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记3：新墨脱印象

记着～

原本以为，2006年的墨脱徒步，是一辈子的记忆，难有机会再次踏足。没有想到，2018年，2019年两年，再一次因为援藏干部进入墨脱采访。这一次，我们的主题是援藏干部和产业。2016年，广东第8批援藏工作队奔赴西藏，这一年起，佛山市单一对口支援西藏墨脱。经过多年的援建，墨脱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机翼下的青藏高原

文字：肥坚

摄影：老枪 老何 肥坚

（除署名老枪老何的照片外，摄影均为肥坚）

2006年，走过塌方区。（老枪摄影）

2006年，与背夫交流（老枪摄影）

嘎隆拉隧道通车纪念碑

嘎隆拉隧道（老何摄影）

2019年，札墨公路

2013年，札墨公路正式通车，纪念碑就树立在嘎隆拉隧道口外几百米的地方。隧道上方，蜿蜿蜒蜒的老路，在积雪中若隐若现。这条旧路现在已经鲜有人走了，山上的冰湖，恐怕真的是一生一面了。过了隧道口，盘山公路一道道地拐下山，像梯田一般。这一段是混凝土路，路肩也有厚实的挡土护坡墙，险还是险，不过相比当年毫无防护的真“水泥路”，踏实多了。陆续经过52K,108K,几乎没有一丝当年的印记了。路还在修，当年的险段大多加固得固若金汤，偶有小堵，不到十个小时到了县城。时隔12年之后，41岁，再次来到墨脱。

新墨脱印象

墨脱县城，莲花圣地公园和门珞文化古街

墨脱县委县政府（老何摄影）

县城街道（老何摄影）

“天啊，天啊，这还是12年前的那个墨脱吗？”第二天一早起来，在墨脱大酒店的6楼，架起摄像机，延时拍摄，一睹墨脱新芳容。这变化，何止是翻天覆地？一条哈达云从淡至浓，拦腰抱着山谷，远山如黛，近水含烟，水墨此间。莲花湖犹如一面镜子，映衬着云雾蒸腾下的莲花圣地公园和门珞文化古街，昔日的稻田和沼泽毫无踪影。拎着早餐穿着校服的学生小跑着去上学，一副运动装备的青年围着莲花湖跑圈，两位老年人甩着手聊着天倒着走。

2018年，肥坚（老何摄影）

等到太阳出来，云雾褪尽，那一家老小在湖边铺一张垫子，悠闲地在树荫下过林卡了。到了夜幕降临，美丽的灯光让莲花湖五光十色，几十位老百姓，在湖边的小广场跟着音乐跳起来锅庄。这不是墨脱的千灯湖吗？古街里面，造型灯光更是美轮美奂，时而投下朵朵雪花，时而投下片片花瓣，小孩子们开心地追逐着光影，小伙子和姑娘挽手耳语漫步……

莲花湖公园

墨脱夜景

小康示范村德兴乡德兴村

很多村庄的木板铁皮房被一栋栋美丽的别墅式民居取而代之，五星红旗在家家户户飘扬，这是一个全新的墨脱。

小康示范村德兴村综合服务中心

格当乡易地搬迁新村

茶田前景下的墨脱县城

墨脱村的茶田

茶叶背当地人誉为金叶子

墨脱村的群众到茶叶厂交茶叶

山林间，镶嵌着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茶田，彷如一块块绿宝玉。在德兴乡，壮观的雅鲁藏布江果果塘大拐弯，两边的山地已经开垦为茶园梯田。一斤新鲜的合格茶叶，收购价高达四五十元，亩产收益大约能有1.5万元。墨脱农牧民帮茶叶起了个好听又霸气的名字：金叶子。
作为主导产业，佛山援墨工作组协助墨脱县把茶叶种植面积由他们进墨时的4180亩扩大到目前的8738亩，是原来的2.1倍。

墨脱有机肥厂投产仪式

2018年6月1日，这个快乐的日子，我在墨脱参加了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仪式。墨脱县有机肥厂正式投产了，看着生产线启动，吐出一包包的有机肥料，它们将会让墨脱茶长得更加招摇，茶香更加甜美。这一间厂，从无到有建成投产，仅用了不到3个月时间。

佛山援墨工作组组长谢国高说：墨脱县有机肥厂代表墨脱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家工业企业，加代表着墨脱茶产业全产业链的完善，更加代表着门珞群众脱贫致富有找到了一个新的支点。

可爱的佛山人

谢国高（右3）

谢国高

墨脱的发展，正在提速，提质。一群可爱的佛山人，走遍七乡一镇，46条行政村，他们在这里高唱《佛墨缘》，竭尽全力推动墨脱发展。

援藏干部，墨脱县常务副书记谢国高

“前七批的援藏前辈们，给我们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前进，克服困难，是我们的内衣，我们再也不好拿出来示众，我们要把创新作为我们的外套，穿着靓丽的外套展示给当地的群众。”

提出“创新外套论”的是墨脱县常务副书记谢国高，他说话幽默风趣，常常用朴实的文字提炼出精辟的内涵，坚持每天发朋友圈长文，“来泡我吧”、“寻隐者不易”、“双面乞丐”，朋友圈里的这些文字让人过目不忘。以《走向天路》系列日记纪录援藏生活，也给外界介绍墨脱。他提出的睡遍墨脱，每条村庄睡一次，有更多的时间留在村庄，听听老百姓的诉求。他高高瘦瘦，当然，还有点黑，因为下乡总要戴一顶当地产的草帽，被群众叫做草帽书记。

援墨工作组会议中

通过详细地走访，援墨工作组制定了《佛山市“十三五”对口支援墨脱县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实施方案》，形成了按照以民生援藏为龙头、以产业援藏和智力援藏为两翼的总体思路，以打造中国最具特色小城、带动旅游业和农牧业发展为目标。计划内资金1.5967亿元，计划外资金1.318 亿元，这批援藏干部用这笔资金，大幅提升了产业水平、人居环境、旅游交通基础设施。

格当乡多龙岗村

2019年4月16日，草帽书记第四次去格当乡的多龙岗村，这条村是龙列村、岗玉村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我们不知道的是，在第四次去这条村之前，谢国高书记在县城干了两件事：村民益西在今年1月外出劳作时摔断了腿，做了截肢手术，生活难以自理，而家中三个未成年的小孩，重担都压在益西妻子一个人身上，了解情况后，谢国高书记安排李展健筹资，由雷震把他送到佛山市中医院安装义肢。另外一件事，原多卡村村民嘎玛平措搬迁到多龙岗之后，希望购买一辆大货车从事运输业务，但他自己只有5万元，去申请贷款只能贷到5万元，离20万元还有10万元的距离。跟银行负责人详细阐述了嘎玛平措的效益预期、收入来源和还款能力后，把这笔贷款争取下来了。

把醉酒的群众送回家

去多龙岗的路上，谢国高书记的车突然停下，原来，他发现了一个人仰卧在路边的边沟里，一动不动。一车人迅速下车，正准备仔细查看，他抬了抬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哦，摔着了吗？喝醉了吗？”大家七口八舌地问。原来真是喝醉了，他是达木村的村民，想去下那巴看母亲，喝醉的同伴把喝得烂醉的他放在路边，自己走了。谢国高书记和赖明建把他扶上车，把他送回母亲家。这种情形，换在城市，有多少人敢多管闲事呢？也许，更多的是旁观者。见义勇为的好事，援藏干部没少做，2018年7月18日，扎墨公路82K，一辆车失控翻滚下路边山坡，车上人员生死未卜。危急之际，谢国高、邓宏照、赖明建、胡永丰挺身而出，冒着掉下湍急的雅鲁藏布江支流的危险，爬下 30 米斜坡救人。四人因而荣获2018年第二季度“最美佛山人”见义勇为好人。

嘎玛平措（右2）

到达多龙岗后，南海区人民政府提供给原多卡村31户村民每家每户一台的冰箱也已经运抵，正在分发。志高！看到南海品牌，倍感亲切。嘎玛平措，一个人正抬着冰箱往家里走。谢国高书记把贷款批准的好消息告诉他，长得敦实的年轻人非常高兴。他解释说他学会了开车，不想老是向政府等、靠、要过日子，自己搞运输，生活有奔头。

在益西家，谢国高书记向他的家人介绍了益西准备在佛山接受治疗的情况。印象最深的是，谢国高书记问了益西的妻子一句：我们帮益西站起来，你会离婚吗？不会的，我要好好照顾他。

不踏实做好工作，怎么敢睡遍墨脱呢？

援藏干部邓宏照

邓宏照

“请问你从哪里来的？怎么知道天梯的？这个景点的景观怎么样？”从天梯走下来，一看见有游客，满头大汗的邓宏照就迫不及待地上去询问。他负责的援藏项目巴日栈道，全长1446米、落差398米、台阶1975级，被大家形象地称作“墨脱天梯”，在天梯顶部墨脱佛山观光亭，可以一览雅鲁藏布江蜿蜒流过的墨脱县城全景。风景，此处，真的不错。

巴日栈道背誉为墨脱天梯

来自南海的干部邓宏照在工作组负责援藏项目建设，项目在哪就要往哪钻。

“邓主任，你看，墨脱一点红叮了一腿的包，痒得要死。”一名工人在邓宏照面前刷地扯起裤腿说。曾经有人说过，不被墨脱一点红留一个包，不算到过墨脱。墨脱一点红，学名叫蠓，比蚊子还小一点，被它叮咬后马上起一个红包，连续好几天都奇痒无比。常年在工地跑，邓宏照也没少遭这个罪。

果果塘钻石茶场

茶场除草小憩

德兴乡的雅鲁藏布江果果塘大拐弯钻石茶园正在建设中，一部分茶树苗已经种下了。邓宏照拿着施工图，一再叮嘱工人要按图施工，体现茶园的景观功能。这是一个集茶叶种植和旅游景观功能于一身的示范性茶园，这里有一览神奇壮观的雅鲁藏布江果果塘大拐弯的最佳视觉。200亩的茶田，年收入大约300万元，将直接带动60户的贫困户脱贫。德兴乡2015年底精准识别贫困户85户383人，目前全乡剩余贫困人口1户4人。

德兴乡与县城隔江相望，德兴村是墨脱县第一个小康示范村，共有387户1701人，以门巴族聚居为主。十年前，墨脱第一条横跨雅鲁藏布江的德兴大桥通车后，这里与外界的联系才告别原始的人背马驮。德兴大桥旁，德兴藤网桥在雅鲁藏布江的白浪上横跨而过，桥身缠满隆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它已经成为受保护的文物，农牧民以前过江的唯一通道。

德兴村综合服务中心

援藏干部每人都要直联一个乡镇，邓宏照直联帮扶德兴乡。

德兴村综合服务中心是广东省第八批援藏工作队最早动工建设最早建成投入使用的援藏项目之一。邓宏照可没少到德兴，这里几个援建项目，都是他一手一脚参与建设的。因为技术人才不足，他常常笑说，自己必须当了甲方又当乙方，建筑材料运输，施工方案，项目验收都要全程跟进。在墨脱做项目不容易，邓宏照常常感慨“在这里做工程遇到的问题，在内地都不是问题。”因为地处地震带，项目选址有时要经过三四次的变更。施工难度高，建筑材料还常常因为交通问题影响施工进度。

德兴乡雅鲁藏布江果果塘大拐弯

达木乡卫生院

为了让每一个项目都具备良好的使用功能和景观效果，邓宏照和另一位负责项目建设的李展健可没少跑。为了策划好项目，他们反复多次前往项目选址现场进行考察。邓宏照这样形容：“早上去、中午去、傍晚去，晴天去、阴天去、雨天去，从上看、从下看、从左看、从右看、从外看、从里看。我们反复与设计单位进行沟通协调。”

让邓宏照最感自豪的是，尽管困难重重，但是这一批援墨工作组总共建设了近300套安居房。“我们这一批援藏，对安居工程投入大量的精力和巨额的资金，总共投资1.5个亿，用在安居房的建设，解决了1500人的住处和安居问题，这个力度是前所未有的”。

朗杰岗村易地扶贫搬迁项目

墨脱村的水稻

“水稻亩产值也就是三四百元，建大棚种百香果，半亩的产值约3到5万元，经济效益比种植玉米更是高出10倍。”邓宏照常常跟德兴的农牧民算这笔账。

德兴百香果专业种植基地

德兴百香果专业乡是墨脱全力打造三个旅游水果种植专业乡之一。邓宏照说，把百香果引进墨脱种植，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援墨工作组帮助专业种植户张杰解决苗子和技术，在这里大力推广，德兴乡七个村一共种植3500株百香果。在种植大棚，张杰在一棵还在生长期的百香果上，笑着数出挂了七八十个果，产量把自己和邓宏照都吓了一跳。墨脱大力推广水果经济带，五个乡镇25个村种植了70多个品种的旅游水果43600多株。

因为后发，更要超前。邓宏照甚至还引进树化蔬菜试验种植。他说，援墨工作组设立的目标不仅仅是解决温饱，还要大力发展高效农业和科技农业增加墨脱人民的收入。

墨脱茶田

果果塘钻石茶场

根据《墨脱县茶叶产业发展总体规划》(2014年—2025年)，力争“十三五”末达到1.5万亩，届时可采摘面积1万亩，实现“一人一亩茶园”的目标，可年亩产茶青500斤，预计人均增收1万元，直接解决农牧民就业6000人。

采访援藏医生雷震

雷震

“我想在佛山，在南海，不缺我一个主任医师，但是，或许墨脱会缺像我一样的医疗人才。”到墨脱之前，南海的骨科医生雷震是这么想的。确实，墨脱曾经是一个缺医少药的高原孤岛，现在医疗条件相比以前好多了，但是，医疗人才还是奇缺。

“有点累是吧，骨科医生都是这样的，其实骨科医生也很细腻的，老是说我们骨科医生很粗鲁，就真的很细腻的，头发丝一样的那个血管我们都要缝起来，是不是？你拿个手，拧一下。对，上面顶一下。”在墨脱人民医院，雷震担任副院长，常常向年轻的外科医生传授自己的技术和经验。

抢救重度子痫前期的孕妇（援墨工作组供图）

培训村医（援墨工作组提供）

雷震培训村医（援墨工作组提供）

雷震是墨脱县唯一的主任医师，普外科、骨科、内科、五官科、儿科、皮肤科，甚至妇产科，哪个科有遇到急重病人疑难杂症，都会出现雷震的身影……“我，一个骨科医生被墨脱活生生地打造成了一个全科医生，当然这个是调侃自己的，其实我是一个会做手术的全科医生。”雷震常常这样介绍自己的工作。

2017年3月，妇产科，一位重度子痫前期的孕妇，血压高达190，妇产科的医生从来没有治疗过这样的危重病患者，她们束手无策，只能送出林芝抢救。可是，这个时候嘎隆拉发生雪崩，任何车辆也别想出去。工作组都在帮他想办法。徒步抬出去？不行，要走一两天。用军用直升机运出去？不行，当时的气候条件根本不允许飞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可急坏了雷震。怎么办？只能靠自己了！危急之时，雷震想出一个办法，马上建立微信群，在广东省两位医学专家网上会诊的支持下，他带领妇产科医生一起实施抢救。这个佛山和墨脱首次线上会诊，线下救治的案例，成功了，孕妇保住了生命。

“都是硬着头皮，她们紧张，其实我比她们还紧张。”雷震事后说。

这是最可爱的人，更是最有胆量和担当的人。

下村义诊和培训朗杰岗村村医热旦（红衣）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雷震挎着药箱，踩着泥泞走进了墨脱镇朗杰岗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山坡下，一栋栋新房正在修建，群众很快可以住上新房子了。一钻进一户人家棚子，雷震就被围住了。“医生，我的腰疼。”“我的胃不好。”雷震早已适应了这个架势，逐一帮各位村民诊治，免费发放药物。一位小伙子耳朵上的伤口要拆线，雷震把村医热旦叫过来，指导他拆线的要领。

“输液，看血压，测体温，这些都教了，我懂了就可以帮到村民了。”墨脱镇朗杰岗村村医热旦说。

雷震用半年时间走遍墨脱8个乡镇46条村调研，农牧民的常见病多发病都了然于胸，和其他医疗专家一起编写了《墨脱县农牧民常见病、多发病调查报告》，然后又用了一年时间，以“传、帮、带”的方式培养了46名村医，帮助他们掌握墨脱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治方法。进墨以来，他义诊4600多人次，发放免费药物36万元，难怪他在群众中大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