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忆祖

      一部大红的电视剧《都挺好》，一扫了前一时期电视剧《甄嬛传》、《延禧攻略》等的宣扬皇室生活、争宠、宫斗等风，回归了讲老百姓的生活。特别是剧中采用了谢友苏先生的民俗风情画《谁使人间笑翻天》，带红了他化了六年时间创作的《平江岁月图》展示了苏州的市井生活，举办了名为“走过长街”的长卷首展，由于贴近生活、贴近现实，所以引起了探寻“市井”生活的兴趣。

      “市井”是什么呢？

      查“百度”可知，市井即街市、或市廛之意。

      市井生活就是广大老百姓的日常柴米油盐，老百姓的喜怒哀乐，当然也必带有一些鄙俚㳀陋，同时也显著的带有一些追求时尚，带有一些无序又有着一定的约定俗成。

      在苏州，2500多年前伍子胥建市，逐步发展到“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河街并行的双棋盘格局，至今尚是此形态。姑苏历史上经几次大的毁灭，竟又奇迹般复苏。

      长卷《平江岁月图》就是讲述了苏州从民国开始到改革开放这一段近百年的市井生活的变迁。

      最后的画面是一老一小在观一口井，井从每家每户的生活必需品，变成了游览的景点。也引起了我对井的兴趣，勾起了我们这一代的回忆。

      想到过去的时光，一般苏州市内每家人家均有井。婚后我家住在甫桥西街岳父母家（现已并入凤凰街），家中有三口井，忘不了的是井水的一股沁入心脾的清甜，赤日炎炎的天然冰箱，井边洗涤时的欢声笑语与家长里短。

      中国最早写井的诗歌可追溯到先秦时期的《击壤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农耕社会的写照，此种生活的舒适度，贵如帝皇也不过如此，值得羡慕。实际上至今大都工薪族还是处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当然现在饮用水均是用自来水，井水虽还是有人在用，只用于洗涤衣服、器具等。职业是三百六十行，农业仅是其中之一。

      到唐时，诗人孙欣写井：“仙闱井初凿，灵液沁成泉。”

      一代诗仙李白的“长相思”更是将井边景借景生情，把离绪别愁发挥得淋漓尽致：“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井边蟋蟀鸣，霜打凄芳草，竹席微寒冷，一幅秋意景。

      写井最为出名的人是毛泽东。1906年，毛泽东13岁时给老师毛宇居当场罚写命题诗“井”，毛主席即席赋“井赞”：

      “天井四四方，周围是高墙。清清见卵石，小鱼囿中央。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

      以诗见人，毛主席是少年壮志。老师要感叹：“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至于苏州的井，过去据说有近万囗，现在由于城市发展大都填掉。但在网上可查到：“在2005年6月，苏州文物局、苏州广电总台、苏州洞庭山企业联合进行过一次《苏州古城古井保护行动》，经市民和专家评选了《苏州十大古井》。并有着十大古井的名称和大致地点。”

      我很奇怪，可能是孤陋寡闻，有些古井好像并不是太有名，怎么会评到呢？苏州最为著名的几口井例憨憨泉、柳毅井等，反到榜上无名。后来想到我原住的地方古吴路也有一口井入选，称之为官井，井么会有官、民之分呢？实际上的所谓官井，可能就是苏州市民口中的“公井”，意思是在马路上大家可以用的，“公用”的意思，以区别于门户内家中的私井。这次评的是十大古井，实际上是十大古公井，不包括在寺庙山林、深宅大院内的古井。

      时间已经过去了14年，化些时间，徒步去考察一下，情况如何？

      首先来到位于仓街69号的福寿泉。

      此井是花岗岩质长方形双孔古井。井栏东侧外壁刻“福寿泉”三字，北侧刻纪年“民国二十三年五月”，南侧刻“朱鼎彝置”。有二块介绍牌，一为木质，一为大理石。

      木质介绍牌显而易见是经过修复，牌的右侧是中国著名古建筑专家罗哲文先生题词：“保护古井，留住历史”。罗哲文先生对苏州古城的保护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并不是苏州人，但对于苏州的古建、园林等情有独钟。特别是赞扬苏州的《姑苏十唱》更是深得精髓，颇具文釆，古诗词功力。现录一“望江南”：“姑苏好，天下甲园林。叠石漏窗频换景，亭廊池榭通幽深，花木四时春”。

       木质介绍牌介绍内容的最大遗憾是没有介绍井的历史，仅是井的结构及评选过程，没有评选的依据。

      在网上可见苏州热线12345阳光便民2017年9月19日的页面，双孔井的后代反映：“介绍牌年久失修，愿集资重修”。文广新局的答复是：“首先感谢支持，派市文管办、市文保所实地考察，反映问题属实，11月底前修复”。看来群众反映的问题是解决了，除恢复木质介绍牌之外，会不会新增了一块大理石的介绍牌，并新添了开凿此井善事的由来，是朱鼎彝先生为其母庆祝70大寿，增福增寿，所以称“福寿泉”。此井因名称好听，被称“苏州第一名泉”。

      井上做了一个实木井盖，上书隶书“福寿泉”三字，可开但很沉。

      从姑苏区古保委的答复中可知，姑苏区开展了对386口古井进行清淤。

      从福寿泉朝北走，到跨大新桥巷河的“通济桥”，总感到不对，好像在武康石桥栏下面凭空多出一段钢筋混凝土，桥栏高度要达到我的胸部左右，为什么要增加桥栏的高度呢？百思不得其解。破坏了古桥的古朴美、沧桑感，并大煞风景使得毫无摄影美学。

      特拍隔壁大柳枝巷上的南开明桥相对比。

      第二站来到位于娄门内石板街的顾地流泉。

      此井是和网上照片相比变化最大的，井的位置原靠近住户，现在街的正中，并砌了个井台，水渍也很少，看来是不用了。原井上的“顾地流泉”四字清晰可见，现已很难辨认。井是十大古井中唯一的一口花岗岩园井。井上盖一园形薄石板，未见任何相应的介绍。我问居民是否还有其它井，他们说就是这一口。

      第三站来到范庄前19号，八角古井。

      井还在使用状态，井圈青石质地呈八角形。井内圈深深的井绳印㾗和井圈西上部不知何事造成的缺损，等于是讲述历史的久远。井栏上放着的盆花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

      我见木质介绍牌仅剩半块，正在遗憾之时，一位苏州老太专门跑来将另外藏好的半块取出供我拍照。

      第四站来到海红坊松寿泉。

      此井是花岗岩质地长方形双井，北侧横刻“松寿泉”三字，竖刻有纪年“癸亥仲夏凿”。无法判定是那一年，估计是1923年或1863年夏天。

      井还在用，在洗涤的阿姨和我说：“我今年70岁，是三代苏州人，家中有自来水，现在还在用此井，不是为省点铜钿，而是从小就在井边长大，用惯哉！你看，这水蛮清爽的哟”。这可能就是情结吧！

      第五站古吴路的官井博济泉。

      我在古吴路住过，印象中不知有此井，找了好久才找到。姑苏十大名古井中将其称之为官井。也没有介绍牌加以说明，可能就是上述的公井的意思。还有一种意思可能是官方出资凿的井。

      井是花岗岩八角形古井，在其南侧一面刻有“博”字，依顺时针排列刻有“济”、“泉”二字，则应按惯例称之为“博济泉”。并有一面刻有“光绪戊申年”，查应是1908年，则此井的历史也要有111年了。

      井水清澈，看来经常有人在使用。

      第六站到周王庙弄的周王庙济急会井。

      井是花岗岩外方内园形井，由于井上面有屋披，所以木质介绍牌看上去较新，但不知何故名：“周王济急井”。在井的靠街一侧面上铭刻有“周王庙济急会”则应叫“周王庙济急会井”。

      看了介绍牌只能一声叹息，已仙逝的罗哲文老先生的题词是“保护古井，留住历史”，现在变成了留住古井，不知历史。现在对井的介绍中无片言只语谈井的来龙去脉，此井至少“周王庙”、“济急会”二处应解释一下。井的建成年份是否可考？等。

      第七站到位于天库前的源源泉。

      井是花岗条石形成的四眼方井，井还在使用状态。我拍照时老太还起身避开镜头让我，拍完全景后还提醒我不要忘了沿街井边上的“源源泉”三字，体现了苏州市民的高素质与文化修养，当然也可能是经常有人来参观古井。

      此井是介绍工作做得最好的，用上了二维码，我将其扫码解读并收藏。回家后阅读，共有五幅配乐页面，制作单位是阊门社区，第一幅是古韵阊门；第二幅是阊门社区内的十大景点：北码头、阊门城楼、阊门饭店、专诸巷源源泉、武安会馆、艺圃、周王庙弄、西中市、泰伯庙、五峰园。第三幅是一张十大景点的手绘地图；第四幅是专诸巷源源泉的特写图片；第五幅是专诸巷源源泉的介绍，可惜的是介绍的是前三个字专诸巷，源源泉一句话都没有，这可能超出了社区的知识范围了，不能求全责备。

      第八站是到位于书院弄的坎泉。

      闹了一个大乌龙，到了书院巷，走了两遍尚未看到坎泉，只能到链家门店去打听，我想搞房地产的对地点应该十分熟悉，果不其然，一位年轻小伙子很客气的回答我：“老伯伯，你搞错了，这里是书院巷不是书院弄，书院弄在皮市街那个方向”。看错一字，南辕北辙。

      第八站就先到位于道前街东美巷口的青石古井。

      此古井位于道前街主干道的慢车道上，每天均是车水马龙，所以也无处来放置介绍。为防撞，井外用钢材做了一个六角形的防护架，上部还很艺术化的用方钢管焊接构成一内六角使得可以露出井口，上覆一块大型瓷砖，使有兴趣的人可以搬动而察看井的状态及水质。井是青石材质呈六角形，井圈上印㾗深深，水质倒还是清澈。

      第九站到了书院弄的坎泉。

      坎泉是花岗岩三口井，呈品字形排列。边上墙壁上有木质介绍牌，是唯一介绍建井历史的，虽不详尽但至少给人提供了寻找的线索。介绍内写道：“井南民居壁间有青石牌一方，镌民国二十四年《坎泉记》”。在网上找到了《坎泉记》图片，才知是原东吴丝织厂厂主陶耕蓀先生，在1935年为其母朱老太太做寿。朱老太太崇尚节俭，惟念客夏苦旱饮水维艰，用亲友馈赠寿仪，拟开凿不穷之井，一方汲用，以广慈恩。冯公淇赠地以襄义举。现井之地就是冯桂芬祠堂前照壁竹林间隙地。

      井圈铭文：“坎泉”、“岁次乙亥”（1935年）、“义井”等。

      介绍牌上的铭文：“嘉定十二年二月 日题”、“府境顾氏一力开建”。则是另一回事，三只花岗岩井圈品字排列中，本世纪初，有一只被盗，故用原冯桂芬祠堂中的一口泛白色古井圈替代。这一只倒是真正的文物，嘉定十二年应是南宋时期，公元1219年，距今已整整八百年了，我倒是真的担心再次被盗。希望是杞人忧天。

      顺路看了苏州文物保护单位冯桂芬祠，原是苏州刻字厂，树木参天，二排违建，破烂不堪，大殿封闭。和木渎镇上的榜眼府弟是不可同日而语。

      第十站是玄妙观东脚门的怀德泉。

      原以为此次个人考察活动将园满结束，怀德泉位于玄妙观，每天游人如炽。谁知双井还在，但外面修了一个园洞门并安二扇铸铁门，内竟成了堆放垃圾的场所，无言以对，此处不知是属何单位管理？此次考察走过了多少大街小巷，井肆墙角均是乾乾净净，无片纸碎屑。处在闹市竟然如此真应该问责！

      怀德泉在高德地图上还有标志，既然已列入到苏州十大古井之列就应该将此园洞门拆掉，更不应该装铁门挂锁藏污纳垢！

      一路上经过些古井，最为可惜的是平江路这口井，就在最近大红的翰尔园附近，未评入钊苏州十大古井。

      一位老太看我在拍照，特地跑过来说：“这口井是清爽煞格呀！伲格辰光是特为老远跑过来用”。

      最后以苏州二口较为著名的井结尾此文。

      虎丘憨憨泉，此井是过了无梁殿虎丘第一景，导游的讲解说是用了此井水，瞎子可以复明。真的是瞎讲，实际上看景区提供的二维码讲解是医治白内障，等于我现在是老眼昏花，有些白内障，每天用自来水冷水洗一下短时间可以眼目清爽。还有导游说用此井水泡碧螺春是天下第一茶，看讲解是泡虎丘出的白云茶，不知现在是否有白云茶？或者说质量如何？

      我在新庄苏州链条厂任厂长时茶花村可是远近闻名的以茶花著名的富裕村。

      启园柳毅井，是中国四大著名爱情故事“柳毅传书”发生的地方。柳毅就是从此井入洞庭湖到达洞庭龙宫传书，解救龙女于苦难之中，最后两人喜结良缘的故事。

      启园中筑柳毅亭，亭中有苏州著名书法家时年八十七岁的瓦翁所书的吴梅村诗：

      仙井辘轳音，原泉泻桔林。

      寒添玉女恨，清见柳郎心。

      绠短书难到，双鱼信岂沉。

      波澜长不起，千尺为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