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大马庄

汪砚秋

<h3> 难忘大马庄<br> 汪砚秋<br>  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生中的许多记忆已远去。可是,发生在我们这代人身上的一些特殊经历,却很难忘,时而浮现在脑海中…… <br>  1974年,我是一名高三学生,为了赶在“五四青年节”上山下乡,我们被提前毕业。这年的5月4日,我们河北冶金建安公司的21名中学生,在当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潮推动下,来到河北省广平县东孟固公社大马庄大队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br></h3> <h3>  五月的田野,一片春意盎然,金黄色的蒲公英花,在嫩绿的草茸中格外鲜艳。绿油油的麦苗随风起舞,犹如绿色的波浪,一涌赶着一涌。我们乘坐在车厢两侧贴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一人下乡,全家光荣”彩色标语的大卡车上,沿着一条两边长着高高梧桐树的土路进了村。 <br></h3> <h3>  广平县知青办领导和大马庄的乡亲们为我们的到来,在村中心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大马庄的中心是村广播站,广播站是一座上下各有一个房间的二层青砖小楼,旁边有一个砖垒的土台和一片空地,是全村社员集会的地方。 <br></h3> <h3> 大马庄有十二个生产小队,我们知青分到各个小队的方式很特别。<br> 十二个小队的队长,按队序一字排开站在土台上,然后向后转,背向台下的村民。我们知青按事先分好的名单,被依次叫到台上,面向台下,与队长们背靠背站成一排。确认无误后,主持人大声喊到:向后……转!<br>  背靠背的队长队和知青队同时向后转,旋即双方对视,那一刻,彼此都有“揭盖头”的感觉。<br>  这样的见面形式简单、高效、实用。</h3> <h3>  开完欢迎会,我们知识青年便到知青院儿安置自己的行李。之前已被告知,每个床上都贴有知青名字的纸条,各自寻找就是。我找遍了男知青的宿舍,也没找到我的床。我告知县知青办的领导,知青办领导找来民兵连长,责问此事。民兵连长一脸严肃,表示他是按政治任务向村民征派的,绝对不会少床。当他问过我的名字稍加思索后,让我跟他走。我跟他来到知青院儿后院儿的女知青宿舍,很快找到了我的床。我一看床上的名字,把“汪砚秋”写成了“汪艳秋”,后者的名字在农村绝对是女孩子的名字,难怪他们把床错放在了女生宿舍。抬床时我看到,“艳秋”的床紧挨着“艳丽”的床。 <br></h3> <h3>  大马庄大队对我们知识青年非常照顾,尽管我们刚来时不会干农活,但男知青的工分都在9.5分以上,这比村里其他相同年龄社员的工分要高出许多。 <br>  大马庄大队分为十二个生产小队,各小队在召集社员出工时都是敲钟。为便于区分,各小队都有各自的“钟谱”,敲出的钟声和节奏是不一样的。每当各小队的钟声响起时,钟声高低错落、此起彼伏;轻重各异、急缓有别,犹如是一部表现特殊历史年代的交响曲。 <br></h3> <h3>  大马庄的乡亲们把我们知识青年称作“大学生”。每当听到这个称谓时,心里五味杂陈:自己不是大学生而被称为“大学生”,感到心虚;心里梦想上大学但又上不了大学,感到无望。那时,上大学不是凭考试成绩,而是凭掌握你命运的权势者的意愿。 <br>  当年农村的政治口号是“农业学大寨”。在大队支部的组织下,我曾在大马庄村舍的屋墙上,写过“扬鞭跃马赶昔阳”和“苦干、实干加巧干,三年建成大寨县”的墙体标语。 <br></h3> <h3>  当年大马庄粮食产量的目标是“跨黄河”、“过长江”。所谓“跨黄河”,就是粮食亩产超过600斤;所谓“过长江”,就是粮食亩产超过800斤。如果按照这种说法,今天大马庄的粮食亩产,是否已经登上了海南岛。 <br>  那时大马庄乡亲们的生活很艰苦,一个壮劳力辛苦劳作一天,只能挣四毛多钱。为了生活,甚至有七十多岁的老人和十二、三岁的孩子也要出工劳动。 <br></h3> <h3>  我记得,有一次我去一个新婚不久的社员家串门,看到屋里摆放着乡亲们送的贺礼,其中一张售价一毛六分钱的毛主席像上,有两个送礼人的签名。 <br>  那时,农村文化生活极度贫乏,没有报刊、没有图书、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脑和手机,看电影要步行到八里之外的广平县城。之所以步行去,是因为全村的自行车都不够知青借用。 <br>  一次在炎热的夏天锄地时,大家十分干渴,锄到地头后,人们放下锄头,向着隐约听到柴油机砰砰响的方向走去,到井边喝水。走了一会儿,看到了流水的垄沟,生产队长估摸了一下到井边的距离,嫌耽误时间,说:别到井上去了,就在这喝吧。于是人们一字排开,蹲在垄沟边,低下头,用嘴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草沫,用手捧起“干净”的水,大口喝起来。我自作聪明地走到垄沟的上游,照着大家的姿势如法喝水。正喝的尽兴,忽听旁边“扑通”一声响,我侧脸一看,一只癞蛤蟆跳入了水中。 <br></h3> <h3>  我所在的第六生产队里,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一次我看到他在用麦秸杆儿笨拙地编着草帽辫儿,我问他为什么编草帽辫儿时,他无助、无奈地说,今年夏天还没背心穿,他要用卖草帽辫儿的钱买一件背心。当时,我为我看到的情景感到震惊,我为我没能力帮助他感到遗憾。那位六队的农民兄弟,你现在生活的好吗? <br>  一次我在麦场上干活,无意间发现一位老农的头上有些异常,仔细一看,原来是头顶上长出一簇簇绿色的麦苗。这是他在扬场时,麦粒掉在他的头发里,汗水给麦粒提供了充足的水分,麦粒便在头顶上发芽长叶,直到长得比头发还长,露出麦苗。 <br></h3> <h3>  一次出早晌工(早饭前),在中间休息时,一位六十多岁的社员,坐靠在土墙边歇息,几分钟后,当再开始干活儿别人招呼他时,发现他已经停止呼吸闭上了眼睛。这位老者,就这样走完了他辛勤劳累的一生。 <br>  那时,大队民兵连有时会组织知识青年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就是到一些农户家中进行搜查,看看有没有偷生产队的粮食和棉花。因对乡亲们的同情心,使我不忍心做出这种搜查,每次遇到这种“任务”时,我都设法敷衍过去,仅是走走过场。因此,在我手里从未搜出过一粒粮食、一朵棉花。 <br></h3> <h3>  那时生产队收的棉花,都要交到广平县的轧花厂。每次我赶着毛驴车交棉花时,都会设法从轧花厂里偷拿几块棉籽饼。棉籽饼那时就是美味的点心,在回村的路上,我狼吞虎咽地享受着美味。当然,我也没忘记辛劳的小毛驴,每次偷拿到棉籽饼后,都是我吃一半,驴吃一半。 <br>  村里为了我们知识青年吃水方便,在知青院儿前,专门为我们打了一口井,水质甘甜。知青们打水时不会摆桶,水桶总是浮在水面上不下沉,常常只能打半桶水上来。后来,有人发明了一种方法,不用摆桶也能打满一桶水。这种方法就是把桶口踹扁,桶一扔到井里就会自动倾斜灌满水,不用摆桶,非常方便。 <br></h3> <h3>  一次我病了,知青院儿做饭的冯师傅知道后,专门给我做了一碗鸡蛋面条,并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亲自送到我的房间。这碗面条的滋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br>  大马庄一年四季的景色都是美丽的。春季,绿草如茵、花香蝶舞;夏季,万物蓬勃、柳高蝉鸣;秋季,天高气爽、丰收在望;冬季,四野静寂、白雪炊烟。<br></h3> <h3>  在知青院儿西侧的不远处,有一片幽静的柳树林。知青们在傍晚时,时常会三五结伴去那里聊天、吹口琴,或唱出动情的歌声。其中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当我告别了你,美丽的姑娘,擦干眼边的泪水,去掉心中的悲伤……<br>  1976年1月4日,我们离开大马庄的时候,很多乡亲们都到知青院儿来为我们送行。刚刚下过雪的天气很冷,但大马庄乡亲们的纯朴、善良与真情,一直温暖着我们的心。<br></h3> <h3>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四十五年,弹指而过。当年我们这些风华少年,如今已被岁月的风霜雕琢成了两鬓斑白的花甲之人。我们,为我们年轻时,曾有过与大马庄乡亲们共同经历过的峥嵘岁月而感慨。 <br>  大马庄的乡亲们,感谢你们在那个年代,对我们这些知识青年的接纳、关怀和帮助,我们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br>  难忘那段峥嵘岁月,难忘大马庄。 <br><br>  (修改于2019年5月)<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