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记三十多年前的一堂医史课

青菜

        墨索里尼上台建立法西斯独裁统治前的意大利教育部长、历史学家、哲学家克罗齐(Benedetto Croce)曾有一个著名论断：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一种理解是：历史并没有消失，它依然活在我们身边。

        几天前，偶然见到我国著名医学史大家、原北京大学医史学研究中心主任程之范教授讣告，老人家以96岁的高龄，已于去年夏天仙逝。

        记忆中还有三十多年前（1987年）的炎炎夏日，在北医医学史的课堂上，程老衣着宽松，满头银发，一丝不乱，一边摇着折扇驱赶暑热，一边脱稿纵论中西医史的老派儒雅风范。

        程老当年给我们授课时已经六十多岁了，印象最深的是关于李时珍画像的故事——老师说：我不讲，怕以后没人知道了。

（程之范老师90华诞既医史学科成立65周年留影）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近10年时，有一次，莫斯科要搞一个世界科技名人展，我国明代著名医学、药学和博物学家李时珍荣登名人殿堂，莫斯科方面需要中方配合提供李时珍画像及相关资料。新政府高兴之余随即对画像及资料收集工作作了紧锣密鼓的部署，创作画像的任务落在了中央美院教授、我国现代著名人物画大师蒋兆和身上，医学院校医学史教研室则负责相关资料的查找工作。出乎意料的是，通过大量翻检史料并没有发现可资借鉴的李时珍形象素材和线索，眼看任务限期临近，这可急坏了蒋教授和有关部门。

（蒋兆和，中央美院教授，著名人物画大师，湖北麻城人，出生于四川泸州。）

     一日，蒋先生正在家里沉思无计，蓦然回首，发现家里的一位老人——岳父大人、老北京四大名中医之一萧龙友先生，面容瘦削、精神矍铄，颇符合国人对悬壶济世、德艺双馨医者形象的想象，于是灵机一动，急忙把老人延入画室，模特椅上安坐……

（萧龙友，北京四大名中医，著名中医教育家，最早的中医学部委员（院士），蒋兆和先生岳父，四川三台人。）

    不旬日，李时珍画像创作成功，有关领导颇为赞赏，当即决定把画像送往莫斯科。

（明代医学家李时珍画像 ，蒋兆和先生创作）

就在完成工作的众人心情放松不久，故宫博物院方面再传来意外消息：在馆藏资料的清理、检视过程当中，找到了一幅较早时期的李时珍画像，并且与蒋教授的创作颇异其趣。

     众人皆感为难的局面下，大领导果断拍板：压下。于是相貌清瘦的李时珍形象广为流传，深入人心。

     艺术创作虽然并不等同于刻板的历史考证，但这个故事还是生动地印证了克罗齐的论断——克罗齐说，历史是精神活动，而精神活动永远是当前的。

（曾破例接待过特朗普先生的故宫博物院）

     当我们回看历史，凝望历史人物伟岸光辉形象的时候，是不是需要多留一个心眼——这位，是谁的岳父？🤓😜

（创作中的蒋兆和先生）

（蒋兆和创作南北朝时期著名数学家、天文学家祖冲之造像，传说模特是竺可桢。）

（竺可桢，绍兴人，中国著名气象学家、地理学家、教育家，曾任浙江大学校长。）

被学生恶搞最多的教科书插图“杜甫很忙”系列，原图也是蒋兆和先生作品，据说是蒋教授揽镜自照后创作。

蒋先生题图：

丹青不知老将至，

富贵于我如浮云。

千载岂知逢新世，

万民欢唱大同时。

我与少陵情殊异，

提笔如何画愁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