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胖阿姨</p><p class="ql-block">胖阿姨是我家早年的阿姨,上世纪五十年代干部还实行供给制时到的我家。她是宁波余姚乡下人,听我妈说她来的时候才十八九岁,矮矮胖胖的我们从小就叫她胖阿姨,一叫就叫了几十年。在我家待了几年后我爸妈张罗着给她介绍了对象,还是位1939年就在中共地下印刷厂工作的孤儿小山东。成家后父亲又把她介绍到染织厂当了女工,就这样离开了我家。</p><p class="ql-block">我最记得的胖阿姨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咸鱼卤鸡,知道我喜欢吃,每次去她家胖阿姨都会做这个菜,现在我每年春节期间也会做咸鱼卤鸡,都是跟胖阿姨学的厨艺。</p><p class="ql-block">胖阿姨离开我家后我们一直像亲戚一样走动往来,当年上学放寒暑假,两家孩子都会在各家住上几日,直到我参军入伍。每年回家探亲也会去胖阿姨家,她家那时候就在嘉兴秀城桥下一老宅里,邻居很多很热闹,每次我一身戎装地进去胖阿姨都会很骄傲很大声地呼唤着我的小名,邻居们很快就会围了上来。</p><p class="ql-block">母亲与胖阿姨有着姊妹一样的感情,总说“你胖阿姨人好,你们小时候生病打针你们哭她也哭”。我们小时候穿下的衣服母亲总会挑上几件送去给她的孩子,她子女后来的工作、住房母亲也总是会在父亲和我面前反复念叨让我们给想法解决。</p><p class="ql-block">五年前的一天冬天很冷的日子,母亲突然来电话:“你胖阿姨快不行了,你赶紧回来带我去看看”,我赶回家开车带上走路已很不便颤巍巍的老母亲去了胖阿姨家。胖阿姨得了绝症知道时日不多就出院回了家,那时她已瘦得脱了人形,我捏着她的手,母亲也只是叹息着用一双老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胖阿姨虚弱地不断叫着我的小名,用她从来就是跟着子女的称谓叫着我母亲“嬷嬷”。两天后胖阿姨就离开了人世。</p><p class="ql-block">我常想,现在生活富裕了社会进步了,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么就不如从前了,主仆关系雇佣关系维系的除了金钱很少再有人情更谈不上亲情,我们得到了一直想得到的东西,但失去的却是最珍贵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老顾叔叔</p><p class="ql-block">老顾叔叔是我家的农民朋友,说是朋友实际上跟亲戚一样。他年龄比我爸小好多但生活的艰辛让他看起来老了许多,我爸妈一直叫他老顾,我们就叫他老顾叔叔。</p><p class="ql-block">文革时期,我爸虽然是个不大的官也被作为“走资派”打倒了进了“五七干校”,那年他突发了急性黄疸肝炎住进了医院的大病房,邻床是个瘦骨嶙嶙的农民,就是后来的我们称之为老顾叔叔。老顾当时患的是江南农村常见的血吸虫肝硬化,他有两个幼小的女儿,因为常年患病干不动重活,家境十分贫寒,老婆不愿再跟他吃苦竟抛夫弃雏跟人跑了,老顾又急又气肝病复发也住进了医院。父亲看他总是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语每天吃的也都是咸菜稀饭,就让我们送饭时多送一份,这样我们就每天开始送两份饭。</p><p class="ql-block">父亲准备出院时老顾也要出院,父亲就把他带回家住了两日,临走时母亲把父亲自己以及我们孩子穿过的衣服找了几件打了个包袱让他带着。从那以后,老顾就隔三差五会进城来我家,每次来不是带些新鲜蔬菜就是带两块年糕,节日里还拎个鸡来。每次来他也没什么话,憨厚地坐着,父亲问一句他说一句,吃饭了和父亲对饮一点点酒,回去时母亲总是早备下了糕点让他带着。一日,他突然带了女儿来我家,说要认我爸妈“寄爷寄娘”,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爸妈也只有默认了。</p><p class="ql-block">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顾还是这样每次进城来我家坐坐,但笑容和话语慢慢多了起来,父亲也总是和他聊一些农村的情况。他的孩子很有出息,尤其女儿很孝顺女婿事业比较成功,让老顾在病重的最后几年过得很幸福。父亲跟老顾差不多时候先后离世,前些年我老母亲衰老病重,老顾女儿也常会到医院照料。</p><p class="ql-block">这个社会人之可贵的同情心似在淡漠,在面对柔弱和处于困境的人时,你的旁观和无视也许就是吹灭他生命烛火的那一阵微风;而你的援手甚至一缕关爱的目光可能是他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燧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