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家园】——5．12祭

野猪林

时光像无声息的风，漫涣在我的身边，但我终究不知所踪……

又一个“5·12”来了，又去了。如断弦的音响，凄美而不绝如缕，飘忽不定，仿佛从未有过，仿佛从未间断。

2003年的夏天，我徜徉在青城的山中，乱花迷眼，细雨如雾般朦胧，裹挟着我。金鞭崖下一个叫白石村的地方，让我感受到了摩诘那“荊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的意境，空气弥漫着丝丝甜味，柔软而细腻。偶尔，飘叶落下竟有隐隐的空谷回音……忽然意想天开，彼时的王维与此时的我，应是感同身受。

2004年春天，我与内子在白石村的农家租了一间房舍，因为僻偏，租金十分便宜，花了近二万元人民币却契租了整整三十年。随后又倾其十余万积攒的资金，盖好一间连接农舍主体，用作书室的阳光房，还在房舍的窗外移植了三五棵茁壮並且开着繁花的梅树。兴之所至，我先后将改造了的农舍命名为「梅窠」、「止渴居」。（友人来访，望着木刻的门牌，端详良久，说舍名不妥，「止渴居」即“纸壳居”，一语成谶，此是后话。）经过好一番折腾，终谋划出了一爿自认为绝不亚于世外桃源一样的天地。有道是予观今非昔比之山居，青城苍翠，鞭崖嵯峨。一株虬状似的劲松蜿蜒于阳台之内，恰好可以作晾衣之用。每当晨光熹微，引炊煮浆，凝望庖厨之外，远山层叠，苍苍莽莽，横无际涯，恍惚已将风景烹入锅里。下午茶时，松下饮茗，寂寥禅思，侧耳聆听，沿数十米青石階之下，有淙淙味江的迤逦之声穿越丛林。是夜若晴，繁星满天，可见松间明月，可听石上清泉，范夫子所云“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莫过于此！

         2008年5月12日，随着惊天动地的“汶川大地震”，悬崖峭壁上的乱石倾泻而下，卧室的床上，客厅里，阳光房，遍布嶙峋怪石…… 「止渴居」果真成了“纸壳居”，历时四年美好时光的“世外桃源”瞬间灰飞烟灭，成了断垣残壁。所幸事发之时，我们都已经回到百里外的城里上班，故而躱过一劫。

事发第二天，我赶回一片狼藉的山中，「止渴居」宛遭兵燹，毁若废墟。唯有那棵老松以躯干死死撑住阳台，不使摇坠。我拾掇着屋内可用之物，转移寄放在尚未倒坍的乡邻家。忙至晚上，月华如水，作别坍陷的山居踏上归程。旷野入㝠，不由联想，真的是“江山依旧人事已非，只剩古月照今尘”。……

         2008年5月12日的前后，标志着我和家人的前世和今生。之前，我们已经度过了无比美好的时光。之后，我们照样沐浴着无比美好的时光。

        因为，历经生死，我们依然健在。是记，亦是祭。

                                            2019.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