想着死去的杨洪，皇帝又生怜悯之情，再次赦免杨俊死罪，降职为都督佥事。不久，任命杨俊承袭杨洪昌平侯的爵位。

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波不断。不久，有家人告杨俊贪盗军储，再次朝议被定死罪，皇帝再次赦免，让杨俊依例缴钱赎罪，继续享爵。

此后不断有人揭发、状告杨俊，景泰皇帝也不厌其烦，于是赦免杨俊死罪，剥夺爵位，命杨俊儿子杨珍袭昌平侯爵位。

天顺皇帝的情与恨

朱祁钰突如其来登上皇位，大权在握，也就不愿意放手。北京保卫战之后，明军多次击败瓦剌。瓦剌首领也先见捞不到好处，便想放了明英宗，借此求和。他想放，可是朱祁钰却不愿意接。大臣建议朱祁钰迎回明英宗，景泰皇帝很生气：当初是你们请我来当这个皇帝的，英宗回来我怎么办？可是面上，不得不派人去做做样子，便先后派遣李实、杨善出使瓦剌。 派去瓦剌的使臣杨善随机应变，竟将太上皇迎回，生米煮成熟饭，朱祁钰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明英宗抵达北京后，二人在东安门见了一面后。朱祁钰随即把哥哥软禁在南宫，一锁就是七年。为防备明英宗与旧臣联系，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严加防范。朱祁钰接受太监高平的建议，将南宫的树木全部砍伐，以防有人越过高墙与明英宗联系。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初，景泰皇帝突然得了重病，武清侯、太子太师、团营提督充总兵石亨亲眼看到了景泰帝的病况，估计其行将不起，便与左都御史徐有贞秘密策划，准备迎请英宗复辟。之后，二人密禀张太后，取得了她的懿旨。

正月十七凌晨四更，石亨、徐有贞等人领军打开长安门，接着迅速赶到南宫，请明英宗复登大位。到东华门，守卫大声喝止，明英宗高喊：“我是太上皇!”东华门随声而开。明英宗堂而皇之进入大殿，五更时分，百官在午门外朝房等待朱祁钰升朝，忽然听到宫中钟鼓齐鸣，宫门大开，徐有贞出来高声宣布“太上皇帝复位了!”目瞪口呆的公卿百官在徐有贞的催促下，匆匆整队入宫拜贺。这件事史称“夺门之变”。

明英宗复辟当日即逮捕了兵部尚书于谦、大学士王文，并将一批大臣、太监下狱。随即废朱祁钰为郕王，将其软禁到西内永安宫。二月十七日，朱祁钰死去，死因不明，一说为被人杀害 。正月二十一，明英宗改景泰八年(1457年)为天顺元年。不久之后于谦等当初拥立朱祁钰的大臣，纷纷被明英宗以谋逆之名，处死。景泰朝结束。

　　杨俊被一击致命。
　　英宗复辟，都督张軏素与杨俊不和，就向皇帝揭发：杨俊在任参将，守永宁、怀来时，听说也先欲奉上皇英宗还朝，私下警告将士不能轻易接纳皇帝回京。等英宗回京后，又说“是将为祸本。”
　　这番话应是当时边将共同的想法，也是让复辟的英宗皇帝不能接受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天顺皇帝大怒，当年的土木之变前，我对你杨家父子不薄，土木之变前，我在大同前线准备打仗，你杨俊却畏敌弃城，你爹杨洪身为镇朔将军镇守宣府总兵官土木之变时他在哪里？我被押到宣府城下，你可以不开门，但想过救我吗？
　　于是下令将杨俊下狱，并且正月就被问斩于市；剥夺杨俊之子杨珍爵位，发配广西。直到宪宗嘉靖皇帝改元，杨珍出任龙虎卫指挥使。

　　杨俊之死固然与英宗复辟，对杨洪父子在土木之变中的表现不满有关，但与其自身也有很大关系。君子独处守心，群处守口。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杨俊，《明史·列传六十一》有传。孙世芳将其列在《宣府镇志·凶德传》中，在喜宁、江彬之间，同为宣府人，孙世芳将杨俊列入反面人物是需要极大勇气和实证依据的，所以传后特意附录兵部尚书于谦弹劾杨俊的奏折，以证其实。《宣化府志》记载“庶子俊，袭之，天顺中以罪伏诛。”
以上是结合《明史》、《宣府镇志》所作的叙述，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但愿有资料证明这是假的，以还杨家将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