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父亲爱植树/◆吴春安

吴春安杂家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我家老屋平面示意图</b></h3> <h3>  父亲爱种树,远近闻名。从扇子拐往南,住在河边上的一长溜人家,数我家的树木多、品种全。我们家其貌不扬的茅草屋被众多树木环绕、围护与装饰,绿荫掩映的景色,也愉悦了堤面上路人的眼睛。</h3><h3></h3><h3> 屋后周春伯伯家禾场上栽着两颗柏树,禾场边栽着一排旱杉,买树苗花不少钱。父亲无钱植富贵树,栽的都是些普通的品种:屋后的菜园子里,离屋后墙两米远有一排香椿树警卫似地站立;再往北约两米,是一排四棵夏至桃树,屋东侧另有3棵夏至桃树,一棵柿饼桃树;东北面靠河那茂密的刺蓬里,有几颗槐树鹤立鸡群;刺蓬与河面之间的斜坡上,肥沃的淤泥滋润着几十颗垂杨;靠东面厢房和猪屋、厕所之间,还插空种了一排臭椿。西面靠堤的刺蓬里,有一株冠盖如云的谷皮叶树,树杆比我的腰还粗:灶屋西南侧的粪凼边,一株苦楝树长得粗壮、笔直。若坐在堂屋从大门往南面望去,在禾场边缘靠菜园篱笆处,有一株较高的桑树;菜园的南面,约有二三十颗苦楝树,七八棵金钱柳。在菜园东侧靠厢房屋基处,还有一颗毛桃子树(烧包桃),奉献着她的艳姿和果实。 </h3> <h3>  这些树,每一颗都是父亲亲手栽下的,其用途也早有安排:那些桃树不用说是为家人解馋的,夏至前后吃夏至桃,到农历七月半又有毛桃子吃;香椿树虽然长得慢,但修长结实,准备造房子时代替杉木做檩子;苦楝树做家具,因为木质好、不长虫。其中屋西边粪凼边那棵粗壮笔直,父亲曾跟堤上路过的石满爹说过,是等我长大后做婚床的,可见父亲所虑深远;杨树插枝条就活,长得飞快,主要做柴烧,载在河边,也有些防浪固岸的作用;不多的几株桑树,主杆用于出扁担,树杈则用于做勾子(曾让我送勾子给县城的远房表哥汤逢清的爷爷);而谷皮叶树脆,不能作材用,主要是用树上茂密的阔叶煮猪潲。后来父亲想做新屋,要挑屋基,发现光有扁担和勾子不够,还得有箢箕,买要花钱,于是到别人家讨来一兜水竹,栽在茅厕屋后。一年后就长出一些手指粗、丈把高的竹子来,父亲用它编了许多箢箕,把屋基挑得又高又大。</h3><h3></h3><h3>  事实上,搞家庭绿化的作用远远超出父亲的设计。桃树开花时的美景人见人爱,硕果挂满枝头的喜悦不只是我们家的,左右邻居都来品尝,起到了联络感情的作用。铁匠李春伏每年都花1.5元钱称30斤桃子回去吃,那桃子都是自己上树打最好的,记得有次打下来的最大一个竟有七两多重,熟得皮都炸开了。香椿芽刚长出来的时候,他还会跑来摘一些回去煎鸡蛋,这个父亲是不收钱的。据说那菜美味,但父亲不喜欢,我们也就无缘品尝。养蚕的人在我们还没起床的时候,会跑来偷偷捋桑树叶,本来,捋掉一些情有可原,但那人做得绝,将叶子都捋光了,气得父亲起床后忍不住骂几句。初夏,树上结出的桑椹也实在诱人,我和雪安喜欢爬上树,坐在树杈上,把嘴巴吃得像乱抹口红的女人。有一年,土特产收购店曾大量收购苦楝子,据说公社办酒厂开发新产品:用苦楝子酿酒。我们也从树上打下来几十斤,但因行动迟缓,交过去时收购行动已经结束了。3月后商店有苦楝酒卖,据喝过的人说,苦涩得难于下口,销不出去,酒厂也就停办了。</h3> <h3>  “老鼠药啊,湖南湖北都卖一角呀,老鼠子呷了就跑不脱啊!”经常有瞎子在堤上叫卖。我们对药无兴趣,家里的竹子可以做钓竿,却喜欢去瞎子手里买那3分5厘钱一口的鱼钩,放学早的时候,捞一把蜘蛛网搓成小球,到水渠里甩游叼子(此鱼两寸半长,身材苗条,喜欢在水面游动觅食,见有食物落水,必飞速冲上去叼住,故名);星期天则用酒米打窝子,用蚯蚓钓鲫鱼,为家人添口福,自己也从钓鱼中获得许多乐趣,不过鲫鱼难钓到。春天时候,母亲曾挖笋子用水烫后放辣椒炒食,家人都喜欢。我曾经得过一次红眼病,煮竹叶水喝治好的,免了去找赤脚医生的麻烦,也省钱。</h3><h3></h3><h3>  在父亲最困难的时候,树木回报了他的厚爱。家里断饮时,见父亲多次将木柴运去卖,换些米回家。粪凼边那棵拟给我做婚床的苦楝,无奈之下,父亲也卖钱换了粮食。因为欠生产队里的钱,1975年初,心很红的堂兄吴长安当上了队长,决定将满叔家的清欠作为工作的突破口,派地主子弟胡冬双、胡又双和刚招郎来队的孙雪山三人到我家“兑现”,家徒四壁,树木于是挺身而出,替父亲牺牲。他们砍去了刺蓬里那棵硕大的谷皮叶树和几棵苦楝树,由胡兆甲和刘德贵两个木匠做了一条长而宽的木桥,架在队屋护沟的两岸。但谷皮叶树木质太脆,公家的东西也没人爱惜,半年之后就断了。</h3> <h3>  我们家从来不缺柴烧,每年总要请朱桂华带那把大开山子劈七八个树兜,用于冬天烤火。</h3><h3></h3><h3>  树太多,负作用也是明显的:屋前屋后的地怎么也不长菜,我们没菜吃,怪母亲不能干,其实,与树遮掉了阳光、雨露以及传播虫子有很大的关系。小水竹三年之后遍地都是,笋和鞭将茅厕和猪楼屋地面拱得乱七八糟,墙上出现许多裂逢,后来发展到了东厢房内都长笋。怕拱倒本来就破旧不堪的房子,父亲只得狠心将竹子全部挖掉。最令父亲伤心的,是割资本主义尾巴时,队里组织人将我家的夏至桃树砍掉4棵,理由冠冕堂皇:全大队只有你们家去湖北卖过桃子,不是“尾巴”是什么?兔死狐悲,剩下的3棵夏至桃树后来也不结桃子,父亲为了保菜地,只得将其挖掉做柴烧。 </h3><h3></h3><h3>  我最初的一点植物学知识,就是父亲传授的:树要在它冬眠无知觉时栽种,否则种不活;桃树冬天要在主杆和分枝上砍许多刀流出油脂来,次年结的桃子才大而多,我们兄弟争相去砍。刀口那黄软的桃油,据说能烹食,我们试过,腻得难于下口。冬天父亲请李三跛子(李润生)来嫁接桃树的时候让儿子观摩,见李三爹将毛桃树在根部锯断,用刀在根部正中劈开一条逢,将事先削好了的两根夏至桃枝条插入,然后用薄膜包扎。李三爹吃饭时交待:如果到春天,两根插枝都活了,就拔掉一根。以前的嫁接都顺利,但菜园东侧靠厢房屋基那颗毛桃树,却不行,次年冬天我依葫芦画瓢,同样不活。父亲说那就让它长大,烧包节有桃子吃也好。那树也争气,两年后结很多桃子。那个季节桃子不多,在田里干活时,余梅秀建议大家到我家吃桃子,父亲从来不小气,于是树上一扫而空。 </h3><h3>  我家唯一的一棵柿饼桃树,在我读初中时结出了果实,吃起来肉紧,不够甜,但因形状如柿饼,惹人喜爱,曾带去学校炫耀。陈爱民出两分钱买走一个,结果几十个桃子被林XX和何XX两个初中学兄全部偷完了。</h3><h3>   父亲爱种树传染给了我。6岁多时,娭毑带我去了南岳庙(华容操军公社所在地)北面的冬表姐家,屋后有许多桐子树,我将那能榨桐油的圆圆的果实带回家种下。后来,厢房屋后真的长出了一棵油桐树来,几年后结出了果实。我在屋后靠墙一米处还栽过一棵柚子树,在棕榈树的东南,靠屋檐,长到一尺高后冻死了,于是从根部砍除,次年未发芽,已死无疑。到第三年,它居然又从地上冒出来并茁壮成长,就在那年我考取了军校。到大学毕业后树就挂果了,柚子大且甜,一年收获几十个,可惜1999年雪安搬家到堤内住,挖掉了。倘若不是跳出了农村,我肯定会续写父亲那部《家庭绿化史》的。</h3><h3></h3><h3>  父亲爱树,他植下的那些树木,丰富了家人和乡邻的生活,也让他获得了回报。从父亲植树的过程中,也可透视出他的勤劳品格,并能折射出文革期间政治的极度丑恶和农民生活的极端穷困。</h3><h3></h3><h3> </h3><h3>               2003.5.5.广州油库 </h3> <h3>【作者简介】吴春安,笔名尚平子、尚笑、吴戈,1963年生于湖南省益阳市南县,军校本科毕业,工学士,军油工程师。系原广州军区联勤部油料系统上校军官,二等功臣,广州军区知识竞赛冠军,广州军区后勤部1996年度手枪射击第一名,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广州市音乐家协会会员。2001年退役从事证券投资分析,业余坚持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人生成果横跨军油管理、军事训练、新闻采写、文学创作、谱牒研究与编纂、歌曲创作、书报刊编辑、股市评论、儒学研究、旅行和命名,著述900万字,是典型的复合型人才,另类博士。联系作者:微信shangxiao63,qq37585822。</h3><h3></h3><h3>【吴春安原创抒情歌曲】中华演出网网址:</h3><h3>http://m.show160.com/user/7336940/music?from=groupmessage</h3> <h3>【欢迎读者久按二维码免费订阅“第一杂家”(dyzj)公众号】/</h3><h3></h3><h3></h3><h3></h3><h3> —读后感觉好,请转发到自己的微信圈或群—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