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山村小学

大地情深

<h3>原创 /冯 覣</h3><h3>照片/ 韩书平</h3><h3> </h3><h3> </h3> <h3>  冻冷沟,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四面环山,一条小河由南向北缓缓流过。小村靠东坡依山而建,青石铺筑的小街由北向南蜿蜒而上。街两旁高高低低居住着三十余户人家。低矮的屋檐,石砌的院墙,简易的柴门,高高的柴垛。居高临下,不经意间你还可以看见头扎红花的村姑,肩挎大绳的老农。夕阳西下,在袅袅的炊烟中,你可以听见家家那牛羊入圈的吆喝声……</h3><h3> 这就是我记忆中50多年前的冻冷沟——我工作的第一个地方。</h3><h3> 虽说离开这里已经50年了,可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特别是那座山村小学却常常在我心中思,梦中游,使我永生难忘……<br></h3> <h3><b>难忘上任路</b></h3><h3>1967年8月中秋,我刚过完20岁生日,便带着“文革”的身心疲惫和母亲的谆谆嘱咐要到这里当一名教师了!那天,虽说已是深秋,可太阳像怕我迟到似的早早爬上了山头。我匆匆吃了碗饭,便背起行囊,告别母亲上路了。因为从我家到冻冷沟要经过12个村,过七八次河,翻一座山,全程80里,全靠两条腿。虽说只身一人要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心中有几分不安,但少年壮志不言愁,我还是满怀豪情地出发了……</h3><h3> 走出沟门,跨过令人毛骨悚然的郭家坟,过了“口子河”,从黑洞洞的五鼠崖下走过。一路上行色匆匆……未到中午时分便到了东山底村。在这里我背上了先前寄放的行李,便继续前进。从东山底到冻冷沟的路全是一步比一步高的上坡路。好多虽说是路,其实是乱石滚滚的河滩。如鲁迅说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背着40多斤重的行李,一步一步前行。也许是前40里开始走的太快了,一只脚已打起了泡,步子越迈越小,速度越来越慢。汗水湿透衣衫,累了找一块大石坐下来歇歇,渴了到路边的小河喝几口水。就这样过了一村又一村,下午两点多终于来到了学区所在地。迎接我的是一位身材瘦小、胡须浓黑、两眼炯炯有神的老校长。老人见我疲惫不堪的样子,忙让人给我端来饭菜——一碗土豆丝,两个玉米馍。也许是饥饿过了头,我只是一碗又一碗地喝水,一壶水几乎被我喝了个精光。饭后老校长简单地介绍了冻冷沟的情况。原来这里上学期已两个多月没有老师了,村里多次来反映。听了老校长的介绍,我谢绝了老人的挽留,决定天黑前务必赶到。老人看我执意要走,找来家在这里的吴昌恩,让他送我过山,并命令似的让我把行李留下一半,以便轻装前进。从这里到冻冷沟虽说只有15里路,但除了河滩,就是翻山。秋天正沟河河水湍急,几块歪歪斜斜的踏石几乎被水淹没。俗话说快过踏石慢过桥,昌恩看我有点害怕,放下帮我挎的书包,小心翼翼地先去试了试浸在水中的踏石,大声对我说:“不用怕,还稳当。”于是我俩一人拿着书包,一人背着行李,有惊无险地过了河。互相一看,鞋袜都湿透了。又走了四五里,一座大山横在前面,这就是我要翻的最后那座山——当地人称作的射香梁了。秋天的大山,暮色苍茫。望上去给人以无限的沧桑。梁上零星的山坡地象一块块破烂的挂毯随意地悬挂着。坡太陡了,一条弯弯曲曲的人行盘山道盘旋而上。好在我是大山的儿子,尽管爬的气喘吁吁,可人比山高,脚比路长,一个多小时后,我两终于爬上了山顶。放眼望去,太阳已快西沉,众山一片苍茫。昌恩指着前面的几道梁对我说:顺着这条路,再过两道凹,下去就是冻冷沟。因为他还要返回去到自己的学校,我两在山顶握手而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一下子感到空荡荡的,好久才背起行李,挎着背包向山下走去。大山里的山村,天黑的比平川早得多。当我走进这个陌生的小村时,夜幕已快降临。村里的老支书在他家接待了我。这是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三间房一堂两屋,狭小的院里一边是柴垛,一边是简易的羊圈,几只宿夜的鸡已上架,屋檐下一个方方的广播喇叭已开始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 ……</h3><h3>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老李一边给我倒水,一边嘱咐家里人给我安排饭菜。不一会儿来了一位满头白发、高大魁梧的老人。李支书介绍说:这是贫协主任张瑞旺,以前是大队长,现在学校的事都由他管。我起身和老人握手,老人笑着说:“早就盼你来了,这下娃娃们有人管了。”晚饭是热腾腾的莜面窝窝和炒鸡蛋,还有一瓶未开口的白酒。我想这是那年月山里人招待客人最好的饭菜了。我从不喝酒,可这顿饭,我还是举起了酒杯。吃饭时,在老张给我介绍情况时,不时听到院里叽叽喳喳的议论,还伴有杂乱的脚步声。老张见我几次向外张望,笑着说:“是些家长和学生。”原来我的到来,已传遍全村……晚上我在林场的一间屋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疲累和一杯白酒使我很快进入了梦乡……<br></h3> <h3>  小村的学校设在当村的龙王庙院里。正面三间是庙堂,虽未雕梁画柱,可也气宇不凡。高高的屋脊,厚实的门窗,文革中被改为生产队的库房;对面是一座戏台,虽已陈旧,但和正面的庙堂彰显出过往的辉煌。东面是临街的围墙和大门,隔不到三米的街与几间破烂的磨坊相望,西面的三间土房就是学堂。竖立的玻璃、浅蓝色的窗棂、两扇对开的木门,要不是窗台外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红色字样,你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学校。屋里一桌一凳一油灯,一锅一灶一水瓮。十几条炕桌两条土炕……仅此而已。此时我突然想起《口技》里的那位说书人…… 当我成了这里的主人后,我常想我能像口技者一样在这里有一场精彩的表演吗?春去冬来,雨雪风霜。真没想到四年后我还真干出了一个全县小有名气的单人校,这当然是后话。开学了!随着一位同学拎着哨子满街的哨声,23名同学陆续来到了学校。我一个个记下了他们的名字,指挥他们搬凳擦桌、抬水烧火、打扫卫生。也许是要一开始就给我一个好印象,小家伙个个干的像模像样。没用多少时间小院好像就有了新气象。在一位大点同学的指点下,我给他们分了座位。他们还熟练地用一条炕桌和一个二尺多长的书箱在一条炕上给我弄出了睡觉、备课的地方。这就是我的“势力范围”。教室、卧室、厨房、办公室,四室一堂。一切就这样开始了!这是一座四级复式小学,23名同学有四个年级,最少的一个年级2人。复式教学一节课要为四个年级上课。那时山里的学校普遍实行的是每天三到校。早上值日生早早拎着哨子绕街吹一遍,算作上学的铃声,20多名同学揉着惺忪的睡眼到校。接下来烧水、上操、洗脸、上自习。特别是那洗脸的场面常令人捧腹大笑。顽皮的孩子们,不是你给我泼水,就是我给你泼水。有时见我看他们还要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早自习多半是背诵,那时没有正规课本,背语录、背老三篇。每天朗朗的书声回荡在小村的上空,像一支晨曲给人以希望,催人奋进………<br></h3> <h3>  那时正是“文革”风起云涌的日子,庆幸的是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山高皇帝远,又有我这样一个从文革漩涡中逃出来的“先生”,我可尽我之兴,行我之行!所以除冬天外,我一直坚持一天五节课、两操一活动,坚持每天逐本批改作业。特别是对高级的作文,由大批大改、满篇见红,逐步总结出多肯定少批评的办法。坚持轮流面批面改,范文当堂宣读。不只评判字、句的对错通顺,更有道德做人等方面的教育和劝导。后来学区校长张达老师来学校,发现我的这些做法,还说是经验在全公社进行了宣传。其实说来惭愧,这是我上师范时从恩师那里“偷”来的,想不到在这里也配上了用场。1974年我当年的一位学生齐天寄当了代课教师,还专门带了一本我给他曾批改过的作文本到中庄寨来,感谢我写的一段话对他的帮助。教学相长,正是这段时间我养成了经常记日记的习惯。在冻冷沟的4年,我记下了十多本日记,有教学心得,有观察记事,有一事一议,有人物众生相等。这些都真实记录了我四年的生活轨迹和难忘的青春岁月,遗憾的是几次的工作变更都遗失了。冬天少上一节课,午饭后是我难得的休息时间。可应家长的要求每周四次饭后自愿学算盘。算盘这个古老的计算工具,现在已经很少用了,可那时在农村老百姓眼里会打算盘几乎是“念书人”的起码标准,但是坦白地说那时我也半通不通。“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我才想起小时候未听父亲学一学算盘。没办法,逼上梁山,只好现学现卖,边学边教。一个冬天下来还算可以,3到4年级的十四、五个同学都学会了加减乘法。现在我能熟练的用算盘,还真应感谢那时。上音乐课没教材,最时髦的是教毛主席语录歌和样板戏。我识简谱,但五音不全,为了教同学们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跟着广播学,后来有了台收音机就跟着收音机学。现蒸现卖,常常引得哄堂大笑。那时毛主席“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的指示几乎等同教育方针。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兼学”什么呢?我做过很多尝试。春种时帮队里下种,秋收时领学生捡豆,姑且叫做“学农”。地头我拎一块小黑板教字。最令人难忘的是冬天给生产队积肥,午饭后每周一次。每到这天大家手提罗筐,到河滩、田地、山坡拾粪。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欢天喜地。田野里四处回荡着吆喝声,打闹声。那一双双红扑扑的小手,一筐筐堆粪的场景,至今使我记忆犹新。春天到了,生产队论价给孩子们一些报酬,也许是大人们特意的奖赏,每年我们都能拿到30~50元的现金。这在当时确实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我那时每月才24.5元的工资。我把这些钱除了买几张奖状表扬一些同学外,全部让各组自己商量买了文具纸张。学校也因此被公社授予“学工学农先进校”。为了加强学校和家长的联系,每学期都要在贫协的主持下至少召开一次家长会。每到开会时,家长们带着孩子双双参会。会上我如实向家长们通报每个同学的在校情况,考试成绩。让家长们看作业,看试卷,听取家长意见。那场面那气氛常令我十分感动。有夸奖别人孩子的,有批评自己子弟的,更多的是对着自家孩子要我严加管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的,这样的会往往超时。散会了,还有的家长犹言未尽总要和我再聊上一会。一次家长会胜似学校无数次的教育。因为有贫协的参与,学校办学和家长们提出的许多问题都能及时得到解决。学校的吃水,过去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学生轮流到村西的水泉抬。冬天冰冻三尺,雪后石铺的小街光滑如冰,常有抬水的学生滑倒水溅全身,几乎成了冰人。经家长讨论当即改为冬天家长轮流担水,幼小的孩子们从此再未受那份冷冻。有史以来吹哨子到校的办法也由一位家长提供的三尺铁轨为钟代替。当时实行的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从校舍维修、经费收支、教育监督贫协都负责。学校的一切开支都是贫协主任老张签字,我记账,基本是二月一下帐,一学期一结账,每学期家长会上公布收支结余。笔笔清楚,样样明白。后来学生多了,原来的三间房不够用了,村里当即在正殿的西北角盖了一间房,从此我有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和伙房。第二年又选址开始了新校舍的施工。为了这个新校园,从选址设计到备料施工,从审批木材到寻求资金,弄了好几个月。开工后家家投工,全村出力。从立架到上瓦,学校每天给工地送开水。主体工程完工后,一亩大的校园平整几乎都是同学们每天利用活动时间完成的。为保证秋季开学能搬迁,那年暑假我提前一周回到学校。开学了,我和全校40多位同学搬进了七间宽敞明亮的新校,告别了与龙王为伴的历史,搬家那天对联映红,鞭炮齐鸣。队里还特意在学校吃了油糕,全村似乎都为这座新校庆贺!作为奖励,党支部还赠给学校全村第一台手提收音机。至今我还依稀记得:绿色的外壳,白色的提手,红色的选台线……<br></h3> <p class="ql-block">难忘浓浓的师生情</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的几年虽然时光剥蚀了我的青春,也使我收获了人世间最纯洁的师生情。四年里每年我迎来一个个新生走进校门,也送着一届届走出校门,走出小村。从教横竖撇捺,到看着他们能写简单的文章;从扳着手指教他们数数,到他们能解简单的方程。至今50年过去了,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一个个矮小的身影,甚至不少人熟悉的说话声,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初来这里时,我刚满20岁,同学们叫我老师,乡亲们称我先生,说实话开始时我真有几分羞涩和恐慌,和一些大点的同学相比,我才比他们大四五岁,用当今的话说是“哥们”。在一座龙王庙睡觉,戏台上还放着几口白花花的棺材,说不害怕也是假的,更何况校门外黑洞洞的磨房,传说常有鬼推磨。那时四位同学自告奋勇搬来行李和我作伴,同睡一条炕同点一盏灯,几乎是一家人。有时贪睡的小家伙甚至把腿搁到我的身上。大的毕业了,小的补上。有时我病了,他们给我买药叫医生,有的还让家里给我送饭送汤。最难忘的是有一年冬天,我去砂垚沟开会,那天会散的迟,刚过射香梁突然下起了大雪,西北风呼呼地刮,雪片扑面而来,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天和地连成一体,一片白茫茫,本来就是羊肠小道的山坡小路被雪埋得严严实实。我只好凭着大概方向小心翼翼往前走,还不时喊几声为自己壮胆。突然对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孩子们的呐喊声,再一细听,声音越来越近,我也试看和他们答声。原来是学校和我作伴的三位同学见天快黑了,又下起了大雪,就自作主张冒雪接我来了。多危险,我本想批评他们的冒失,可看到他们冻红的脸,顿时热泪盈眶……他们是齐天计、张二娃、刘先廷,我将永远记着他们……我虽然被孩子们称为老师,可在我心里他们多半是弟妹。孙林娜同学父母离异,随父生活,后来父女两搬到离村5里远的清源寺,每天上午到校,中午在学校代饭,下午放学回家。从三年级开始,直到我离开冻冷沟整整三年。1972年我调到中庄寨工作,她和另外四名同学又跟着我到中庄寨上了初中。人说血缘亲最亲,我和这些同学的师生情又能差几分?五十年过去了,我几乎是一口气写下他们的名字,他们是:齐天记、张二娃……</p> <p class="ql-block">难忘淳朴的父老情</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村,村风正,民风淳。这里的群众勤劳俭朴、正直热情。每天伴随着上下学的钟声,我迎来太阳送走月亮,和他们结下了难忘的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初来时我只带了简单的行李,老支书就给我送来了两筐土豆、半袋莜面和一瓶胡油。还让他儿子包了很多调料食盐。那时我每月是28斤粮,3两油,还需要到几十里外的粮站去领,一走就是一整天。后来队里决定让代销社进货时给我领。再后来三个生产队好像商量好似的常轮着给我送来粮油。我成了特殊社员。有几次我和管学校的老张说:“我不能当特殊社员,多少也该付些钱。”老人笑着说:“这是村里的决定。”队长张存民更诙谐地说:“吃饱了好好教娃娃们。”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常把每月领回的4斤白面用来和大家一起打了平伙。在这个小村,那时还保留着一些特殊的尊师风,每年正月请先生。家家像请贵客似的前一天便由家长亲自到学校邀请,很少让学生代请。那年月物资匮乏,看得出来许多人家是把过春节时最好的东西留给这顿饭的。不少人家还专门从大宋峪买来豆腐摆上白酒,我理解他们的心意,也常常把这当做家访的好机会。除此之外端午节送粽子,冬至送油糕,甚至宰猪杀羊还要请我去吃饭。那时学校不腌咸菜,老师常年吃咸菜都是学生取。轮到谁家,家家都是精工细刀,末了还特意加些葱花,滴些胡油。我离家远,每年被褥的拆洗成了一大难题。几位家长听孩子们说我拆了被子不会缝,就主动给我缝好。为了少给家长添麻烦,我只好偷偷拆了,洗晒干了再请他们缝……张林大娘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常找我写信。我不论多忙总热情答应。老人常拿着别人给她的稀罕吃的给我。我调离时老人还特意把自己家的核桃给我装了几十颗。我不知她的名字,只知她叫张林大娘。这一桩桩一件件怎能不令我永生难忘?</p> <h3>照片说明:现在村里留下的唯一房屋。</h3><h3><br></h3><h3>我的入党介绍人张瑞旺</h3><h3>老张是一位有三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我在这里的几年,接触最多、了解最多的就是他。那时他已当爷爷了,可每年都要找个借口让我到吃顿饭。1971年我写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他是我的第一个入党介绍人。老张不识几个字,记得在申请书签字时,他歪歪斜斜地写下了“同意入党,不叛党”几个字。后来我听他孙女说,老人写那个叛字是她教的。不能叛党——一位老党员的信念和誓言,至今还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1972年春我调离冻冷沟,是老人派人把行李送到我第二个工作地——中庄寨,这一年我被正式批准入党,秋天老人还带着一袋莜面专门来看我。我留老人在学校住了一夜,长谈到天明。遗憾的是这成了最后的一面。不久老人就去世了,我没来得及送他最后一程。</h3><h3> 耿直的生产队长——张存民,一位60多岁身材高大、满脸胡须、说话声如洪钟的汉子。村里出名的种地把式。老人的耿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那时学校烧的柴全是学生摊,为使孩子们烧火时不伤手,要求不收有针刺的柴。一次一位家长送来的柴有不少疙针在里面,过秤时被老张拒收,还执意让他把柴背了回去。因此我对他倍加敬重。他也成了我的常客,生产队给我的粮油,他总要额外再多些,并诙谐的说:“先生才20几,费饭。”是的,那年月,能填饱肚子就是最大的心愿了。老张特爱喝酒,劣质的白酒严重损伤了他的身体。我曾多次劝他少喝,他却乐此不疲。后于1981年早早走了,才活了63岁。</h3><h3> 干练的支书冯清秀</h3><h3> 这是一位曾当过兵的转业战士,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也许是部队的历练和一般人比多了几分远见。当学校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多的时候,毅然决定举全村之力建新校。这正与我办一所七年制学校的梦想不谋而合。我俩为此曾数次长谈,于是在学校的选址、规模及今后的发展上都做了规划,建起了周围最好的一座学校。为人虽不多言,但言出必行。他是我的常客,放学后、星期天常和我一聊就是大半天。现在他居住在县城,已是88岁的老人,安度晚年,我常去看望他 。</h3><h3> 命运多舛的挚友孙诚</h3><h3> 老孙是是一位老八路,十八岁就参加革命。象他的名字一样诚实厚道。参军后很快就成了首长的机要通讯员,出入中南海。1960年困难时期受人诬告被返乡,妻离子散,与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为女儿上学受尽了苦,是我的挚友。<br></h3> <h3>当年的学生,如今迁居大宋峪的因病已老态龙钟。</h3> <h3>  照片说明:文中张林大娘的儿子张福禄和妻子。</h3><h3> 72年是我来到这座山村的第四年。 春节、元宵节,时光像流水一样流逝……<br></h3><h3> 开学前两天,我突然接到公社通知让我到公社一趟。第二天,我从家里匆匆赶到公社,指导员郭老师告诉我要我到中庄寨当校长。消息来的太突然,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记忆中郭老师给我讲了三点,我心里感激领导的关心,可冻冷沟那头怎么给乡亲们交代?戴帽初中还办不办?自己一天也没在大学校在过, 一下到一个300多人的学校当校长能行吗?中庄寨虽是我的祖籍地,我一天也没在那里生活过能干好吗?郭老师见我有点犹豫,鼓励我放开胆干,有什么找大队找公社……拿到一纸调令,走出公社的大门,我心里既高兴又留恋滴满汗水的那个小村……</h3><h3> 当日我没有回家,直奔冷冻沟。几位知道我来了的同学像往常一样烧火抬水,打扫卫生。安顿好了后,我谢绝了几个学生到他们家吃饭的邀请,第一次主动到了老张家。在老张家吃饭时几次想把调令给老张,几次又缩回了手。当我终于递给老张那张调令时,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晚上党支部和贫协会在学校开会,决定第二天派人到公社要求留我,我尽管再三劝他们,可终没成功……那夜我想了很多,四年的朝朝暮暮,乡亲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h3><h3> 早上和我作伴的同学问我打不打铃让同学们来,我犹豫再三没让打铃。因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调走的消息,后来才发现这是自作聪明,消息早已传遍全村。上午学校里来了好多家长和学生,连八十多岁的张林大娘也拄着拐杖颤颤歪歪地来了。一进门就说:你老师可不能走,哪里寻你这样的好老师?老张几乎一天没离开过,他成了我的发言人。夕阳西下,支书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上边不同意留。还是郭老师给我的三条理由。并让我交代一下尽快去报到。这里已调来一位姓高的代课老师。晚上学校挤满了家长和学生,我只好把炕桌垛起来,让大家坐。那一晚学校里又多了三四个学生和我做伴。我几乎一夜没合眼。为了尽快离校,第二天我向老张交代了一切手续,开了最后一个全体学生会,看望了几位村里的老人,阻止了大队准备开的欢送会,在学校和几位干部家长聊了很多很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早上我早早醒来,一个人沿着小街走了一趟,在先前龙王庙里的那座旧校院里站了很久很久。早饭在支书家里匆匆吃了几个饺子,听到院里来了一些同学,一问才知是准备送我过山的。</h3><h3> 金色的阳光洒满小村,学校来了好多人,十几个同学决定送我。看的出一些老人眼里还含着泪水,一些同学还揉着红红的眼睛……</h3><h3> 我也强忍着泪水,带着未了的心愿,告别了这个难忘的小村……</h3><h3> 再见了,冻冷沟——难忘的小村!</h3><h3> <br></h3> <p class="ql-block">三年前我和坚守小村的两位老人合影。据说这是其中那位老哥最后的一张照片。</p> <p class="ql-block">照片说明:曾经坚守小村到最后的老人。</p> <p class="ql-block"> 照片说明:为我专程去小村拍照片的韩书平(文中张存民老人的外甥)和父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记</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弹指一挥间,2016年我重返冻冷沟,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人没了,房只剩几间了,我魂牵梦绕的那座小学,苍海桑田已找不到地方了。辩认了好一阵才确定成了夏天来避暑羊群的歇脚处。龙王庙不见了,只有昔日磨房那盘石磨,还躺在荒草里好像向我招手,诉说着五十年的风风雨雨……</p><p class="ql-block"> 在仅有的几处残垣断壁的院里,我找到了坚守小村的两个村民。他们都认不出我了,我报上姓名,他们才知道我是那个冯先生……</p><p class="ql-block"> 又三年过去了,学生书平给我拍来几张照片,那个小村不日也将从地图上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