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牛 二 嫂

小桥流水

序 《理想与现实 》

文中的牛二嫂是一个贫穷山村的普通农妇，以种粮为生。但由于地理条件差，种粮几乎是靠天吃饭，想靠种粮发家致富，那是痴人说梦。

看见一些后生外出打工，回家时个个风风光光，打扮得像城里人一样时髦，以为大城市遍地黄金，垂手可得，心里早已生起去城里发财的美梦。终于鼓起勇气，踏上了远离故土的列车，去寻找那梦中的诗和远方。

当他们来到城里，才知道现实和梦想根本就是两码事。论年龄都是大妈级了，说退休又还早，但要进厂呢别人又嫌年龄大不要了。大城市的低端制造业早已撤离到三四线城市，剩下的都是金融、研发等高端项目。即无文凭，又无技术的大龄农民工，在这遍地都是大学生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们不得已而求其次，只能从事一些城里人不愿干、没人干的脏活、累活，拿着微薄的工资，住着高价出租房以及吃喝拉撒全都要付钱的高额生活成本支出时，才体会到留也不是，离也不是的两难处境。回去继续面対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日子实在不甘心，可要留下，朝出晚归，辛辛苦苦一个月的工资，除了房租、水电、生活等开支，几乎所剩无几。一些人选择了离去，一些人选择了留下，他们省吃俭用，更不敢生病，哪怕一个小小的感冒也会花费掉他们一个月的工资。

丰满的理想，骨感的现实！这就是当今多数打工者的感悟！贫穷的生活，悲苦的命运。有多少人在希望中出生，在失望中成长，在绝望中死去……残酷的现实击碎了多少人当初的美好愿望和梦想啊！

这几天，一篇题为《少年不懂鲁迅，如今才知道，我们都是闰土》的文章在网上很火，“温乎曰：小时候背课文，总以为自己是写《故乡》的鲁迅，在社会上经历世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闰土。”正如经常读史书的人，翻开书时，满眼都是帝王将相，合上书上，身边全是柴米油盐。当初怀揣着美好的理想，毅然决然地离开亲人和故乡，但不是人人都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也不是人人都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大多数人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可怜的牛二嫂们，到上海打工刚两三个月，年关来临时，当家人电话询问几时回家的时候，他们表现的无助和无奈，让人心酸流泪。我不想让他们太失望，于是这个春节我把他们安排进了教授家过年。希望他们在远离亲人、远离故土的地方，当别人都沉浸在阖家团圆的幸福时刻，他们只少能感受人间的温暖。

年后的牛二嫂姐妹三人，在经历打工生活的酸甜苦辣后，最终没能留下来，回到了那土生土长的地方——老家。

  一、山野乡村的传说

       

  牛二嫂名叫牛金花，出生在山区的一个农民家庭，因家境贫寒，小学还沒读毕业就早早地辍了学回家帮父母劳作，不到二十岁，父母便为她找了婆家，嫁给了邻村黄莲桠的一个小伙子。男方家境也比她娘家好不到哪去，住在山坡上，不过房前屋后的一片山地道是在大集体时生产队栽了橘子树，包产到户后就把他家房子周围的地分给了他家，每年除了自己吃还能换点酱油钱。

         房子旁边挖有一个水塘，雨水好的年景倒也不缺水，由于山高，遇干汗年就惨了，连吃水都困难，哪有水浇树，再加上不懂技术，橘子结的又小又少。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她家所处的山上哪有什么可依靠的呀，庄稼无收，缺吃缺穿，没办法男人只好出去找临工做。家里就剩下上了年纪的父母和她，平时除了种地也养点鸡鸭猪的，可人都没得吃的哪有粮食喂猪哦，每天都得背个背篓到处去割猪草。

        突然有一年她家闹鬼，传得神乎其神，这事我也听说了，还到镇鬼的地方去看过。故事是这样的，有天晚上吃好饭喂了猪，她便顶着门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阴风从门缝进入，感觉一男子来到她床边，拉开蚊帐上了她的身，压得她喘不过气也翻不动身，嘴张得老大挣破喉咙可就是喊不出声，直到鸡叫时那男的才下床，变成一股阴风又从门缝消失不见了。她害怕又不敢叫，睁着眼睛紧紧捂着被子，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第二天晚上又是那样，迷迷糊糊时那男的又来的，第三天、第四天，每次都是鸡叫时就从门缝消失不见，父母发现她神色不对，脸腊黄腊黄的没有一点血色，问了好多次，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实情。父母是挺迷信的，相信鬼神，便找人把她男人叫回来，同时老俩口抓了只家里的大公鸡去找扛神的人，扛神子当即做法事说是鬼缠身，在老俩口许诺给他送上厚礼时，才答应为他们驱鬼。

      扛神子让他们先回去，如今晚那鬼还来，就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照做。当晚她男人也被人叫回来了，饭后收拾好锅碗瓢盆，两口子就顶门睡觉，男人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她开始睁着眼睛不敢睡，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忍不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后背一凉，那鬼又上身了……

       第二天早上，扛神子早早的就到她家来了，问她男人说夜间没发生什么，可她说还是那样。扛神子便跟老俩口商量怎么怎么捉鬼，一切应用准备妥当，便告诉牛金花，今晚他再来，我这针穿了红线，你便把红线钉在他的衣服角上。

        这天晚上，到时候那鬼又来了，牛金花便照扛神子说的把红线钉在了那鬼的衣服角上。鸡叫天亮了，扛神子开始做法找鬼，东找西找，在桠口的一棵大黄莲上树上看见了红线，终于找到了鬼。

         用石灰围绕黄莲树画个圈圈起来，然后又在黄莲树钉了几颗耙钉，据说耙钉钉下去，树还流出了血……

        这个传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那棵黄莲树上确实钉有耙钉，但牛金花却不做任何解说，因为那东西怎么也说不清道不明，只能越抹越黑。那几年的农村里到处都在闹鬼，哪里都有扛神的人……

二、进城打工

牛金花自从嫁到黄莲桠村，每天都是朝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十多年了，还是贪穷落后，住着矮小的瓦房，吃着白米饭。眼看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了，过年回来个个都风光。心里那个羡慕啊，就别提了。在年轻人的怂恿下，牛金花和邻村的两个女人，相约一起去城里打工，也到山外去见见世面。

她们来到魔都上海的浦东，在老乡的帮助下，租了间很便宜的民房，房子靠污水沟旁，又矮小，又潮湿，跟家里的牛圈房差不多。打工嘛，能省一点是一点 ，等挣了钱换个好点的。于是三个女人挤在这矮小的房间里住了下来。

她们靠着勤快、不怕脏、不怕累，很快就在一个小区里找了份扫地的活。老板答应每月给她们每人二千五百元。她们可高兴了，二千五百元，要买好多的粮食，都够一家人一年吃的了。可她们哪里知道，老板开给她们的工资在这高消费的上海算是低得无法再低的了。

小区住着好多有钱人，出门都开车。她们一个村子的人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第一天上班，她们捡了许多饮料瓶和纸板，一人搞了一捆，凑在一起卖给了来小区收破烂的人，得了五十块钱。三个婆娘兴奋得不得了，商量着买点什么好吃的回去，晚上犒劳一下。话还没说落牙，走过来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自称是这个小区的负责人，问她们卖了多少钱。牛金花心直口快，“卖了五十块。”只听这中年男人说，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们卖了钱是不是也有我一份呀，买包烟总是应该的吧。于是，自称负责人的中年男人从她们手里拿走了二十元。三个女人一下子就傻了。等那男人走后，两个女人埋怨牛金花，“牛二嫂，都怪你嘴快！”牛金花在她们三姐妹中占老二，于是便叫她牛二嫂，牛二嫂委屈地说：“我哪晓得哇！”

她们悻悻地走到小区门口，又被保安给拦住了。说你们卖了纸板钱是要给我们分的，不然不准你们进出。于是，又给保安拿了二十块。有什么办法呢！“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五十块钱，等走出小区门就剩下十块钱了。“这下吃哇，吃个铲铲啊！”牛二嫂愤愤地说。

三、 闯红灯被罚

本来昨儿晚上可以加餐的，没想到卖了五十块的废品钱，才走出小区门就剩下十块线了，什么也买不了。三个女人不开心，晚饭也无心做，简单下点面条吃了，草草收拾一下就睡觉。因为心里不痛快，躺在床上都久久睡不着。叮铃铃……闹钟响时天已蒙蒙亮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们每人推着一辆找修车师傅从废品收购站那儿花二十块钱弄来的破自行车去上班，在路边摊用十块钱买了些早点分着吃了。商量着今天捡的纸板、塑料瓶各自收拾，免得多了又让别人打主意。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山沟里的女人也不傻！

到了下午快下班时，牛二嫂一看收获跟昨天差不多，便吩咐三个人每个车绑一捆，错开出去。

今天一切都很顺利，沒人找麻烦。她们在小区门外的马路口汇合，一齐歪歪扭扭的骑着车往“家”里走。正在洋洋得意时，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见没什么人便径直过去了，没注意到对面有警察在。“下来下来，靠边！你们知不知道你们闯红灯啊?车上是不能载这么多东西的，知不知道？”她们一时都懵了。在老家，车上东西再多也沒人管的啊，咱到这就不行了呢？

还是牛二嫂胆子大，“警察叔叔，我们不知道啊，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警察看看牛二嫂，又看看另外两个人，严肃地对她们说：“你们闯红灯是很危险的，载这么多东西也不安全，是不允许的，知道不？本来每人罚款三十元……”一听说罚款，三个女人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苦瓜还难看，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杵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说好。心里想，这是城里的警察，不比咱乡下派出所的那些人好说话。

牛二嫂正想哀求说我们刚出来打工，没有钱，还没开口，交警又説话了：“看你们几个是初犯，态度还好，就每人罚十元，一共三十元，交钱走吧。”随手撕了一张单子，在三个人面前晃了一下，然后递到牛二嫂面前，“怎么着，不想走啊？”牛二嫂知道再说什么都无用了，交线吧。邻村那两个女的站着没动，牛二嫂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三十块钱交给警察，轻声对另外两女人说：“走吧。”

一 路默默无声，刚推开门，牛二嫂把包往床上一扔，大声骂道：“什么狗屁警察，他妈的太坏了，我闯红灯怎么啦？我载点东西怎么啦？我踩你狗尾巴啦？路上又沒个人，你凭什么罚我钱呀？我挣点钱容易吗？你们城里人到我们乡下来，说是买东西，可又吃又拿，还说没零钱，我们说什么了没有啊？“……

骂着骂着眼泪就下来了。两个女人见她哭了，眼睛也跟着红红的，泪水在眼框里打着转儿。

四、心中有片桃园

早上爬起来时，牛二嫂的眼睛看上去有点浮肿。她就水笼头放冷水抹一把脸，把头发从前往后一拢，又从手颈上取下根橡皮筋，在头发上绕几圈，扎了个马尾巴，镜子也懒得照了。望了一眼另外两张床上的人，催促道：“快点，上班走了！”

她们每天上班都提前到的。换好衣服，准备好工具就开始干活。

这个小区叫梧桐苑，有九栋楼十个单元，都在27——29层高。九栋楼围成一个四方形。内院中间是一个水池，水池中央建有一亭，过道绕水池一圈，水池与过道，过道与楼墙处全是绿化带。在2号楼和3号楼角口处有个蓝球场、网球场，5号楼和6号楼角口处有个游泳池，正门和后门进出，所有车辆全停放在地下车库里。1号楼1——4层、8、9号楼1——2层是商业房，1号楼前面是一片广场，比较热闹，商业区的卫生不归物业管，所以阿姨们一般是不会去的。

内院一层有三个公共厕所，九号楼公共厕所门前的绿化带上，栽了十棵桃树。牛二嫂自小就喜欢看桃花，她一到这里就爱上了这片桃园。虽然时至初冬，树枝上早已光秃秃的，没了桃花的影子，但她仍然会去树下走走，似在寻觅心底那片桃园的故事。

整个小区有13个保洁，前几天走了两个，两人的区域这两天都是其他阿姨代做的。领班说今天会有新的阿姨过来。牛二嫂心里说，来不来人都不管我的事，我只管做好分配给我的事就成，其他事自会有人去操心的。

她刚把厕所卫生做好，领班领着一个看上去大约五十几岁的阿姨过来。牛二嫂往这个阿姨身上瞟了一眼，见她人还蛮精神的，脖子上套了根黄灿烂的金项链特别显眼，但套上这身工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心里想，这人是来干活的吗？正在暗自嘀咕，领班对她说：“牛阿姨，这个阿姨今天新来，你先带一下，明天就做原来梁阿姨的岗位。我那边有点急事，你先带一下啊。”

“我姓高，……"领班走后，新来的阿姨自我介绍道。“我是本地人，我们这搞开发，土地被征掉了，房子拆迁，我家分了三套，我们老两口一套，儿子一套，女儿一套，我是有社保的，我都领退休金了……”

牛二嫂有些烦了。这两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哪有心情在这听你翻书哟。有钱怎么啦，还不是来跟我们乡下人一起干脏活吗。就随口说道：“你都有退休金了，不在家养老，还出来干什么活哟！"高阿姨说：“哎呀，我在家没事，出来找个轻松点，时间短的活混混，时间长，活太累我们城里人是不做的。”牛二嫂一听她说这话就来火，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乡下人嘛，你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呢。就冲高阿姨说：“高阿姨，我也是新来的，这里的情况我也不太熟悉，你还是去找领班带你吧。”说完，扔下她就走。

五、城市套路深

简单的工作重复做，长年累月，周而复始。保洁的工作就是这样，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活要干，总也干不完。

今天星期一，小雨。下雨天，对保洁来说是最麻烦的。无论是过道还是厕所，楼道、电梯，一串一串的脚印总也拖不完，擦不净。掉下的树叶、纸等垃圾黏在地上又扫不掉，还得爬下去用手捻。

牛二嫂本来是个急性子，她总觉得地面越拖越脏，心里越急，直想冒火。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来上厕所，牛二嫂赶紧打招呼：“经理好！”正好领班过来，见她管这中年男子叫经理，就问她：“你认识？”“认识。他不就是我们小区的物业经理吗。”“谁告诉你他是物业经理呀？”“他说的。我来第一天，他跟我们说他是这个小区的负责人，这里的东西都是他的，捡了他的纸板应有他一份，得给他买包烟。我给他了二十块钱才让我们走。到门口，又被保安拦住要了二十元。”说得即愤慨又无奈。

领班对她说：“我的傻妹妹啊，哪有这样的物业经理哦。他是前面火锅店的服务员。我在这做了五六年了，还不认识他呀。你咱不早跟我说呢？你等下，我把钱给你要回来。”

领班堵在厕所门口，冲里喊：“胖子，赶快出来。”胖子出来后，领班指着胖子的鼻子说：“你为什么骗阿姨的线？马上还给阿姨。不给我到你们店里找你老板要去。给不给？”看她很凶的样子，胖子说：“我开个玩笑，谁知她当真呢。”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十块线递给领班，灰溜溜的走了。

到了中午休息时，领班拿着二十块钱进来，对她说：“保安的二十块钱我也给你要回来了。记住，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们，马上打电话给我。”

俗话说：“乡下的狗上不得街。”山沟里的人，从未出过远门，哪知道城里套路这么深呢？

　　

六、拾金不昧

晚上回去，牛二嫂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在想，城市是我该来的地方吗？从那些城里人看乡下人的眼神和说话的語气，可以感觉出，他们从骨子里是瞧不起乡下人的，但又感觉他们对乡下人又有一种离不开的依赖感。是不是正如那位城里保洁阿姨说的那样，这些脏活他们城里人是不做的。

唉，想那么多干嘛哟，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我一不偷二不抢，凭劳动挣钱，我总不能瞧不起我自己吧！从今天领班的仗义举动，她觉得来到这个城市也并不孤单。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慢慢的鼾声响起，进入了梦乡。

城里人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城里人，他们也是从乡下走来的。

记得一位北方的朋友在微信中写到：“北国，少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迂回，却有山长水阔知何处的寥远。没有红豆深种的错落，却也有风荷并蒂的婉约。想来这人世间的景致，古与今，南与北又有什么不同呢？一席风景，承载着一页春秋，变化的是人情故事，不变的是山水自然。”

第二天早上，她带着买的一包瓜子和金橘高高兴兴地去上班。放好东西，换好衣服就跑去厕所做卫生。打算厕所卫生做好了再做楼道、收垃圾等，刚做到女厕所最里面的一格，放下马桶盖时，发现一部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她拿起手机想都没想立马跑去找领班，把手机交到物业监控室。

中午吃好饭休息，牛二嫂拿出瓜子和金橘，说是昨天领班帮她要回了几十块钱，买点瓜子来大家分享，表示一下心意。也乐得领班做个顺水人情，将瓜子和金橘分给阿姨们一块品尝，并对大家说，我们都是外地来打工的，风里来雨里去，遭受了多少白眼，挣点钱不容易，都互相帮衬点啊！几年前，我刚来的时候……她开始讲起了她来城里打工的心酸历史，她讲得有些激动，阿姨们也都静静地听。

还没讲完呢，物业经理带着位打扮时髦的女士进来了。想必领班的演讲她听到了，打趣地说：“哎哟，我们阿姨讲的不错嘛，鼓掌，鼓掌！”领班见领导带人来了，忙站起来哈哈笑道：“领导来了，请品尝瓜子。这是我们牛阿姨买来请客的。”经理说：“我就是来找牛阿姨的。”这个时候，牛二嫂才知道，原来小区的物业经理是个大美女呢！经理指着牛二嫂给那位女士介绍道：“这位就是捡到你手机的阿姨，牛阿姨。”这时，那女士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到牛二嫂面前。说道：“牛阿姨，谢谢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又说道：“这部手机对我很重要，里面有许多重要信息。我也不知道我丢到哪了，正着急，物业领导就通知我了。实在是太感谢您了！”牛二嫂急忙说道：“不用谢，誰都有丢东西的时候，捡到东西归还失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什么也不要女士的钱。

经理笑着说：“看看，我的员工都是好样的，拾金不昧，值得表扬！”领班趁机说：“经理，这是好人好事，应该给牛阿姨发奖。”“好，好，发奖。你们今天吃的瓜子我买单了！”

　　

七、走在黄叶飘零的路上

难得今天休息，又恰逢星期天，几个人睡了个懒觉，早上七点过才起床。

起床后牛二嫂和邻村一女的泡了一大盆子的衣服，另一女的做早餐。想洗好衣服收拾完出去耍。成天就像被关在笼中的动物，上班关在公司，下班关在出租房，无聊透顶，也想出去给自己放放风。

早餐比较简单，烧一锅开水，每人两个荷包蛋，把昨天下班在超市买的小汤圆倒一袋在锅里，然后又加了红糖和米酒，一碗温馨的醪糟汤圆捧在手里，满满的幸福感。只是超市汤圆品种太多，大汤圆里包的糖太甜，就买了没包糖的小汤圆，谁知买回的是粉团，煮熟了亮晶晶的像珍珠，吃起来儒纠儒纠的咬不烂，几个人边说笑边吃。

吃完早饭就赶紧洗衣服，洗的洗，清的清，在水沟边的树上牵上一根绳子，衣服在初冬的凉风中慢慢脱水、风干。

她们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看那黄黄的银杏树叶一片接一片的落下，看那绿化带上种的蝴蝶花，黄的、红的、白的、黑的，就像一只只蝴蝶静静地停歇在草丛上，惹得美女们或蹲或站，与它合影留念。偶尔，还有一两簇月季花，紫红的、粉红的特别撩眼，她们说着笑，摆着各种姿式拍照，仿佛又回到了那浪漫青春的少女时代。

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公园里似乎冬天还没有到来，仍然氤氲在春天的气息里。柳枝还是绿的，草也还没有枯萎，清清的湖水倒映着周边的树木和楼房。一片树叶飘飘悠悠地落在湖面上，一圈圈涟漪微微荡漾……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们很满足、很开心。

　 　八、贵人相助

元旦节马上就要到了。节日来临时，各小区都要进行全面、细致、彻底的卫生大扫除，这是每个保洁公司不成文的明为规定，梧桐苑小区也不例外。

这天，为了迎接小区卫生检查，领班将全体阿姨分成了几个小组。牛二嫂和邻村的一个阿姨，加上刚来的那个本地阿姨，被分在了一个小组，她们负责楼下一层的几个公共厕所和所有地面公共区域的卫生。

在疏通厕所门前的地沟时，需要掀开盖板，用塑料管接通水，一边冲一边清理污水。厕所门前的地沟是比较脏，比较臭的暗道，里面的水都是黑黑的。本地阿姨一看下不了手，“哟，这么脏，这么臭，怎么做哦？我是不做的。”牛二嫂多少了解一点这些本地阿姨，个个都是聪明人。别人的活是死活都不愿插手帮忙的，除北对自己有好处，自己该做的活却等着别人来做，她们只知道“直来真去”，边边角角的垃圾几天甚至一两周都难得接触到，有时连眼晴面前的污渍也清理不干净。实在看不过去了，领班便安排别的阿姨前去帮忙。这不，一看又脏又臭的活又准备开溜了。

刚分到这个组时，牛二嫂心里就没拿她当个干活的人，算是来凑数的吧。愿干就干不干一边去，没你我们俩人也能做，大不了别人休息我干活，多干活也累不死人。就随口说道：那你看那儿不脏不臭你就上那儿去做吧，这里我们俩人就行。本地阿姨乐得听她这句话，拿着扫帚畚机，像躲瘟疫似的迅速离开了。

邻村那阿姨不乐意了，正要开口骂人，被牛二嫂挡住了，说：“就当没有她吧，又不是第一回。”

下午下班时，牛二嫂在小区门外被上次丢手机的那位女士拦住了，笑着对牛二嫂说：“牛阿姨，我在这等你好一会儿了。里面人多，不好说话，能耽误你一会儿吗？我有话跟你说。”牛二嫂说：“大姐，有什么话你直说吧，这两人是我的好姐妹，我们一同从老家出来的。”那位女士说：“好，好。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观察你。我觉得你人很勤快，人品又好，我有私活介绍给你，出来打工多挣一个是一个，你说是吧？我知道，许多公司老板是不允许员工在本小区接私活的，怕影响工作，所以我就在小区门外来等你了……”，没等那女士说完，牛二嫂她们三个人高兴的不得了。牛二嫂激动地说：“谢谢大姐！没问题，我们一定能做好，不管钱多钱少，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不怕脏、不怕苦，只要有活干就成，我们全听你的。”……

就这样，牛二嫂她们接下了第一份私活。

　　 九、咏梅

转眼间，已到冬至节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昨夜一夜风吹，气温一下子降到了零下。早上起来，有水的地方已结了薄冰，草被覆上一层白白的霜。霜风中的行人都把自个儿包裹得严严实实，更有那马路上的清洁工们，把袄子的帽子罩在头上，帽子上又套上工作服的帽子，然后再在上面用一根宽大的毛巾从头顶盖上，再从后颈拉到前面脖子打个结，一个大口罩，除了两只眼睛，你根本看不见她们长什么模样。

午后出了太阳，在寒风刺骨的冬日里，太阳的光芒显得那么微弱无力。因为出了太阳，天气好像变得长了，下班时天还比较明亮。

牛二嫂们三人骑着自行车，来到董老先生的别墅，车子停放在院门外，推门进得院里，只见董老先生正站在他家院子里的梅花树前赏花吟诗：“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

“老先生好诗啊！您大冷天站在这冷不冷呀？”牛二嫂开口打招呼。老先生见牛二嫂她们来了，哈哈笑说道：“不冷不冷，你们快来看，我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两三朵，你闻闻看，香不香？”牛二嫂们三人凑上去，用鼻子闻闻说：“真香啊！”董老先生很是得意，满脸笑容。“董老，外面冷，你看会儿早点上楼，别冻着了。我们干活去了啊。”“好，好，我再待会儿。”

董老先生是一所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已退休好几年。平时就他和老伴在家，儿子和儿媳经营着一家公司，每天很晚才回家。

牛二嫂到楼上跟阿婆打个招呼就进了厨房，给董老一家做晚饭。另外两个阿姨便忙着打扫屋子，洗衣服……看着这几个从山里农村来的阿姨，即勤快，嘴又甜，老俩口很喜欢，常常在儿子儿媳面前夸她们。

等牛二嫂做好一家人的饭菜，把饭后吃的水果削好，摆放好，另外两个阿姨的活也干完了。此时的天早已黑了，她们在橘黄色的路灯

照耀下，笨拙而又愉快地行驶在长长的马路上。

十、人在外心恋家

老先生吟诵的梅花诗她们听不懂，但读书时梅花诗也背过几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乡村里没有梅花树，真正的梅花长啥样，谁也没见过。只有那房前屋后，满山遍野的桃树，在开花时节，那才是她们最浪漫的时候。“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 上了，没有别的話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好像张爱玲的这一段名言是专门为她而写的，这里面有她的故事。因而，牛二嫂对桃花是情有独钟，偏爱有加。

眼看要过年了，几个女人的家里都纷纷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回家？过年了，谁不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快快活活的，跑到这天远地远，孤苦伶仃的地方，像个叫花子似的？我这才出来几个月，除了房租费、水电费、生活费，就没剩几个钱了，车旅费都不够，怎么回呀？今年不回了，你们在家自己过吧！”牛二嫂给男人没一顿好气。

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愁断肠啊！但又总不能跑出来，千里迢迢的，就这么空着两只手回去吧？那还不让人笑话死？

手里干着活，心里惦念着家里。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啦。

下班后，她们又来到懂教授的家。一进门却被屋子里的情形惊呆了，只见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中间还有一盒大蛋糕，老教授家四口，还有介绍她们来干活的那位女士，围坐在桌子旁，专等她们的到来。以为是走错地方了，还没回过神来，老教授热情的说：“快来、快来，就等你这位大寿星了。”

“谁是大寿星啊？”这更让牛二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教授的儿媳妇说：“牛阿姨，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来我们家时留有身份证复印件的，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一家人又都喜欢你们，这是缘份。今天给你过生日，是老爸老妈提出来的，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不答应，也想给你个惊喜。你们都别站着了，快入坐吧。”

“我自己都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牛二嫂感动得热泪盈眶。

席间，教授的儿媳妇关切地问道：“牛阿姨，你们春节回家吗？”牛二嫂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回。"“好、好，不回就好。过年我和我先生要去外地，就麻烦你们过来陪陪二老，工钱我加倍给你们。”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啊！牛二嫂们大喜过望，回去后立马给家里人打电话：“今年春节，我们不回家！”

　　   十一、大年夜

      

  牛二嫂自从接受老教授一家的邀请，心里特别感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上海，能遇上这样的人家，真是上天的恩赐。

       大年夜，她们来到教授家。教授夫人早已为她们准备好了房间，让她们安心住下。其实，牛二嫂们心里明白，名义上是教授女儿邀请她们陪伴父母过年，实则是念及她们打工在外的不易，她们感动得眼眶里早已噙满了泪花。幸福又心酸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幸福的是教授一家给予她们亲人般的照顾，心酸的是她们有家难回的尴尬。

        牛二嫂们都来自农村那偏远山区，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以特有的勤劳、朴实和善良，迎得了教授一家的信赖与喜欢。

         教授夫妻俩把这个家完全交给了她们，乐呵呵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唠嗑、喝茶、看电视，倒像似来做客般似的。

        牛二嫂三人把房间里里外外打理一番，其实天天保洁，也没什么灰尘，但她们还是认真，仔细的做了一遍，并按之前计划，挂上红灯笼，贴上教授亲自书写的春联，庭院里的梅花树上也挂上了小红灯笼，一派红红火火，喜庆吉祥。

      大冰箱里，早已被教授女儿塞得满满的。吃的、喝的、水果、点心，应有尽有。牛二嫂们哪儿见过这样的现实啊！好在三个女人心眼好，嘴巴又甜，不时跑出跑进的向老奶奶请教，老奶奶把上海菜的做法一一告诉她们，除了上海菜，除夕的餐桌上还摆上了地道的川菜：酸菜鱼、回锅肉、夹沙肉、烧白、麻婆豆腐及蒸菜，水饺……乐得老俩口一个劲地叫好，直夸她们心灵手巧。

        教授俩平时特别注重养生，很少喝酒。但今儿过年，特意开了瓶红酒。祝福声、欢笑声、歌声……一顿热闹、喜庆的年夜饭正在进行。

        巜欢乐中国年》唱响全世界。“五谷丰登笑开颜”、“欢歌笑声连成片”、“红红火火到永远”，电视上，新闻镜头莫过于奔年的人潮，机场、车站、码头……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年关到了，团圆的日子到了，回家的路有多长，思乡的情就有多长……故乡的除夕夜，酒不醉人，人自醉。

         耳旁，似乎又听见了妈妈的呼唤：“儿啊，大年夜回家吃饭”……

             

    十二、梅园笑声

     

大年初一，教授提议早饭后一块去世纪公园，那儿有一大片梅花，花已开得差不多了，这是赏梅的好时候。

       刚吃了饭收拾好，教授叫的车已等候在院门外了。

       他们到达世纪公园时，已是上午十点左右，暖暖的阳光，无风亦无雨，不热也不太冷，舒服惬意。

      牛二嫂三人分别挽着二老的手，一边走一边听教授给她们科谱梅花知识，之前无论是上学时的小课堂，还是走入社会的大课堂，从未听人说过老教授讲的这些东西，因为她们那山沟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梅花，今儿得见，甚是稀奇。横斜疏瘦，红黄白绿，哪一枝哪一朵都那么美，水灵灵的惹人喜爱。

     走了一段路，老教授说：“我们俩在这坐会儿，你们几个去玩吧。这一片地很大，你们从马路这边绕过去，从湖边再绕回来，慢慢看，好好玩。别担心我们，我们就在这儿等你们，你们去吧。”牛二嫂说：“那二老你们在这休息，我们去玩了哈。”老奶奶说：“去吧，吃的、喝的我们这都有，别管我们，注意安全哦。”

       二老的话让她们感到特别温暖，比自己父母对她们还好，千般叮嘱，万般关照。

       几个人进入梅园，就像刘姥姥来到大观园，傻傻的，感觉什么都新鲜。像蜜蜂、像蝴蝶，每朵花，每棵树都想去亲一下，梅花园里到处都留有她们的身影。

        梅园里拍照的人很多，人家那相机，一看就是专业的，她们拿个破手机到处乱拍，但偶尔也会偷师学艺，挨上去看别人怎么拍，向人请教，问些拍照的技巧。拍梅花有讲究，也不好拍，它的枝很乱，拍的时候可选择单朵的、几朵一簇的，单枝的或两三枝，横斜要看情况，要留空白，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在中间位置就不好看了，但密的就要放在中间位置才好。按照别人教的，她们学着拍了几张，果然好看多了，兴奋得像小鸟似的叽叽喳喳。

       前面廊桥头有几株红梅开的特别好，一美女在那又唱又跳，她们也跑上去凑热闹。只见梅花间架一手机，原来别人是在玩直播呢。她们好奇，心想手机还能这样玩啊？

        看了一会儿直播，又继续往前走，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两株挨在一起的绿梅，包在花骨朵最外面的青绿色的，花瓣没有白梅那么白，说纯粹绿色嘛又不是，研究了半天几个人也没搞明白是咱回事。绕过马路一边的一片竹子，又是一片黄色的腊梅，一棒一棒地，开得特别好。腊梅的肉质比红梅厚实，有点像玉或是黄腊蜜，温润，还有几只小蜜蜂在上面飞来飞去……

        她们几个一路唱、一路跳，笑声不绝，来到大门口时，不知不觉竟玩了两个多小时。看见教授他们正和几个同龄人説笑着，旁边还有一阿姨拿着相机在梅花间追着一只小鸟拍照。她们恨自己不能穿越时空隧道，要是能再倒回去二三十年该多好啊！

         回去的路上，教授告诉她们，绿梅是梅花品种里面比较好的，但生长环境比普通梅要求高些，太寒冷，排水不好时容易死亡，所以数量也少。以前主要生长在西南和台湾，现四川、江西都有。萼绿花白，小枝青绿而得名。

          “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我们中国人向来喜爱梅花，它旳清香、素色和雅韵，但最爱的是它那先天下而春，凌寒傲雪留香的精神。

    十三、元宵节

        春节假期很快就要过去了。这不，元宵节又到。俗话说，过了元宵节就是新的一年。作为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元宵节是一年中的最后一个节日，也是特别隆重的一个节日。

         上海的豫园，年年举办灯会，今年已是第24届了，国家级非文化遗产项目的豫园新春民俗艺术灯会，是上海新春佳节最具影响力的迎新春民俗活动之一，在上海，不逛豫园怎么能算过年呢。

       2019年豫园灯会，以“金亥纳福迎华诞，改革开放再出发”为总主题，在黄金广场、九曲桥广场、华宝广场打造了三大主题片区，吸引着数百万人前去观看。

        牛二嫂们从未体验过大型灯会的璀璀景观。三个人下班后顾不得回家吃饭，坐地铁2号线到南京路步行街，也无心旁顾，直奔豫园而去。

        虽已是年尾，但豫园仍年味十足。这般繁华景象，也只在电视里见过。乡下山野的灯会哪能与城里比呢，光看这夜幕下的辉煌灯火，天上人间。

        从记事起，彩莲船、马马灯、舞狮子、耍龙灯等这些民间艺木表演节目就开始伴随自已成长。每年过年的庙会、灯会都为自己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乐趣。儿时天真无邪，长大后的忧愁被这些欢乐的气氛冲淡。几十年来，再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

        一进入老城厢区，她们便被淹没在了人山人海之中。她们手拉着手，互相叮嘱着“千万不可走散了”。整个豫园到处都是灯火璀璨。她们被挤着来到华宝广场，一座很高大的卡通财神猪，首先进入她们的眼帘。憨态可掬的猪手捧福袋和金元宝，向她们送来新春的祝福。

       今年是生肖猪年，圆润喜乐的猪，(猪福)新年圔家团圆，幸福美满。

        眩目的彩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她们随着人流，被漫无目的的挤来挤去。

        九曲桥的人更多，脚下，身体周围什么都看不到，全是攒动的人头。被蛇形的队伍抬挤着前行。“盛世中华贺新春”，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生肖新年的祝福文化。建国70年及改革开放40载的幸福美好生活。“上海味道”带你尝尝上海米道，可惜尝不了，早已身不由己了。她们原以为夜晚会比较冷，穿得多了点，此时浑身燥热，手心开始冒汗了。

         “鸿运当头迎新春”的黄金广场，卡通财神猪，驾着五彩的雄狮，把招财进宝的新春祝愿送给大家。

        牛二嫂忽然感觉此时的身体不再飘浮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雨，拥挤的人潮渐渐松了下来，此时脚跟才着了地，但一直伸长脖子挺着腰，现在人一落地，脖子也酸了，腰也痛了，头发尖上已开始掉水珠，衣服也湿润了，肚子也咕咕叫了……

         观灯，是各地人们必不可少的事情。豫园的灯会，永远都是上海人最有年味，不可割舍的记忆。每一出灯光盛宴，都是过节期间最为亮丽的一道流光溢彩。

        趁着人流松动，她们赶紧撤票，怕晚了又挤不上车。

            

   十四、进退两难

     

元宵节后，牛二嫂被调到另外一个小区，这个小区是老板新接的4幢办公楼。原保洁公司有三人留下继续做，这边新招了两人，在牛二嫂的要求下，将她的两个老乡一块儿带了过去。老板任命牛二嫂做代班，负责保洁的现场管理工作。

        新年新气象，她们统一换了新的服装，但这衣服都是从批发市场采购来的，因为不是量身定做，长短大小总不怎么合身，套在她们的身上，再漂亮的身段也显示不出来。

       从原保洁公司留下来的三个阿姨对小区环境比较熟悉，在她们的引导下，一行8人绕整个小区各幢楼层上下、里外走一圈，以熟悉了解一下工作环境及要求。走到外围一绿化带处，那儿有一片桃树，瞟眼一看，至少有十来棵吧。见一师傅正在对桃树修枝、嫁接。雨水节前后，正是果树嫁接的好时候。为了让小区的花树种类更多，花色更丰富，园艺师傅把李树的芽枝嫁接到桃树上，成活后就能在同一株树上见到两种花。牛二嫂随口说到，这样好看到是好看，一树两花，就是结出的果子，桃子不是桃子味，李子不是李子味，都不是那个味。

       她们来到保洁休息处开会，安排布置每个人的负责区域，宣布上班时间等一些工作要求及注意事项。这时原保洁公司留下来的周阿姨满脸不屑、语气傲熳地发话道：“我只做我原来的那两层楼，其它哪儿我都不做，除非我不在这干了。”牛二嫂一时也拿她没办法，先就暂时这么做吧，等以后需调整时再考虑。一看周阿姨这架式，牛二嫂心里明白，她是遇到了一个难以对付的刺头了。

         可不其然，牛二嫂整整一天都在围着她转。一会儿有间空房需打扫，有新公司要进来，牛二嫂忙着调人来打突击，一会儿有垃圾她拎不动，需帮忙，甚至几个快递纸盒也要别人拿下楼来，牛二嫂除了做自己的岗位，还要帮这帮那，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我这是来当领班的吗？”

        “记住要仰望星空，不要低头看脚下。无论生活如何艰难，请保持一颗好奇心。”这是她在手机中看到的一句话，她还念给两个老乡听，无论生活如何艰难，我们要保持一颗好奇心，要努力挣钱，没钱怎么回家呀。牛二嫂忍着心中窝着的那团火，她也想看看这个周阿姨到底会弄出些什么幺哦子来。

      一天下来，牛二嫂是累得腰酸腿痛，躺在床上一动也懒得动。两位老乡看得明白，那个周阿姨是故意找茬子，纷纷鸣不平，说明天去教训一下她，让她明白咱们也不是好惹的。被牛二嫂拦住了，“没关系，不就是多干点活嘛，哪个单位都有这样的人，咱们生产队不也是这样的吗？什么人都有，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这几天，牛二嫂是楼上楼下，忙里忙外，累得够呛。她甚至后悔当初答应老板来这儿做领班，小小的团队，十人就有十一条心，哪有那山沟里的农村人纯朴、善良啊。

        好在那个捣蛋的阿姨因家里有事辞工走了，新招进了一个外地人，她才刚刚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又接二连三的接到客户投诉，垃圾没收、地面有污渍、厕所很脏…是原公司留下的三个人中的一个，上海阿姨，还是上海人。在哪儿都戴着一副塑料手套，给人一种随时都在认真干活的样子。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工作不错，熟悉她的人知道她是什么德性，都没人爱搭理她。

       牛二嫂接到投诉后立马去找她，让她赶快去处理。然而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做过了呀”、“人家都说我阿姨辛苦了，是你想找我麻烦吧”、“你去做”…就用适些话给硬顶了回来。牛二嫂心里那个气呀，但问题摆在眼前，客户还盯着等结果呢。还是先处理事情，等事后再理论吧。于是打电话叫两个老乡帮忙。拖地、刷马桶、冲便池…把客户打发走后，牛二嫂咬咬牙，也没去找那个阿姨理论，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要把这个阿姨换掉。争得老板同意后，又招了一个外地人，这个人虽然年龄大了点，但干起活来还是挺麻利的。再说之前也 做过几年保洁，很上手。这时的牛二嫂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第三天，老板便把那个上海阿姨给调走了。

        一楼厕所旁，有业主种了一泡沫箱子的香菜，长势很旺，油亮亮地泛着光。在箱子的边沿处生长着一棵小的野生黄油菜，已抽苔并开出了好几朵的小黄花。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抱着小黄花亲吻。一会儿吊在这朵花上，一会儿又飞到那朵花上。这些在农村本是很常见的东西，根本不稀罕。然而，今天的牛二嫂却看得出了神。自从来到上海打工，好像苦比乐多。在老家，虽然穷点，但日子过得快活，整天一些妇女三五成群，嘻嘻哈哈、自由自在，到了上海，她却开心不起来，不仅仅是感受到钱不好挣的现实，还有许多整天面临的吃喝拉撒等，全都写在脸上，刻在眉间。

     翩翩起舞的蝴蝶，之前还是一只小小的毛毛虫，蚕食树叶，积累能量。此后吐丝作茧，把自已囚禁在里面，在作茧自缚的这段时间里，至于是痛苦、休眠、寂寞、孤独、纠结、自虐，抑或是别的什么，只有她自已知道，别人是理解不了的。直到有一天，自已戳破蚕蛹，羽化成蝶，才有了今日的这般潇洒，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是啊，没有足够的原始积累，便没有作茧自缚的本钱，没有不入地狱的勇气与毅力，没有经历过苦难和痛苦的洗理，怎会有化蝶后的美丽。

       有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副拆字对联，上联为：“鸿为江边鸟”，下联是“蚕是天下虫”。天虫凑成蚕字，蚕是一小青虫，胖胖的身体，整天埋头吃桑叶，过一个月左右蚕就作茧自缚其中，再经过一个月左右就化成飞蛾(化茧成蝶)，人们借似指使自已受困。

       牛二嫂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蝴蝶般的快活呀。进不是，退也不是，难到就这样困死在上海吗？谁会知道是这般身累心更累，早知如此，又何必千里迢迢来上海受这般洋罪。幸好还有两位老乡，无聊时有她们陪伴，工作困难时有她们鼎力相助，要不然，真不知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老牛，这香菜天天都在看，难道还没看够啊？要不，我们弄块地种菜去？”听见两位老乡叫她，这才回过神来，对两位老乡说：“能种开心吗？”“能呀，你看人家教授，院子里种棵梅花树，施肥、修枝、看花、写诗，开心得不得了。我们弄块地，什么都不种，就种开心。”

   十五、给心放个风

　　

第二天，星期六休息，三个女人索性又到浦西去玩一天。

        她们从张江地铁站乘2号线直到南京东路下车，从南京路步行街向外滩走去。南京路步行街和外滩的郁金香开得很逗人喜欢，热烈、大方，许多游客和它们拍照留念。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她们尽管来得早，但外滩上仍有许许多多的人，比她们更早。站在外滩看河对岸的陆家嘴景观，因有雾，所以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楚，黄浦江里不时有船经过，有货轮、有游船，大大小小，速度缓慢，在江面上就像随流水而自然飘流似的。她们顺河岸向北，来到十六铺，那里有警务船、城管执法船，海关过境检查，她们在翡翠公主号船前拍照，背景是雾气中的上海中心、金茂大厦、东方明珠塔，拍了几张照片便顺阶而下，穿过马路来到古城公园。公园门口有条小河沟，河岸马路边有人唱歌跳舞。她们在此逗留了十来分钟，便通过公园进入豫园商城。这里是上海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主要经营金、银、珠宝，各类饰品、各种名小吃汇集在此，化妆品，日用百货等货物琳琅满目，令人眼花撩乱。她们边走边看，却不舍得掏钱买任何东西。

        在著名的九曲桥上拍了几张照片后从城隍庙出来，又从豫园古建筑外绕一圈，豫园里面是要花钱才能进去的，每人四十块钱她们可舍不得花。然后顺河南路又到南京路步行街，去了人民广场玩。

      五州纪念广场，有许多演出的小团队，各自为阵，拉个圈子，安装上各种音箱设备，便开始演奏、舞蹈。萨克斯、笛子、二胡……交谊舞、新疆舞、藏族舞等，看那些音乐爱好者们尽情歌唱，尽情舞蹈，那些个柔软，灵活的身子在林荫道上翩翩起舞，她们陶醉在欢快的气氛中，久久不愿离去。

      人民广场内，正在举办穿汉服赏海棠活动。有上海大学的女生们表演乐器，汉服舞蹈，园里一大片海棠花开得正艳，迎得了众多游人的青睐。

        她们一直玩到下午快四点钟了，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她们似乎什么烦恼都抛之于脑后，完全沉浸在音乐声中，这些露天坝坝舞，比家乡的庙会热闹多了。

         

十六、醉春风

       

 城里的高楼大厦看惯了，突然见到一座老旧民宅，顿觉稀奇。其实有什么稀奇呢？老家的房子不都是土墙青瓦房吗，房后石头坡，门前烂水塘。牛二嫂心里想，这就像农村人青菜瓜果吃得多了，羡慕城里人吃烧烤、肯德鸡……反过来农村那些用来喂猪的藤苕，城里人却当着宝似的。

        小时候，课文里有一篇《渔夫的故事》，讲一渔夫在海上打鱼，家里人一年四季以食鱼为生，她羡慕死了，“我要是能天天吃鱼该多好呀”，殊不知，那是因为渔夫一家实在是没有别的出路，只能过着以吃鱼为生的苦难日子。

       这几天，牛二嫂感觉比较累，头昏沉沉的想睡觉。不知是犯春困还是身体哪儿出了毛病。一到家，屁股刚挨上床，两只脚就脚推脚脱掉了鞋子，两腿往上一缩，整个身子便蜷躺了床上。

        两天前，老公遇到个看相算命的，便给她算了一卦。算命的说她这两年运气不太好，要等到下半年十月份方才有所好转。于是老公打电话问她在城里怎么样，不行就回家吧，再説你不在家，这家就不像个家了，儿子天天念叨你呢；她觉得那算命的说的不错。她也想家、想老公、想儿子、想父母……她不知道她不在家，爷儿俩道底是怎么过的，恐怕家里弄的猪窝狗窝似的了吧，可眼下，她实在是回不了家，几个工资，除了生活零用，没攒下几个钱呀。这不，房租又涨了，还一涨就贰佰，电费一块变一块三了，工资没涨，开销到是隔三差五的涨，这工还怎么打，这日子还叫人怎么过呀？

        脑子里一团浆糊,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

        她打点行礼，第二天便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她好想火车开得再快一些，火车翻山越岭，外面的光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回家必须经过秦岭，火车在几百里山川里钻来钻去，大半天了还在山里，她感觉时间停顿了，车子没动了，不时看看手机，又看看漆黑的窗外，她急得满头大汗。她想找个人问问，车子开到哪儿了？可她看看周围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她的两个姐妹呢？她们上哪儿去了？她急得哭了，一边哭一边大声喊叫两个姐妹的名字……

         两个老乡又是推又是叫，牛姐，我们在这里呢，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快醒醒。她很想睁开眼睛，可怎么也睁不开，费了好大劲，才吃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两个姐妹坐在她身边，她抬起身子，抱着她俩哭了。吓得两个姐妹不停地问，老牛，你怎么啦？做恶梦了？牛二嫂感觉头痛，浑身无力，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说，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太累，想家了。你们弄饭吃吧，我再躺一会儿。

       山里人纯朴，出门在外都互相照顾。其实，在她做梦的那会儿，两个老乡早已弄好了饭菜。两姐妹陪着牛二嫂说些开心的话题。牛二嫂躺了会儿起来洗了帕脸，边吃饭边打开电视看。电视里正在播川沙古镇的宣传片，看起来还蛮不错的，与周围的建筑别具一格，古色古香，深深的小巷子，花草精致，清澈的河水，还有石拱桥，各科美味小食，香气弥漫在巷子里……星期天我们去看看吧，离我们不远，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两姐妹说。

        星期六一早，她们姐妹三人收拾早饭，背包里装上水杯，零食，赶公交直奔川沙古镇老街而去。

       她们坐车到农工商超市下车，穿过川沙公园，经鹤鸣楼，从北门出来，沿城南路向东到川黄路，再拐向北走，不多远便来到了川沙古镇老街。

        古镇老街并没有电视上放的那么好看，但走在有些古色古香的小巷子里，也颇有情趣。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据说，川沙有着近五百年的建城史，在上海历史上是个历史久远的古老大镇。川沙作为一个历史上的文化重镇，这儿有深厚历史文化沉淀的清代著名金石学家、书画鉴赏家沈书镛祖上建于清道光年间，至今仍保存完好的“内史第”，而这“内史第”又与中国近代民主主义教育家黄炎培联系在一起。同时，这儿又是近代宋氏家族的发祥地。宋庆龄、宋子文出生于此。与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胡适也有渊源。一个小小的“内史第”老屋居然同时与这么多的历史名人联系在一起，实属罕见。

        川沙最早叫做八团，因为临近东海，在明朝初年，这儿便是盐商云集，帆樯林立的大钓友。在浦东新区成立之前它是上海十大郊县之一，唤作川沙县。

       古镇老街并不是指一条街，由新川路以北的南、中、北三条市街组成。“内史第”、黄炎培故居是重头景点。

        “内史第”的西面是古镇的南市街，南示街是条南北走向的老街。走不多这只见右手边出现了一个石制牌坊。这块石制牌坊的西面书有“彪炳千秋”四字，而朝东的一面则是“禦倭功赐”四字，西东两面均悬“恩荣”匾，显示来头不小。

      牌坊旁是个1956年建成的稻香食品商店，现没有营业。门前有辆黄包车供游客拍照。再朝东走一段就是古镇的中示街。这是以前老城厢最为热闹的商业中心。街上有新华书店、点心店、人民饭店、还有农业银行、西药房、中药店等，她们去的时候，街面上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暑街前面是个小教堂(天主堂)，在北市街南端，有个川沙营造馆，是民营企业打造的首个文化遗产纪念馆。

        向南拐过新川路向东，过观澜小学，旁边就是川沙的古城墙公园。公园里保留有一段年代久远的古城墙。城墙上有一座岳碑亭，亭内保存有一块拓刻着岳飞手迹的不碑。城墙上还有魁星阁、古炮台，这些都是后人重新修建的。

       回来时又经过鹤鸣楼，本想到楼上去看看，但目前还在维修之中，有些遗憾。

       据说此楼琉璃瓦覆顶，下砌玉石平台，画栋四廊。连80根立柱，飞檐翘角，系60枚金钟，宏伟壮丽，气势非凡。

        长空里弥漫着暖意，微醺的春风，不经意间就醉了。这是快乐的一天，忘忧的一天。

    

  十七、倾诉

 

     日子就这么懵懵懂懂一天天过去了。五一那天，牛二嫂哪儿也没去，相约几个老乡就在附近的河边晒晒太阳，吹吹风，说些家长里短的事。除了买点瓜子、水果，即心情舒畅，慵懒的度过一天，又省下了一笔开销，更主要的是没有去挤那人山人海。据新闻报道，全国到处旅游景点都是人满为患，高速公路都变成了停车场。她们庆幸自己没去市中心遭那份罪，明智的选择。

     《一代宗师》里有这样一句台词：“ 人不辞路，虎不辞山。”人在他乡，心里的酸楚何处诉说？

     她们相约在集电港旁的河边公园，说是公园，其实就是政府利用河边绿化带，栽花种草，建了两个网球场、篮球场，在树下、河边的亲水平台旁安了些条椅，供人们健身、休憩。早上8点左右，打电话时几乎都还赖在被窝里。聚集河边公园时，时间已是上午10点过了。

      虽然放假，河边几乎没有几个人，人们都去外地、市中心去玩了。

      上午10点过，太阳已暖暖地照在头顶，水边的绿柳在柔风中摇曳。清澈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楼房、树木的影子，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叽喳着飞来飞去。脱下工作服的女人们，原来也似蝴蝶般漂亮，花枝招展。

      她们带来瓜子、水果，还有路边摊上的千层饼、玉米，矿泉水、可乐……各色食品袋差不多摆满了整整一张条椅。一个姐妹还带了一条旧的床单，往草坪上一铺，6个女人就像几朵花簇拥到一起，成了这河边公园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们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谈天说地，说别人亦说自己，说女人还说男人，单位的事，家里的事，伤心的事，开心的事，大事小事，鸡毛蒜皮，无所不及。平日里大家都忙，今儿姐妹相聚，卸去沉重的伪装，还原本真，开开心心放肆一回。

      说笑间，一家三口沿河边石子路缓缓而来，朝她们这边经过。女的说话声音很大，看样子是在吼那男的，大概是两口子吵架了吧。到她们跟前，才听清是因为爸爸对宝贝公主熊了，宝贝哭了，妈妈护女，正在教着爸爸呢。

     柔柔的风，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散发着清香，有着甜甜的味道。

爸爸一直低头不语，默默地走着。小公举显然也被妈妈的狮子吼给吓倒了，悄悄地跟在爸爸屁股后面……

      做女人不易，职场拼杀，家庭琐事，让青春明媚的少女，变成了满脸怨气的辣妈。

      看到这，她们不知怎么的就把话题扯到了单位里。一个姐妹在一所院校做保洁，她们单位有5人，领班是安徽人。一说到这个领班，她就来气，显然平时没少受委屈。

姐妹们都静下来听她述说。原来，在去年圣诞节际，学校举办晚会(因为学校有许多外国人)，并邀请了许多的学生家长参加。晚会为歌舞表演，动用了许多道具，气球、鲜花、圣诞树、圣诞礼物，由于晚会用自助餐，所以垃圾很多。

在活动前，学校领导找到保洁部，要求安排留人加班。活动结束后要将桌凳归还原位并清理所有垃圾。经过协商并征得老板同意，留下两人加班。

       活动在一楼大厅举办，按理说应让一楼的保洁留下，但领班说她不算加班也要留下，她一听领班这么说，就识趣地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借故回家走了，留下领班带着三楼的上海阿姨加班，由于活动期间有好吃的，于是做二楼的上海阿姨也没走，吃过点心回家兜了一圈又跑过来，但她只是来吃东西看热闹，并不帮忙干活，吃完东西后领班就和做二楼的这位上海阿姨收拾些点心带着先走了。她们俩走后就留下做三楼的这位上海阿姨了，这位上海阿姨也非等闲之人，也给自己收拾了一大包东西，于是垃圾没人管了，厕所、垃圾桶、地面全是各种垃圾，小便池、马桶、面盆等一塌糊涂，活动场地一片狠藉，可这么多垃圾怎么办？她想出一妙计，让一楼的明天来做。于是在微信工作群发一消息，说没收的东西明天还要用，暂且不动。就心安理得的回家了。

      第二天，她和做外围的阿姨来到学校，她们俩平时都来得比较早，一看肺都气炸了，这么多垃圾怎么弄？她们俩只好先打扫清理外围，楼梯及厕所卫生，这些还没做完，学校管后勤的老师来了，说学生马上就要来上课了，这大厅怎么还没收拾。一问说今天不举办什么活动，于是老师去找领班，可领班这时躲在楼上当没那回事儿，支三楼那阿姨下楼来说：“我们的活做完了，剩下的该你们做”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是哪门子道理？可气人的还在后头呢。由于头天天下了点小雨，一楼大厅的所有过道都铺上了塑料地毯，今天天晴了，又必须收掉，楼梯也因举办活动，再加上地面潮湿，也比较脏，必须拖洗清理，所以也想做完大家再一齐来突击一楼大厅。领班一看没人做，没办法她得下来呀，可平时一个纸盒都要叫别人去拿，自己打空手下来的人，那还了得，马上打电话给老板告状，说大厅没人弄，就她一个人，别人都慢悠悠的干自己的活，叫半天没人理……后来她说：“我平时一叫你们你们就来了，今天为什么不来？”你说这龟儿子气人不气人？这不就是恶人先告状吗？

      平时吧，她自己的岗位只要一有活就叫别人去帮忙，别人放下自己的活去给她做，做完再回自己的岗位做，她的岗位活做完了却不去帮别人，叉开两腿享快活不说，还在一旁笑话别人是傻逼。

       这就叫一碗米养恩人，一斗米养仇人。平时一叫你你就去了，今天叫你你不去，她不习惯了，你就不是好人了。

       姐妹们七嘴八舌为她鸣不平，说应该去找老板把事情原委讲清楚，然而，老板对这个领班的秉性也略知一二，所以她的告状并没有什么卵用。后来这个领班家里有事要请假，老板就爽快地让她辞工了。

       花有百样红，人与人不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道不完的苦。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况这是国际大都市。于是姐妹中有人替她鸣不平，也有人说捻颗胡椒顺口气，过去了就算了，别再让自已不开心。

       河边有许多青青的水草，一只小蜻蜓在草尖上飞越，偶尔在镜面似的河水里点一下，微微地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另一个姐妹在老乡的感召下，也讲述了她最近遇到的一件事。她那里单位较小，只有三个阿姨，其中一个是上海阿姨，人虽都是一个公司，但上海阿姨只给一个楼层一家公司做，其它的活她都不参加，扫外围、收垃圾、拖楼梯等全是她和另一个阿姨做，不管再苦再累，上海阿姨都借口说：“我很忙，我没空”而躲得远远的，但只要有点什么好处，她总会及时们出现在眼前，分得一杯羹，这不，在前两天一家公司因装修，请阿姨帮忙打扫，给了一百块钱的辛苦费，她知道后也要求分得一份。别人劳动她不参加，别人的劳动所得她却要分得和别人一样多。当别人说她没参加劳动就不得分享时，她却理直气壮地说别人没叫她。她都说了别的活她不参加，反过来又说别人没叫她，见过不要命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众姐妹皆是一声叹息。

      在朋友圈读到过这样一段话：“万事随缘，不可强求。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方能有个好心情。诸事，能为之则为，不能为之则不为。不苛求于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苛求于己，勿施不欲之事，任其天然”。感触颇深。

       今天，几个老乡本来是出来散心的，所以在诉说自已的不幸遭遇之后，很快就忘掉了烦恼忧愁，在短暂的沉默后，开怀的笑声，歌声又在小河边荡漾，犹如那水中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十 八、上海垃圾开始施行分类管理

       牛二嫂自从五一节和老乡们聚会后，再也没有时间相约。为了生计，都早出晚归忙各自的事。

      广兰公园的荷花开得正艳，牛二嫂三姐妹去看过两回，但河里的荷花全是白色的，没有粉色的，总觉得没有家乡的味道，也就不再去了。最近网上传得厉害，说上海要施行垃圾分类了。物业那里、老板那里也给她们吹了风，提前打了预防针，让她们提早开始学习垃圾分类知识，并从网上下载了此垃圾分类的资料，认识什么是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垃圾和有害垃圾。牛二嫂心想，这分类应该不难吧，咱老家里不退一直都分类的吗，猪、鸭、鸡能吃的是湿垃圾，能做柴火烧的是干垃圾，还有些猪不吃又没法烧的都进了粪坑泡粪水了，不过说真的，她们平时收集的垃圾，除了把能卖钱的清理出来，其余的管她三七二十一，一股脑的全都装进一个袋子里，往垃圾房一扔了事，如今真要分成几类，确实不习惯。

       《上海生活垃圾分类管理条例》七月一日将正式实施，同时，六月中旬物业总公司又要举办职业技能竞赛，她们园区的保洁被要求派人参加。即然是比赛，那都是有标准，有要求的，于是，老板派了以前参加过竞赛的老员工来培训她们，工具怎么摆放、毛巾怎么叠、大堂卫生怎么做、卫生间怎么做、楼梯卫生怎么做、玻璃怎么刮、不锈钢上污渍怎么除，先里后外，先上后下等等，都必须按步骤一步一步的来，不仅要质量，还有时间限制，经过几次培训和私下里自已无数次的练习，在初赛时以优异成绩挤进前八名进入总决赛。7日11日，她们的参赛团队中以个人88分、87.39分的成绩捧回了保洁项目组的冠、亚军，成为了同行中的佼佼者，这些成绩的取得与她们平时的努力和所流的汗水成正比，事后，牛二嫂总结了这样一句话，别看我们是农民，大山沟里沒见过世面的娘们，只要我们接受教育，我们同样能做得很好。

       在积极准备参赛的同时，垃圾分类也开始实施了。6月29号，浦东张江镇政府组织召开了各单位对《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的集中学习和《条例》实施的动员大会。

        关于对生活垃圾分类知识的讲解，讲解老师很是风趣幽默，从“小龙虾”的头、壳、黄、肉的分类再到“珍珠奶茶”，可谓生动详尽。牛二嫂就像当年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一样，一边听一边做笔记，生怕听漏了，没听懂，回去没法跟阿姨们讲解。

        这段时间，走到哪儿，谈论最多的都是垃圾分类，“你们在分类了吗？”“我们那垃圾分类好难弄哦”……小区里有的人喜欢点外卖，以前管他吃完吃不完，打包随手往垃圾桶一扔，现在没吃完的饭菜倒湿垃圾桶，盒子筷子扔干垃圾桶，怕的就是吃不完剩下的汤汤水水弄脏了手，本来就懒得动，手再弄脏了还得洗手，麻烦吧！

        于是，阿姨们在上下班等几个主要时间段都必须守在垃圾桶旁边进行监督，否则，沒有分类乱扔的，就得自己动手，自从实施垃圾分类那天起，阿姨们每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抱怨声没少听，但牛二嫂也没办法呀，全上海人都在做这件事。上海垃圾分类规则，史上最严。在上海，7月1日后如果混合投放垃圾，拒不整改，则个人最高可罚款200元，企业单位最高罚款5万元。这是真的不是开玩笑。这简直就是一场事关中国人的战役。牛二嫂也只能一边听一边安慰，还得自己多动手。这不，一天下班后，三楼的阿姨垃圾分类不清，白领们吃剩的瓜皮和零食等扔在了干垃圾桶里，她没有分捡，被督察的城管员拍照投诉了，差点罚款，牛二嫂是有苦难言啊，领导不容你解释的，这些苦，这些累，只有她自己懂，没有人能够领会。

   十 九  、栾树花开

               

        在上下班的路上，有一段路的两边栽着一种开小黄花的树。满树的花，一蓬一蓬的，此起彼伏，开得热闹，张扬，看得人心里亮堂。

        在树的周围，地上满是黄灿灿的。黄色的小花朵还在开，花骨朵旁就已生出了像豆荚似的果子，更像一串串红灯笼，三角状，由嫩白色慢慢变成褐色，远远望去，黄的，红的一大片，原来这种会变色的花树叫栾树，在秋色里妖娆妩媚！

        每当牛二嫂路过这里，她都会不由放慢速度，如果说有什么不舍的话，定是那一地的落英。

        八月份，牛二嫂的老板接手了一个新盘子，一所职业学校。学校离她原先的小区不远，但这次是调她一个人去的。牛二嫂过去时正值暑假期，学校放假，因此老板对招人的事并不着急。做生意的人身上总是背着小算盘，天天都在算计赚更多的钱。

       快开学时来了个上海阿姨，随后那上海阿姨又介绍来两个上海阿姨。老板见都是六十来岁上年纪的退休老人，便以较便宜的工资尽数留了下来，忽悠一天是一天。这些上海阿姨呢，退休在家呆着无所事实，闲得慌，便又出来找工作上班。因为她们有房租收还有退休工资，少个三二百块钱真的无所谓，只要有人接受，但前提是环境舒适点，工作轻松点，混混日子就好。这可苦了牛二嫂，几个上海阿姨凑在一起，叽哩哇啦的讲上海话她是一句也听不懂，跟她们讲普通话也费劲，因为这些老上海阿姨们的普通话讲得不咱嘀，还不如她这穷山沟的小女人。

       这些天，牛二嫂是里里外外，楼上楼下的跑，没有哪个工位她不亲自动手的，累了苦了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没人理解。

        说实话，牛二嫂刚来到上海就对上海人不怎么感冒。不只是上海人排外，而是打骨子里就瞧不起外地人。说来也奇怪，从那些上海人的嘴里就可感觉到上海人和上海人也是有区别的，真正地道的上海人就是郊区的农民，而上海人又瞧不起乡下人。

         记得著名作家余秋雨老先生曾写有一篇《上海人》，开篇便告诫外地人交朋友千万不要去交上海人。我2006年到浦东时买过一份《新民晩报》，上面有一篇文章也是这个意思，要和上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究其原因，说来就话长了，咱也不去管它，有兴趣可搜阅余秋雨的散文巜上海人》，总之，吃亏的事上海人是不做的。

        这不，前几天牛二嫂是费尽口舌和食堂老板谈妥当，每天中午利用午休时间轮流去个阿姨给食堂收下盘盘碗碗，抹个桌子板凳扫个地，食堂呢管几个阿姨一顿中午饭，省得阿姨们每天背个饭盒哐当来哐当去，天天吃剩菜剩饭。才去两天，有两个上海阿姨就不干了，一个说中午要休息，去帮啥忙，又脏又累的，还不如自已带饭。另一个说菜里糖放太多了，不好吃，反正也吃不多，也要自己家里带，就这样，一桩好事被两个上海阿姨给搅黄了，牛二嫂是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更令牛二嫂欲哭无泪的事还在后头。一个上海阿姨做老师办公室卫生时竟然把校长办公室给忘掉了，也不纯粹是忘了，因为老师办公室加会议室达十间之多，去了两趟校长办公室门都未开，加之她刚到这个岗位做第一天，虽然牛二嫂带她熟悉了环境，也讲了怎么做，哪儿是重点，并把她介绍给老师认识，告诉她开门钥匙找谁拿，但终究还是出了差错。去了两次门未开就忽略了找老师拿钥匙，等到十点过校长来了，看到阳台圆桌上烟灰缸里烟头没倒，开水壶沒洗，花没浇水，于是发飙了，拍个照片发到总务处，说是不叫话，都十点过了他的办公室都没做，要扣钱，这样那样的说了很多，殊不知，除了他的办公室未做，学校的哪个卡卡角角的卫生都做过了。牛二嫂挨了老板一通骂，很是委屈；牛二嫂有自己的工位，另外几个阿姨又是新手要带，她走前面别人跟后面的，就差里里外外，楼上楼下要她一个人做了，她当时真想撂下挑子走人。

        不知不觉牛二嫂竟骑车来到了老教授的家门口。自从她调到学校后，教授家的活儿就全交给了两个姐妹，快两个月未来教授家了，不知是想念老教授夫妇俩还是有满腹委屈要诉说。到了门口却沒勇气进去，正犹豫着，一姐妹在窗台看见了她，一声“老牛”把正在客厅的教授吸引了过来。这时牛二嫂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教授夫妇俩很是喜欢牛二嫂，嘴甜，人又勤快，可今天的牛二嫂笑得很勉强。老教授早已看在眼里，关切地问她，吃饭了吗？边说边吩咐她老乡给端些点心出来。“你还没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说说看都受了些什么委屈啊？”牛二嫂两眼噙着泪花，拿出手机给老教授看了张截图，就是校长发给学校总务处，总务处转发给老板，老又转发给牛二嫂的那条微信。微信的内容是这样的：“都快十点钟啦，你这个打扫卫生的人呢，对不对。是不是每周都来打扫啊，你。我不知你这个管理怎么回事儿，你，你这个还要叫每天每个月要付他物业费，付什么物业费啊，主要我这个这个，这个办公室都没人来打扫的，都都十点钟了，你还还怎么回事儿，你们。早就跟你说了，拿出制度来对不对，他不打扫没关系，你扣钱呢。”老教授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接过手机认真看起来，看后哈哈一笑，“这个校长架子很大嘛，不过国文水平差了点，让他教学生的话恐怕要误人子弟哦！”

        老教授问牛二嫂这个学校的校名、地址、校长的名字，老教授听后点点头说好像有点印象，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学校是民办职业技术学校，由开发商和物业三方合伙创办的，他们利用开发商是集团公司（政府的公司）的特殊身份，物业总公司又是集团下属公司，政府各种优惠政策都倾向他们，每年都从国家拿到许多的补贴款，钱都进了他们的私人腰包。“闺女啊，他们都是富甲一方，有权、有钱、有势的人，你就吃一堑长一智，机灵点吧。不要再难过了啊，工作中谁都有失误的时候，调整一下思路，找准工作中的重点，尽量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牛二嫂三姐妹回去的时候有些晚了，栾树花在路灯的照射下更加迷人，置身花影，满目的灿烂，心也如花般粲然而开。

　　 二十、不堪重负

       

  从教授家回来，牛二嫂的心理好受多了。

         牛二嫂每天还像以往一样的早出晚归，里里外外，楼上楼下，无微不至；可学校毕竟不同于其它商务楼，学校是神圣的殿堂，老师们都很清高，大学生们的家庭太多非富即贵，阿姨们的头早已低到尘埃里了。

        牛二嫂自从调到学校来，没多久她就感受到了学校工作的难度，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学校方面脏、乱、差。学校的卫生特别是厕所很脏，厕所几乎成了学生吸烟的固定场所。他们蹲在大便池间吞云吐雾，鼻涕、口痰吐在地板砖上，加上烟灰、烟头，眼睛看得见的前面，被尿一冲，你不用到现场，闭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得到那污秽不堪的场景，还有看不见的后面，屎总是拉在板板上，手纸一大团一大团的扔在便池里，走时还不冲厕所，一大坨屎加上大团的手纸，很多时候，便池就是这样被堵上的。阿姨们是弯着，低着头，眼睛盯着那大坨的屎，还有黄黄的尿，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了。小便池里也是烟头、手纸，面盒台面上也是一团一团的纸，还有那五颜六色的颜料（因为是艺术学校，广告颜料很多），不时弄得面盆、台面上花花绿绿的，洗个手弄得镜面，地板上到处都是水，脚一走一串脚印，学生前面走，阿姨们拿着拖把跟在后面一直拖，一直拖……

       第二，学校的管理比较甜。学校有食堂，但大多老师是不会坐在食堂里吃饭的，他们会打包带到楼上力公室去吃，也许这样更能体现出老师的不一般，毕竟老师们不是教授、副教授，就是讲师级的人；有的师生不吃食堂点外卖，有些盒饭才拨弄一两口，不如吃，不合味口，便扔掉了，这样一餐下来，干垃圾、湿垃圾，不一会儿便装满了大垃圾桶，卫生间的面台上常常堆着高高的一摞碗。几块钱一瓶的水、饮料，喝一半，有的才开瓶喝了一两口就扔了，对他们来说，好像几块钱就不是钱似的，有的学生是不管自己喝与不喝，只要别的学生买瓶他也要买一瓶，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那些喝咖啡、可乐、奶制品的人，是阿姨们最讨厌的，他们一开瓶，那地板上准是一滩一滩的水，黑黑的还粘脚，过道上教室里你总也拖不干净，至于阿姨们的劳动成果，少有人尊重，在他们眼里，“你们就是扫地的，我不扔你们扫什么？”

        由于是艺术学校，学生都是艺体生，教室里经常有废弃的艺术品，泡沫板、纸板、木板等等扔到垃圾桶旁，更有满地的胶水，阿姨们是跪在地板上用铲刀，百洁布一点一点的铲，一点一点的擦……尽管如此，阿姨们还是经常被投诉，不是这没做好就是那没做好；第三是差。思想品德差、素质差。这些从农村来的人，历尽风霜，脸上早已写满了沧桑。在有着高贵血统的人面前，很是卑微，尽管小心翼翼，处处讨好，但大多还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第二个方面是保洁队的素质差，不稳定。这也是牛二嫂最夫痛的事。由于招来的阿姨们几乎都是六、七十年代的人，都经历过苦难的日子，小农意识早已根深蒂固，为了卖点废纸板、塑料瓶，有人甚至不辞辛劳从几千里远的老家带杆秤到上海，生怕收废品的人少斤短两坑了她。她们会在卖废品的时候一直地叨叨，“别个废品站是多少钱一斤，你才给这个价，太少了"，踮起脚看人家秤称够了没有，有没有少称，但最终还是沒有占到什么便宜。

        她们会不厌其烦地在牛二嫂面前没完没了地唠叨、抱怨，说工资太少、活太脏、太累……他们会到处找老乡，找亲戚帮忙打听，看看哪儿有工资高活又轻松的工作，她们就像街边卖菜的大爷大妈斤斤计较，但又从来不从自身找问题，年龄大、沒文化、工作不主动、总想占点小便宜。东西没了找领班，连拖把洗不干净也要找领班，认为自己是在给领班，给老板打工……

        这个团队不稳定，经常有人跳槽，随时都在招工。这不，三楼的阿姨才来做了几天，又要走了。这个来做几天，那个来做几天，走马灯似的换人，弄得牛二嫂这个领班早已焦头烂额，精疲力尽。

       保洁工的工资低，是因为进这个团队门槛低，不需要高学历，不需要什么技术，也不需要你有多年轻漂亮，但是随着物价的不断上涨（猪肉都卖到三十几块一斤了），在上海生活成本越来越高，三千块钱左右的工资，除了吃住几乎没有什么余钱，好些人撑不到年底，便早早地离开城市回农村老家了。

        牛二嫂及她的两个老乡，看着瘪瘪的钱包，在家人的催促下，也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在大寒来临之前卷起铺盖卷，随着返乡的人潮，踏上回家的列车……

                  

　　 二十一、回家的路很长

       

天才刚刚亮，牛二嫂三人便扛着大包小包的行礼出现在了上海火车站。几棵僵硬的树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中，冰冷的地面有点打滑。她们裹着厚厚的棉衣行走在天空还飘着稀稀疏疏雪花的广场上，看上去，行动是那么的迟缓和无精打采。

       一个月前，她们便找人帮忙在网上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回家，对她们来说是迫不得已，没有了来时的兴奋与激情，像霜打的茄子一一焉了。

     “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应时应景，苏轼的这首《蝶恋花·春景》是对她们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俗话说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要硬往里面挤，挤进去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已。

      然而，农村的处境非农村人所能理解。最近在朋友圈里看到这样一篇文章：《你没穷过，你真的不懂》。文章讲述的是周浩导演在2011年春节前拍摄的纪录片《差馆》里的故事：“一开头，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在跟公安对话：5块钱的饼干，把我关了10天。

        公安回：那饼干28块钱，偷别人东西肯定要关嘛。

         男人提高音量说到：饿死了，饿死了怎么办。

        一天晚上，一个大爷来报案，说有人偷了自己的东西。

         被偷了什么？

         原来是他捡的上百个矿泉水瓶子，被另外一个捡垃圾的人偷走了。

         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年纪尚小的女儿，在火车站偷东西被抓住。

        他崩溃痛哭说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老婆也要和自己离婚，小女孩挽着爸爸的手臂默默流泪。

         女孩的爸爸要被拘留十天左右，小女孩独自被送回家，而两天之后就是除夕。

        还有一个小女孩，一家三口都被抓到派出所，5个小时之后，他们被放出去了。

         对于她的父母来说，带着小孩一起，还有一个作用：博取同情。

         到晚上，就把已经睡着的孩子摇醒，然后孩子哭闹，就能让警察同情早点放了他们。

         公安局里，有一类很常见的“常客”，就是各种做小生意的摊贩。

          有个卖烤饼的大叔被抓，还显得挺开心。

        导演周浩就问他：进来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大叔苦笑着回答：如果不能在外面卖东西，对我来说，里面外面不都一样嘛，在哪都一样。

        他也知道火车站不让卖，可是他的烤饼卖两个赚1块钱，只能在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赚点小钱。

        周浩问他，为什么明知道不能卖还卖？

        大叔指着肚子说：这里要吃东西嘛，小孩要吃东西嘛......

        还有个姑娘，已经买了过年回家的票，但这几天不想闲着，就想卖点开心果，结果就被抓了。

        周浩问她，第一次被抓吧？感觉怎么样？

       姑娘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感觉钱很难赚。

        还有一个让人印象很深刻的农民工，他跑到公安局用热水泡面，面是从救助站领的，没有任何佐料。

        他笑嘻嘻的说：我钱全部寄回家了，我搞忘记留车费了。

        原来，他每个月在广州能赚2千块，但每年过年之前，他会把所有的钱都寄回家。

        然后，就到救助站蹭吃、蹭住、蹭票……”看到这，不知读者朋友你看懂了没有，牛二嫂当时出来打工，也是被迫无奈，老家地理条件差，靠天吃饭，几个鸡蛋都全拿去卖了买油盐酱醋了，眼看孩子要上学了，书学费哪里来，不想法弄点钱怎么行呢？听说大上海遍地都是黄金，钱好挣，能不动心吗？

         殊不知，一个穷山沟的妇女，沒文化、沒技术、沒人缘，竟靠一双勤劳的手，她们为了能在这消费昂贵的大城市生存下去，不得不住在偏远地方。尽管住在很远的郊区，七八个平米的房子每个月也要七八百块钱的房租，水费每人每月30块，电费高达每度1块3，猪肉都涨到近30元一斤了，蔬菜水果什么都涨价，不到3千块一个月的工资，几乎所剩几，为了应付房租和生活成本，她们不得不做别人不愿干的活，比别人做更多的事。然而正所谓“如果你很穷，就算忙到吐血，依旧翻不了身”。

        牛二嫂们在火车站的候车室找个位子坐下来，她的眼神透过拥挤的人群飘向窗外，回家的路是那么那么的长……

　　写在后面 《致不甘平凡的自己》

这几天心里老是空落落的，很想知道年前回到山野乡村老家的牛二嫂，现在怎么样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武汉新冠状病毒肺炎）对她们那里有沒有影响？山那么高，林那么茂盛，空气那么清新，山泉那么甜，瘟疫怎么可能跑到她们那里去呢，不可能，此时的她一定正带着孩子，伴着父母，围着火炉涮火锅呢，她那憨实的老公正在厨房忙着……

曾经有位老同学问起过我：“老同学，你写的牛二嫂是真实的现实中有这么个人吗？”我回复他说，文学来源于生活，牛二嫂是我们这群打工者里面的一员，里面也有我的身影。他不说话了，打工者，干的是城里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又苦又累还挣钱少，最主要的是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因为疫情，全国各地都采取了战时的管控措施，大专院校开学推迟到三月份了，于是我带着人去其他几个项目部增援，因有些人春节回家，遇上了封村、封城、封路，一时半会出不来，出来了也要隔离至少14天，期满经检查身体健康才能到公司上班。感受到了一些人，一些领导，一些公司对保洁工的鄙视态度。在城里人眼里，做保洁的人大部分来自偏远的农村，没什么文化，年龄偏大还长得不那么讨人喜欢，受歧视那是自然的，别想他们对你有多好，不随时挑刺找你麻烦就是万幸。当然也有好的公司，无论是领导还是员工，他们对抗疫在最前线的保洁工是很尊重的。非常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拿保洁工当他们自已的员工一样对待。疫情防控中，发给保洁员的口罩都是享受公司领导级的待遇。

这些卑微的保洁工，他们一直都很努力，不仅出门要看天，进门还得看脸色，默默无闻的工作。他们为城市的干净亮丽奉献自己，同时还要忍受一切不公待遇。有位网友点评说：“吞下了委屈，喂大了格局，格局决定结局，定位决定地位，年轻时的苦不怕，老了的苦才是真正的苦。”

这话虽有哲理，但感觉总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沒有谁不想过舒服安逸的日子，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去做吧。也是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小时候不好好读书、不好好学技术，现在即无文凭又无技术，人老了也不好看了，怎么能受人待见呢。人都去城里了，粮食还要人种不。有句佛语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现在瘟疫时期不是也有城里人羡慕农村的好吗。

其实，现在没点文化要做个保洁工也不容易。上班刷脸、按指纹、拍照上传，什么叮叮打卡等形式多样，名目繁多。手机上除了朋友圈还有微信工作群，许多通知、工作安排都在群里，你不会微信你什么都不知晓。目前眼下的疫情防控，各单位每个员工都有好些表格需要填写，且几乎都是电子版的，需在手机上填写发送。曾有一公司女后勤管理人员退休后来做了几天保洁，才做了不到两个礼拜就不干了，感叹说，现在的人要是沒点文化，连个保洁工都做不了，并不是想象中的“傻子”都能做。

牛二嫂回乡，有她的无奈。疫情快要解除了，全国许多城市的大小企业陆续复工复产，但人们发现，企业复工了，有些员工却失业了。我店念牛二嫂其实是在心里店念我自己，城市已越来越容不下我，乡下也离开越来越远，我该怎么办？这些问题我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思考。

今天在手机相册里翻看到以前在一超市地下餐厅吃饭时拍到的一张照片，一个跑外卖的女孩子手里拎着一袋硬币到前台换整钱，不是说女孩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穿的那件黄色丅恤衫的后背上有一串醒目的文字吸引了我：“给我一杯可乐，我能摇动整个地球”。”是啊，整天愁目苦脸也解决不了问题。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是有的。

生活，

你给我压力，

我还你奇迹！

努力的意义：

不要当父母需要你时，

除了泪水，一无所有。

不要当孩子需要你时，

除了惭愧一无所有。

不要当自己回首过去，

除了蹉跎，一无所有。

致不甘平凡的自已！

2019.05～2020.02上海

作者简介：任朝鹏，男。网名：小桥流水，四川绵阳人，中共党员。《西部文学》签约作家。《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文字散见于《西部文学》、《精短小说》、《大渡河》、《江山文学》等期刊及其他一些文学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