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后一次凝望

沙漠胡杨

　　今天是儿子五.七祭日，在这个悲伤的日子，默默无语两眼泪，一缕清香迎儿归，香雾缭绕烛光摇影中，看着儿子眉清目秀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孩儿脸，抚摸着儿子血肉与灵魂凝聚成的舍利子，哀思穿透了时光，霎那间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儿子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凝望，仿佛就在眼前……

　　4.8日是我的生日，中午吃完生日面后，发现儿子浑身发抖，用手一摸，热度明显上升，我俩赶紧把儿子弄到床上休息。自2016年后，因病致残重度脑瘫的儿子状况一直不好，近来更是诸病缠身功能退化，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的情况时有发生，睡上一两天吃点药就会慢慢痊愈，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第二天上午，儿子出了一身汗热度恢复了正常，给他擦拭干净换了衣服后渐渐趋于平静，只是呼吸有些急促，总以为是总体平稳稳中向好的节奏。不料晚上8时许，儿子开始大喘气，喉咙里的痰像拉风箱似的呼噜呼噜作响，眼睛充血并有明显血丝。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我俩心里难受极了，那隆隆作响的大喘气，仿佛一记记重锤，一声声敲打着我们的心坎撕裂着我们的心肺。我紧紧的握住儿子的手，摸着他的头，轻轻的说：“儿子啊，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爸爸啊！”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听到我的呼唤，儿子突然睁开双眼，一动不动的凝望着我，原本呆滞的眼神忽然间迸发出一丝光彩，炯炯有神格外明亮，片刻后，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在我的手心，随即又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我俩的心碎了一地。几分钟后，儿子又奋力睁大眼睛，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那盏吸顶灯，仿佛要把生活了三十三年半之久的温暖港湾，要把父母无私之爱，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儿子的头一歪手一松，这一次，真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能叫醒。儿子走了，走的那么平稳安详，那么干干净净，等到120急救车赶到时，已没有了生命体征。

　　儿子的生命之钟永远停摆在了2019年4月9日22:35分，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凝望，也深深刺录在了我们心里，不经意间就会快闪在脑海。恍惚间，一直觉得儿子并没有走远，好像随时随地等着我们的呼唤，等着父母的呵护。

　　孩子啊，你可知道，今天是你离开后首个回家探亲的日子，爸爸用文字燃起了一缕墨香，为你悬浮起归来的路标，妈妈提前用心裹好了你喜欢的粽子，精心张罗了一桌好菜，都是适合你口味的营养快线。今天也是漫长的天地对话开启时，爱你疼你的父母，很想在这无缝对接的时刻，用肺腑触摸你的灵魂，把父母之爱装满你的行囊，碎碎念伴着墨香跟随着你去天国，不让你在遥远的路上寂寞孤独。

孩子啊，你可知道，爸爸妈妈这辈子最大的愧疚是只给了你生命的指标，没能赋予你生命的质量。你刚出生6个月就因肠套术后缺氧导致了脑瘫，以后又因输血问题引发了中毒性心肌炎、中毒性脑病、黄疸型肝炎、肝大三指脾大四指、哮喘、癫痫等一系列疾病。多灾多难的你，此后就没有消停过，胸腹部被开水大面积烫伤过，一跤摔得腮帮贯穿鼻梁骨折，至于其它的小毛小病更是从未断过。

从此，你生命的轨迹偏离了正常跑道，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磨难。你从小在针灸推拿中苦苦挣扎，在药罐子里慢慢泡大。你失去了童年之快乐，不知道少年之烦恼，唱不响青春之歌谣，摘不到生活之阳光，生命的列车只是机械的车轮滚滚，从未能打开心窗欣赏沿途的风景。我们虽然带你去过长三角、珠三角和渤海湾等地，用洪荒之力托举着你生命之重勤走江湖勇闯天涯，却无法给你独立之思想自由之行为，无法给你人生的欢乐和岁月的灿烂，这是爸爸妈妈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孩子啊，你可知道，你闯进了我们的世界默默无言，我俩却为你深情灌溉默默期待。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真情与挚爱，虽然你从未叫过一声爸爸妈妈，却依然是我们手心里的宝，是我们一生最重的行囊。我们用心感知你的一切，快乐着你的快乐，痛苦着你的痛苦，苦在其中，乐也在其中，虔诚期待着与你共同挑战极限再创生命的奇迹，并坚信不离不弃的守望相助也是一种幸福，尽管这种幸福或许只有自己能读懂，甚至要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孩子啊，你可知道，你顽强的生命给了我们无穷的力量，给了我们太多的充实和活力。感谢你三十三年半来的一路相伴，对世界而言，你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对我们来说，你却是整个世界。有你在，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我们殚精竭虑忙忙碌碌，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人生大转盘始终围绕着你飞旋，平凡的日子因为有了你，其乐融融格外温馨。在铿锵三人行的负重岁月里，爸爸妈妈共浴沙河相濡以沫互为一天地，用一撇一捺互为倚靠的人字，支撑起了一个完整的温暖之家，而你就在人字中间相连，在我们心间缠绵，痛并快乐着，天伦之乐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孩子啊，你可知道，你的表哥表姐也特地请假赶来与你最后告别了。从小一起陪伴你、长大后经常来看望你的堂哥堂弟，因为你的突然离去，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坚持用黄家血浓于水的兄弟情全程参与护送你最后一站，血脉亲情缓缓流淌一路相随。孩子啊，有黄氏响声丸的咆哮发力保驾护航，有邻居阿姨妈妈们用数天时间为你折叠加成的锡金银箱作为丰厚路资，你远行的途中将一路畅通不会孤独。

孩子啊，你可知道，爸爸妈妈实在不忍心亲眼看着你化作一缕青烟升腾而去，但在你表姐刘耐的全程陪同再三劝慰下，还是硬起心肠目送你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直至羽化成蝶，并亲手选定了你的化身舍利子。如今你的灵魂你的血肉，已升华凝聚成了生命晶石，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的灵魂将与我们共舞，你生命的精华将永远陪伴着我们共枕夕阳长醉千年。多想告诉你，为了若干年后的团聚，我们将把你尘世间的一切洒向大海，这届人生不行，期待着你漂洋过海一路向西顺利到达彼岸，来世投个好胎。

　　孩子啊，你可知道，爸爸妈妈始终都搞不明白也无法相信你会突然离开我们，而且是那么干脆那么干净，不带走人间一丝烟火。是不是你觉得父母辛苦了一辈子已严重透支，特别是你妈妈，把毕生的心血全部倾注在了你身上，一如既往无怨无悔地为你精心打理，是该到了歇一歇的时候？虽然你不能表达自己的真情，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化作流星毅然离去，试图给我们留下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留下宽松的空间放飞心情，以此来报答父母辛勤的养育之恩。可你是否知道，辛苦不如心苦，这样的时空是你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让我们如何坦然面对？如何安心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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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你可知道，虽然你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带走了人世间所有烦恼，却带不走爸爸妈妈内心的愧疚，带不走我们无尽的思念。悲情三十年，守望一辈子，左手亲情右手爱，万般不舍也无奈。你走出了我们的世界不再回来，我们依然为你爱到心碎此心不改，一生徘徊走不出这思念的苦海，如果父母之爱只能在心里深埋，我们愿揣你在温暖的心怀，如果父母之爱只能在梦里表白，我们愿沉睡万载不愿醒来，今生无缘与你续写亲情倾尽父母之爱，来世我俩'再还负你的养育不周之债！

爱你疼你的爸爸妈妈

2019年5月13日

（己亥年四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