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九、欲养母不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印象里，母亲这一辈子都没有吃上一顿正儿八经的饭菜。我曾经在文章中写过，每次吃饭母亲都不上桌，借口都是胃不舒服吃不下去；我不喜欢吃；我一看油腥我就恶心。反正她不上桌吃饭的理由好多好多。但是我们兄妹四个都看见过，待我们吃完饭之后，她老人家躲在厨房里把我们的剩菜剩饭汇在一起，咕噜咕噜地就吞下肚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曾经齐心协力与母亲斗争，也就是象征性地吃些饭菜，把饭菜有意剩下来让母亲吃。但聪明的母亲怎不知道我们的笨拙伎俩？她发脾气了，说我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够不吃饭？于是，她坐在饭桌前看着我们吃，逼着我们把饭菜吃完。在三年困难时期是这样，在闻革时期是这样，即便是改革开放之初也是这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工作了，生活条件也好了，我们也想反哺我们的母亲。有一次我与母亲聊天。我问：妈妈，你最喜欢吃什么？母亲说：孩子，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红烧猪蹄子，不能是热的，我喜欢吃凉的，那样咬起来筋斗。我问：如果我去给你买，你想吃吗？母亲露出了狡诘的微笑：呵呵，我还真想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二话不说，下楼就奔和平里中街的稻香春食品店而去。在北京居住的人都知道，稻香春是北京的食品品牌店；居住在和平里的人都知道，和平里中街的那个稻香春是周围食客的挚爱，各种好吃的林林总总，只要你有钱，肯定让你流着哈喇子而来心满意足而归，因为你肯定能买到你喜欢吃的东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穿过五号楼和二号楼，那时候二号楼的东侧还没有封住，走过化工部大楼来到稻香春食品店。食品店中有一个柜台卖荤菜熟食。这些荤菜熟食是当天上柜当天卖。我一下子买了四个红烧猪蹄子，兴冲冲地回到家中。母亲看到我买回来的猪蹄子有些愕然：儿子，你还真的去买了？我点点头说：妈妈，您吃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把包装纸拆开，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肉和肉皮就放在嘴中开始咀嚼。我看着母亲的嘴上下咬动，然而她却失败了，她把嘴中的肉吐了出来说道：不行了，我想吃却吃不了了，我老了我的牙坏了，没有这个福分了。我一下子眼泪流淌下来。母亲，我的质朴的母亲，她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啊！她没有吃过鲍鱼和鱼翅，她没有吃过燕窝和扇贝，甚至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些东西。她不过就是想吃红烧猪蹄子吗？我后悔我没有在母亲牙齿好的时候给她买给她做她最喜欢吃的东西。现在母亲老了，想吃也吃不到了！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九八零年，我母亲才五十二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按理说，五十二岁的年龄并不大。但是我的母亲是一辈子吃苦过来的，加之她也没有注意保养她的牙齿，没有给身体摄入足够的营养致使她的身体严重缺钙，所以她的牙齿不是晃动了就是牙龈出血了，直接影响了她的牙齿功能。对于儿女来说，最为悲惨的是那句话，叫做子欲养亲不在。子女有条件反哺了，却不料反哺对象已经进入天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细想一下，我的母亲太可怜了：没有安安生生睡过一次安生觉！没有出过一次国，深圳香港澳门甚至深圳都没有去过！没有穿过一件上档次的衣服，甚至两百元钱以上的衣服都没有穿过，她总是在地坛北门外的地摊上讨价还价地淘货！没有吃过一次上档次的菜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是我们不让母亲睡，她的心太重睡不着；不是我们不让她出国，因为她说她的身体不好没有必要费钱，但她在我们的安排下去了厦门上海重庆等几个城市，也略微见了一点世面；不是我们不给她买衣服，买了衣服她压在箱底舍不得穿，最后一把火衣服连同母亲烧入天国；不是我们不让她吃高档菜肴，而是她就是不去，她说还是喝稀饭就咸菜舒服！我的有寿却无福的母亲呀！我说她有寿，活到八十四岁应该是高寿了；我说她无福，却是没有口福吃八方没有眼福看中国看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心绞如刀割，真的是欲养母不在，我的反哺之心只能放在耋耄之年的父亲身上了。如果母亲健在的话，我让母亲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面；我让母亲周游中国一并去港澳台，去看看世界也是可以的；我让母亲天天吃丰盛的菜肴；我让母亲穿着最好的衣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到母亲的穿衣，我现在想起来十分愧疚。北京的冬天很冷，老母亲舍不得穿买来的棉袄而却穿了三件粗线织成的手工毛衣，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织就的，她舍不得扔掉而穿在自己身上。就这样母亲穿着三件粗线毛衣捱着北京冰冷的冬天。这是什么质量的生活呀？零质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过几天到了二十号，就是母亲去世两年的忌日。无论我在哪里，我也要赶回北京，在母亲的墓碑前，悲痛地虔诚地悔过地郑重地嗑三个头。母亲，子欲养而您已经不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至此，怀念母亲的微信就写这九篇，不想再写了。每每写时，心总是在流血。母亲，愿您在天堂每天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