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在苍茫宇宙中,人连蚂蚁都比不上。这是我讲了《登幽州台歌》这首诗的最终感受。学生们估计也有些诧异,这节课我们竟然思考了这么沉重的话题。人生总有说不完的主题,人生孤独,人世短促,怀才不遇,像无形的魔爪一把攥住了文人士子的命脉。你越是挣扎就越是牢固,你越是思考就越是痛苦。你越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增加宽度,越是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折磨。无法掌握生命的长度本已实属无奈,如今连增加生命的宽度都变得虚无缥缈!仰头望天,低头问地,空旷渺远,何处是知音!</h3><h3><br></h3><h3>陈子昂的一生只有短短的41年,写这首诗时他37岁,或许已经预料到人生的终点将提前来到。登上高高的幽州台,满目山河,满心愁绪,时间的来路上没有知己,时间的归程也不见知音,那一腔的抱负如果能化为高台上的一声呐喊,或许也可以稍稍疏通心中的郁结。我问孩子们,陈子昂喊出来了没,他们说他写出来了。是的,他写出来了,他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呐喊出了一声千古绝唱,千古悲歌。这歌声飘越千年,余音起处,仍是泪眼朦胧。</h3><h3><br></h3><h3>人生孤独,是一条永远也不需证明的公理。即使你身处繁华,即使你身居仙境,如果灵魂中的伴侣姗姗来迟,你依然魂不守舍,怅然若失。我们这一生,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是取决于心灵是否契合,或许你爱的深入骨髓的人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或许你恨的咬牙切齿的人在别人心中千金不换。可是,爱,没有永恒;恨,没有永远,因为评判的主客体一直在成长,在改变,今天我爱你,或许明天就不爱了;今天的血海深仇,或许明天一笑相泯。</h3><h3><br></h3><h3>弘一法师,李叔同,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领导过新文化运动,东渡日本留过学,创作了脍炙人口的《送别》,尝遍了人间千般滋味。才华涉及美术、诗词、篆刻、金石、书法、教育、哲学、法学、汉字学、社会学、广告学、出版学、环境与动植物保护、人体断食实验等诸方面。可当人生之花开至最繁盛时,他却突然转身,拒绝红尘,出家为僧!远道而来的日本妻子长跪寺外,他一眼不看,任凭寺门外的声音一直回荡:“叔同,我们回家……”多年后,他写下“悲欣交集”后安然离世,留给后人的是深深的谜团。到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与自己和解,与孤独为伴。</h3><h3><br></h3><h3>我问学生们,当你们登上山顶时,会是怎样的感受?有人说高兴,有人说激动,有人说成功。我说,我真羡慕你们呀,品尝到了克服困难之后的滋味,享受了坚持的喜悦。我曾经爬过三千多米的太白山,登上了绝壁千仞的华山巅,看到了秦岭山脉绵延不绝的浩瀚,看到了飞翔于群山之间的鸟群,突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凉,泪水不觉涌出。我们对比于苍茫宇宙,恐怕连秦岭中的飞鸟都比不上。历史几千年的滔滔巨浪中,我们记住的也只是其中的几朵浪花,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刘邦,项羽……</h3><h3><br></h3><h3>人生的几十年真是微不足道呀,谁不想看看百年之后的世界呢?于是古代的帝王寻仙问药,筑炉炼丹,渴望延长生命的长度,无数次失败是认清现实的必由之路。生命的长度既然无法控制,就尽量去增加它的厚度和宽度吧。这个道理天下士子都明白。</h3><h3><br></h3><h3>于是司马迁忍辱负重著书立说,于是聊斋先生蒲松龄坚持科举直到七十高龄,于是陈子昂直言劝谏,渴望建功立业。可是现实没有机会让你去把生命的内涵丰盈起来,却让你本应更好的生活伤痕累累。</h3><h3><br></h3><h3>“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古老苍凉的幽州台,或许你能听懂一个孤独的人此时的心灵之语:我不求生命的长河绵延不绝,我只求历史的卷帙多一个卓越的人名。</h3><h3><br></h3><h3>漫天的黄沙或许有一天会淹没古老的战场,曾经的鲜血再也浇灌不出艳丽的花朵,古老的孤独,吹奏了一支悠远的笛声。(2019.5.16)</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