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 公元1978年,农历戊午年。这年的6月,第十一届世界杯在阿根廷举行,东道主阿根廷获得世界杯冠军——不过,后来爆料,这冠军来得有水分。同年7月22日,中国有610万城乡应往届青年参加高考。其实,那高考,是为有准备的大龄青年准备的,对于来自乡村中学的应届毕业生,一切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记得一群蒙昧的男女像鸭子一样被无形的长杆赶上架子,在烈日高温的蒸烤中煎熬了三天,然后,各自成鸟兽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那年的秋天,我在广阔的天地里顶天立地,光荣地成为本人民公社红卫大队的社员,底分5分,算半个男人的工分。因为好逸恶劳,时常怠工在家。我的理想与未来,在温柔的凉席上,被狠毒的蚊虫给吮吸殆尽。</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0px;"> 该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从兹启动。劳作之余,我去邻村拜师学打黄篾席,供销社专收,3元一张,除去本钱,略有盈余。后来转学编捞筢,本地音guapa,这是费力但来钱快的行当。于是,长久地,我甘心于周遭场镇去销售我家生产的产品,换回大米、油盐和酱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 我安心于这能来钱的营生,我从这营生里获得了满足和快感。那年秋,我都十七岁了,感觉人生不过如此而已。闲暇时,借来小说看看;偶尔也去邮电局逛逛,因那墙上贴着报纸,浏览一遍,粗晓家外之事——这习惯是受我父亲的影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时间到了1979年,那年的变化比1978年来得更猛烈。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2月对越自卫还击战。我当时是有意愿从军的,可惜连身高体重都不够,第一关目测就打道回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 到了春收时节,捞筢能卖个好价钱,我继续着我那旧有的营生。一天,母亲郑重地对我说:“你去读书吧,老师带信说你不去读书可惜了。”后来去读书,因了高中班主任秦济民老师一再的相劝,还因同窗好友荣才兄的苦口游说,再者因了我的远房舅公的一句迂腐的话:“读书岂有称秤难乎?”这话出自一位旧学的老夫子,是不需要讲逻辑的。在他看来,天下最难的莫过于认秤,读书的终极目标是攻克称秤的艰难。像他那样一生手捧书卷,饭来张口的私塾先生,就这样鼓动后生读书,读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我在一切的蛊惑之后,走上了读书之途。那时的乡村学校,只有理科建制,没设文科教程。历史、地理靠自学。心里对未来缺乏信心,自然怀念我那相依为命的捞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0px;"> 后来,什么后来,后来我从良了授业,皓首穷经而不能,当了个教书匠。要说匠人,我那编捞筢也能算“篾匠”了,何须劳神费劲读书呢?其间,曾迁怒于鼓动我读书的老师、亲戚和同窗。假如要我再来一次选择,老实说,我不一定回去编捞筢,因为捞筢里有钱财,但捞筢里没有心游天下,没有师友情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 上周末在长寿湖参加了高中毕业四十周年同学会。之前,同学相邀参加筹备会,我婉谢了同学的诚邀。原因在于往事不堪回首,两个月的读书经历,狭小的认识圈子,连姓氏名号都叫不出几个来,怎么能服众?好在诸君见谅,宽宥为怀,我也厚颜忝列,深感诸君的热情,于是记下我们的往事,见笑于大方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