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行石板冲

高云

文/滚哥，图/高云

　　初夏的周末，难得无雨，只是闷热，相约去璜璧堂走走，闲也是闲了，便走吧。一行八九，出了城南往石牛方向，约莫十分钟便到金田。老友小年一路引导，再往前里半，路右挂得牌匾——石板冲烧烤场，由此上坡，乡路弯弯，多不过刻钟便到。

璜璧堂的名字，听得也熟了，大茶商朱紫贵的一处宅院，惜的是拆了多年，庭院深深的景致，无从可见，如今用作村名，也算念想罢。今日所去，与茶商却无干系，循着向导，从垄间及近，一老屋于墈上，掩在苍邃里，很安静的样子，便是葛健豪故居了。金包银构筑的屋子正在修缮，不便入内，说是蔡氏公屋，一侧尚有人居住，另一侧则有些破败了。门前一株合抱的桂花树，虬枝劲张，隐隐有些潇湘女杰风貌，枝干上缠了好些红绸，大抵是后人把追忆做了虔诚吧。

　　绕过故居，从屋后往山间走，迎面便见数丈青石，斜于山坡，呈板状，此地名石板冲，这是由来。再走，一冢于眼前，围墓的石碑显得比时间更老，蔡氏先祖长眠于此，国学生的头衔，于村野，也算是身世显赫了。碑文由双峰大家朱尧阶所题，内中提及梦牛卧于青石板，则是寻龙于此的缘故了。

　　稍做盘桓，再沿山走，路中不时巨石随山势，青苔于上，需小心而过。山间小道，大约砍成不多时，也算好走了，蜿蜒而上，路左有溪，于石间明灭，水声潺潺，再伴的三五声鸟音，小城里带来的一身闷热，自顾便散了，喧嚣悄然转身，在竹木森深里，宁静安然。山势算缓，偶有树桥石阶，拾步而上，于藤萝灌蔓里不疾不徐，自在怡然，尽在山间。溪中掬水，指间感受是清甜，一行缓缓，时光尽在浓绿里淌走了。

　 山行不久，路势渐平，过一隘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垄排开的田园突入，料不及山处竟别有洞天。此地或称天落仑，有拔地接天之意，以前住得数十人家，耕织养种，自得成趣，近年间各自迁至平处，再少有人走动。与田携走，四野里绿亦疯长，小路曲折往前，时不时跳出一栋老屋来，大抵款识相许，皆是青砖起底接土砖成墙，青瓦错落，大多有些在时间里没落的样子。最近搬离的一家是最完好的，一进五横，老式门窗整齐，想来主人会不时回来规整，这种老房子在内心是极爱的，梦想其实不远，只在你十公里外，别人的放弃里。屋前瓦后枇杷熟了，就手能摘，酸甜便如这景致。

　　山中当有好水，青帐围起的一口山塘便在路畔，几亩水面映了山色，既是翠滴，也可见底，四时无人，水黾便成了主人，肆意奔走于水面，也是久不曾见的东西了，应是水质很好，才在此处极多。塘侧有山，据说上曾有庵堂，大抵是破四旧时拆掉的，现在只剩些遗迹了。便不往上，依路前行，路旁的酸枣树极是高大，只是目力有限，看不见挂果。欢喜总在转角，峰回处跳出一片金黄小花，不知其名，很自在的开在那里，柔软的一张波斯地毯般。

　 渐行，渐见人间烟火，已是半山，眼前宽阔起来，仑尾有户人家，屋前玉米半高，水田秧绿，偶有人声犬吠，把你从世外拉回人间，一个半小时的行走，差不多结束时，依旧还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的感觉，最好的徒步是不走回头路，此处下山，往来处来。路左依山有窄窄的水泥路，修在山间，也已满是青苔，就路往前，是李笑山烈士墓，与同行的小姑娘墓前三鞠躬，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聊表敬意。不敢妄言，碑文全录如下：

我自参加革命之日始，就以身许党了。不知有生命，何知有身家；不知有身家，何知有荣辱；不知有荣辱，何患有得丧；是故临死无旁事扰乱我方寸也。

不禁感叹，唯有真正的信仰，可无敌于人世。

　　就此下山，行不过十分钟，就是石板冲烧烤场，山行虽不远，也已是饥肠辘辘，席间农家小菜，味道十足，甚饱。半日之余，于山间偶得，今日又是滂沱大雨，闲坐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