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父亲之 今天没有下雨

三毛兄

　　今天是农历四月初九。如果父亲健在，是他八十七岁生日。

父亲在世时，很节俭，对待客人却很大方。平时也爱喝上几杯，所以朋友众多（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即使退休后住在老家，他也喜欢热闹，时常都要邀上几个新朋旧友聚上一聚。

　　人年纪大了，比较在意生日。父亲也是如此，他常用乐观的口气说悲观的话：这人老了，生日做一年少一年，不管大生日小生日都要做一做。所以每年四月初九，儿孙男女亲戚朋友总要齐聚一堂。摆上个七八桌，为父亲过生日。但老家房子窄，连角落塞满，也就能容纳四五桌，其他桌子只好摆屋檐下。即使这样，也影响不了大家喝酒的兴致。屋里几桌，屋外几桌。隔墙传话，觥筹交错。你一个“哥哥顺利”，他一句“弟弟发财”，不亦乐乎！

　　但农历四月雨水多，几乎天天都可能下雨。生日这天，祝寿的客人坐屋里尚好，坐外面就要看天老爷脸色了。说不定就一阵雨淋下来，碗筷都来不及收。烧酒掺了水，扣肉泡了汤……那场面说不出的尴尬。吃饭的匆忙扒拉几口完事，喝酒的只好到屋里的桌上蹭个位置继续。

　　父亲对生日这天的天气很上心，可也无可奈何。终于，七十九岁生日那天，他在席上郑重宣布：以后他的生日改在十月初九。他主观认为十月不会下雨，生日时，桌子摆哪里都没有影响，照样开怀畅饮。

　　八十岁，是大生日。按老家惯例是该大摆宴席庆贺一番的。父亲生日前个把月就跟我们兄弟几个合计：同堂长辈叔侄，各地亲朋好友，算少说也有五十桌以上。菜谱荤素搭配排好，地方不用担心，门口的谷子早已打了，全是干田，摆桌子很合适。

　　可天老爷就是喜欢开玩笑。初冬十月的天气，本来很少下雨的。但就在他大生日的前一天（十月初八），天空中的雨就淅淅沥沥开始下。这样一来，第二天即使停雨，稻田浸了水，也摆不了桌子。

　　父亲发愁了，酒菜已经齐备，邀请早已发出。这时再去辞客既不礼貌也来不及。父亲只能叹息着说：这天老爷的雨是追起我来下的啊！

　　幸好我和小哥急中生智，想起村附近的烟叶工场有个大棚，可遮风挡雨，应该摆得下六、七十张桌子。急忙去实地查看，确实如此。跟单位负责人讲清情况，得到应允后。禀报父亲，他终于愁眉舒展。八十大寿宴席如期顺利举行，皆大欢喜。

　　父亲可能与“雨神”萧敬腾有缘，招雨。改了以后的几个生日，基本上是阴雨天。无奈，父亲去世头年又把生日改回到四月初九。他说：什么时候下雨，天老爷你作主。什么时候做生日，我总可以作主吧。

　　今天，又到四月初九。天，没有下雨。我想告诉父亲：老爷子，今天没有下雨。风和日丽，很适合做生日！

　　今天，您在那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母亲他们给你做了生日没有，摆了几桌，也没有下雨吧？

三毛兄二O一九年农历四月初九于文具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