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母亲

快乐人

2009年8月21日13时50分，84岁高龄的母亲慢慢地合上了双眼，去了另一个世界，带走了她一生承受过的所有苦难，却把无穷的思念留给了儿女。

儿时家里很贫穷，父亲蒙冤落难，经常被抓去打坝修渠。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到了母亲一人的身上。上有年近八旬的白发婆婆，下有七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为把我们兄妹七人抚养成人，母亲真是历尽了千辛万苦。给生产队里干活时，别的社员歇息了，可母亲却一条又一条地埂的串着挖草根，铲野菜。收工时她背上背着一捆青草，手里提着一筐子野菜，强忍着咕咕作响的饥肠，一步一颤，到家时已是汗湿衣衫，顾不得歇息片刻，立即开始动手做饭。吃饭时，母亲喝汤咽菜，把她碗里数得着的几颗面粒挑出来分给孩子们吃。而她自己则拔着吃草根野菜，冬天拔不到野菜，就嚼着吃干菜叶、干树叶，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吞食几口白斑斑土充饥。在母亲的顽强呵护下，我们兄妹终于全部长大成人。

在那个痛苦的年代，穿衣比吃饭更愁。没钱买新衣服，我们兄妹穿的全是母亲千针万线缝补的“百纳衣”。每天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不是飞针走线补衣服，就是纳鞋底。她边做针线边哼小曲儿，什么《骂媒波》、《苍天恨》，但唱的最多的是《女儿愁》，“世上最数女儿苦，十七八岁离父母。声声哭来声声怨，可恨婆家如狼虎。三更推磨到天明，灶前做饭日当午，盛夏烈日烤肌骨，寒冬难耐穿毡裤，公波骂来女婿打，泪水和着汤菜煮……”。母亲唱得如泣如诉，我们兄妹围着母亲坐一圈，听得如痴如癫。最累的针线活儿是做鞋。拆破布，打褙子，拧绳绳儿，揎鞋样，做鞋帮，纳鞋底。手指不知扎了多少针，手掌不知磨了多少泡，但到快过年时，母亲的针线蒲篮里就整齐地摆上了一双双新鞋。再苦再穷，大年初一，我们兄妹每人都能穿上一双母亲做的新鞋。

母亲没上过学，但她天生聪颖，悟性很高。舅舅上学时，每天清晨在家背诵《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及唐诗宋词，母亲就偷着听，没等舅舅背会，母亲已是烂熟于心。她用自己偷着学来的知识时常教导我们。很多哙炙人口的古诗文成了母亲抚育儿女的摇篮曲。“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些名诗名句深深的刻在我们幼小的心灵。到了读书年龄，家里再穷，母亲都要送我们去上学。在母亲的熏陶教育下，改革开放以来，有三个儿女、十个孙子考上了大学。

母亲心灵手巧，针工、剪纸、绣花样样精通。她剪得窗花十二属相、唐僧取经等被送到县文化馆展出。她绣的荷包堪称一绝。针头线垴经母亲刺绣加工，就变成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蚱蜢、老虎、骏马、山羊、猴子、绣球、香包等，每年端午节，我们兄妹胸前就挂满了一串串鲜艳的荷包。绣枕头、绣袜垫、绣花鞋、绣肚兜。那些破布条条，花线头头，母亲都会恰到好处的绣成各种图案，为儿女破烂不堪的衣服添景增色。后来生活好了，我们常给母亲买糖果牛奶。母亲就将水果糖纸，牛奶袋袋积攒起来，变废为宝，做成鲜艳的纸花、门帘，摆在桌上，挂在门上，既有因废利旧的环保意识，又宏扬了勤俭节约的家风。

妈妈的手，四季开血口。粗粗的皮，深深的皱。绣对鸳鸯能戏水，绣对花鹿会奔走。绣鞋袜，绣地球，绣得荒山披彩绸。粗食野菜经她手，胜过皇家国宴酒。

妈妈的手，茧如牛皮厚。那是“山神”“土地”织，那是“雷公”“电母”绣。茧花层层结硕果，慰平儿女额头皱。茧花四季溢清香，化做米粮满田畴。妈妈的手，天下最富有。

善待亲朋邻里，是母亲高尚品质的又一体待亲朋邻里，是母亲高尚品质的又一体现。改革开放后，我们家从过去的“黑五类”变成了文化教育之家，社会地位显著提高。当年批斗过母亲的人纷纷前来陪情道歉，母亲呵呵一笑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那些陈谷子烂麻子的事儿干啥。”那个亲朋好友遇到困难，母亲总是倾囊相助。那个儿女做了错事，母亲都毫不留情的予以训斥，直到改正为止。

母亲走了，但她那不畏艰险、不惧困难的高尚品质却像生了根似的，牢牢地长在我们儿女的心上。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母亲的艰苦辛劳，在不觉中都会泪湿襟袖！在万分悲痛中，我挥泪写下了《木兰花》词一 首，《忆秦娥》词一首，聊寄对慈母的思念。谁料笔一着纸，万般愁绪涌上心头。在泪眼蒙胧中，我又写下了《五绝、思母》一首，

愿慈母之恩长在，儿女思念永存。

木兰花

静坐小屋日 渐暮，愁望北山芳草路。想老母，难再睹，阴阳相隔三尺土。坐看晓月挂窗户，衣衫湿斑泪如舞。千呼万唤哭断肠，魂梦今夜知何处？

忆秦娥

秋露 落，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娘魂归，还送娘别。一别慈母音尘绝，今夕又逢中秋节，中秋节，天上月圆，地上月缺。

思 母

庭院依然在，慈母何处寻。

雪花今又来，对天赋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