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群语辑(4)

李白云

<p class="ql-block">诗群语辑(4)</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V:这篇《中国传统与美国经验》的观点无什道理。从大的方面看,诗由道与术构成。中国古典诗学的术确是非常丰富与成熟,但并不等于说西方就不够丰富与成熟;该有的彼此都有了。问题出现在道的层面,中国古典诗学之道是废的,至今亦然。此文未谙此理,不得要领,言不及义。</p><p class="ql-block"> 诗言志,文以载道,为谁服务,正能量……在这等绝对的主张下,文学必然失去应有的独立性。结果只能催生一片又一片伪文学的汪洋。</p><p class="ql-block"> 都下水快乐游泳吧。</p><p class="ql-block">A:只讨论诗,不要涉及其他。</p><p class="ql-block">V:诗统摄整个存域,除了技术层面的,何者为诗所独有?不涉其他,能有诗吗?</p><p class="ql-block"> 存域就如一张巨网,诗是其一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A:从这首《立夏》就可以看出,你的诗同样受中国传统文化和古典诗词的影响,这种影响,你是甩不掉的。</p><p class="ql-block">V:我几时讲过自己不受传统影响?我一直强调人无一不是传统的杂交体。区别在于这一杂交是如何发生的,比如,是自觉还是不自觉,是简单的传承还是通过多方面的化合,等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加泰罗尼亚平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不会思疑,昔日的舰队</p><p class="ql-block">从橄榄枝上淬火</p><p class="ql-block">而后退的牧屋</p><p class="ql-block">却在叶底的白光中沉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无法确定</p><p class="ql-block">渗出霞光的泥土片区</p><p class="ql-block">是否有便携式的孤独</p><p class="ql-block">令低垂的牧草失去距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化的山</p><p class="ql-block">只剩下一个入睡的头颅</p><p class="ql-block">那些绳子般的阡陌都挣断了</p><p class="ql-block">紧系地平线的</p><p class="ql-block">是公路和光纤的鸣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沙漠和砾石都给了你</p><p class="ql-block">在突然富足的界面上</p><p class="ql-block">你的出行往往尾随一只鹰</p><p class="ql-block">受困于它翼展的履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C:V的诗,视角独特,且融入了丰厚的人生感悟和思想沉淀,因此读来意味隽永。</p><p class="ql-block">V:有个道理你说对了。诗的奇崛感,繁富内质,脱离平庸,首先是立足于独特视角。事诗的关键之一是储备及形成找出非凡视角的能力。能否找到这一视角,取决于能力而不是意愿。</p><p class="ql-block">D: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表面看是视角问题,内里确实是视野问题,是个人储备。现在很多诗歌,单纯从视角出发,没有内涵,很容易就变成耍小聪明,没有诗味诗意了。你的诗歌出奇,而不出巧,这是我所喜欢的。</p><p class="ql-block">V: 你有此认知,可见路正且用功颇深,藉此将无愧于与诗同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V:日前在穷山恶水唔两位诗友时,我曾荐读关于艾略特的传记《不完美的一生》,他俩当即下单买了。这书的正文约六百页,我已读了大半;有两大观感,一是可作为解读艾诗的权威,二是向我们展示一个诗人在诗路上的用功典范。建议大家都认真读读。</p><p class="ql-block">C:向大师学习,对艺术的理解或者更加通透。《不完美的一生》要买来读读,谢谢推荐。此前因为学习需要,走马读过作者的另一本文学传记《夏洛蒂•勃朗特的激情人生》,觉得很好的。</p><p class="ql-block">V:这位名叫戈登的传纪女作家有学者的气质和视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V:我曾说过,港台至今还没有真正的文学,真正的诗。两地尚处于阳萎写作阶段。</p><p class="ql-block">B:“从自我的小情感小世界里突破,在诗歌中或是独立思考或是展开锋利的现场审视。” 此话与你部分主张吻合。</p><p class="ql-block">V: 也许。极端地说,无真正的文学是因为未知文学为何物。是写作而不是创作,是写手而不是作家。</p><p class="ql-block"> 午间讨论时说过一一跟找独特视角同理,要做到独立思考和现场审视,不是取决于意愿而是能力。通常,谁都会规避人云亦云,都追求深度,都自以为已竭力去独立思考了,但当结果却未如预期时,就只能归咎于能力了。</p><p class="ql-block">B:若有意愿而无能力,确实也难达到。但有意愿,起码说明在审美上是有高度的一一这叫“眼高"。眼高,在诗歌、绘画、音乐等艺术层面,是好事。能力上达不到,这是手低。能力的培养,与个人素养、积累、经验、见识、悟性等有关,这也是长期过程。</p><p class="ql-block">V:以上讨论的是识力。若说到具体的创作,当然有眼高手低的情况,不妨说,这样的情况很普遍。这好比芯片是好东西,可惜我们造不出。</p><p class="ql-block">B:条条道路通罗马。不论用何种表现流派或风格,终极目标是殊途同归,但过程就是天赋。</p><p class="ql-block"> 大部分诗作者因受限于天赋、识见,在路上已死于浅层的鸡汤与颂歌,或死于简单的抒情和小聪明。</p><p class="ql-block">V:我对这种天赋论或天才论有保留。反而注重抱负和投入程度。任何专业上的成就都与投入程度有应然的比例。我们都是所谓的诗人,不妨粗算一下,你每天就文学所投入的阅读、观察和思考的时间有多少,持续时间有多长?</p><p class="ql-block">B:我一直相信艺术家(含诗歌艺术)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这和灵性相关。否则,所有种类的艺术博士都会成为艺术家,但事实上并非这样。有些悲天悯人的情怀,是教育不出来的。即使能力,比如对文字词句的悟解与组织,对修辞的运用,等等,对自古至今优秀作品的领会,借鉴或创新,就非普通作者所能做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群山之间</p><p class="ql-block">雪 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山鹿在低地的绿草里。</p><p class="ql-block">鹿角的兰色请求客居人</p><p class="ql-block">带着模糊的心愿起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月充满了想入非非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远方,那些切开城市的河流</p><p class="ql-block">孤独地一起流动——</p><p class="ql-block">人群跟随人群,消失</p><p class="ql-block">在生锈的暴雨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旅行者返回。带着当地人</p><p class="ql-block">赠送的铁器和盐。</p><p class="ql-block">他叙述着像一棵树正在生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群鸟飞翔。像遥远的海滩上,一片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V:雪迪这首诗具形而上气质,奇崛而浑成,纯度较高,耐读,赞一个。方斌这首诗织体混乱,头重脚轻,形而下的取势,废语不少,未入流。</p><p class="ql-block">S:这样又涉及评价一首诗的尺度问题了。若以形而上作为唯一的标准去度量,必然导致形而下的诗基本没有看头,好比用西餐的标准看待中餐的好坏。方斌的诗所表达的主题很大程度上决定他要走形而下的路。至于织体、结构、语词固然有需要可以优化的地方,但也不至于不入流。毕竟群众的眼睛不说雪亮,至少还是有辨识度的。以我看来,这两首在方向、风格、意图上,甚至包括创作者的身份、学识都是极不一样的,不宜以一种尺度去衡量。</p><p class="ql-block">V:很好。作者是谁以至携带些什么都不重要,只看文本。我向来注重诗的形而上气质,并进而认定这种气质是好诗与否的主要界线之一。理由是,诗是事件、物象及语言投入量最少的文体,必须藉凝练生发意蕴,令其最大化,凝练就是重新统摄或抽象,而一经成功的抽象处理,诗貌就会散发出形而上的气质。诗的崇高蕴藉或贵气皆源于此。</p><p class="ql-block"> 然后,诗人若要做出上述的抽象,必须具备抽象力,这种能力源于相应的思想储备。换言之,没有这一储备就无法做如此这般的抽象。不妨说,但凡诗人都会被诗的形而上气质所吸引,都会往这一目标靠;暂时靠不上的,就只能停驻在形而下的境地徘徊或暗中积蓄力量。</p><p class="ql-block"> 写不出形而上的气质一一说得难听些,并非审美偏好问题,而是能力问题。</p><p class="ql-block">S:在形而上的视域内,我十分赞同您的观念,而且认为您总结的非常到位,这种崇高与贵气尤其是指向终极的崇高也正是诗之所以为诗的本源性的东西之一,但不是全部。同时,我认为形而下到形而上(姑且这么拉出一条界限)并非是实在的由下及上的过程,更多的是呈现方式,譬如泉眼,由涓涓细流到浩浩长江,由最初的纯净、凝炼到后来的博杂、宏阔,不是由上到下的过程,应是一个平面的不同展现方式,一种水的不同呈现方式。它所滋养的对象亦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公认的最伟大的荷马史诗、神曲、我国的诗经亦不是从一开始就以形而上的气质为根本的或全部的元素,但它们在精神层面的引领性、崇高性是深入人心的。至于形而上气质,不过是诗歌发展的一定阶段呈现的一种类型,与众多的诗歌类型是共同体,或者说,是同一泉水造出的不同湖泊中透明的那一个。</p><p class="ql-block">Ⅴ:你所列举的荷马史诗、神曲及诗经,恰恰就因为具有这一形而上的气质才令其流芳百世;若没有这一光辉气质的照拂,它们会沦为草根之作。从形而下到形而上,是诗人及其笔下的进路,是诗人认知增值、升华并得以逐步强而有力地回馈生存的必由之路。</p><p class="ql-block"> 试想,有哪部为学界所认定的经典作品不具形而上的气质,有哪部没有形而上气质的作品会被学界认定为经典?</p><p class="ql-block"> 在终极意义上,神学,哲学和文学艺术是等量齐观的。形而上是这三者的共同基础或依托。</p><p class="ql-block"> 形而下的草根之作是用来练习与启蒙的。升华这一功能,只能由形而上之作来承担。</p><p class="ql-block">A:过度形而上而不及物不涉人间烟火,也会逐渐远离读者;过于形而下而不高蹈不超验,也会流于浅薄。如果诗人们既讲究及物写作,又讲究超验与情思的建构,在将现实因子植入诗中的同时,又能建构诗歌的形象美学与抽象美学,并向哲学的高度攀升,这样是否更具诗歌的抒情本质,更能引发读者的思考与共鸣,更能经得起岁月流逝的考验?</p><p class="ql-block">V:如前所述,所谓的形而上气质呈现在诗人身上时是一种抽象力,是对物象进行统摄,解构重构与占有独特视角等等的一种能力。与作品的所谓地气无关。不妨说,在形而上的视域内,纳入诗中的一切东西均获得与形而下同形而不同质的观照,此时烟火虽都来自人间,但已是不同的烟火。</p><p class="ql-block">A: 对。此时的烟火已是经过诗人内化了的烟火。</p><p class="ql-block">S:“来自人间的不同的烟火”,恰恰是把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关系讲的非常清楚了,两者达到了同一。</p><p class="ql-block">V:不是同一,而是不同层面之间的包含关系一一形而上包含形而下但不限于。</p><p class="ql-block"> 甚至可以说,只有练就形而上的目光,才可以脱离或战胜平庸与媚俗。这时,才可以谨慎认为,你开始发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在此之前,笔下都是处于不自觉的抄袭状态。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其理部分在此。</p><p class="ql-block"> 顺便补充一点:形而下的写作特点,是将原生性的东西作为具像,直接植入作品,因而彼此的相似度极高;而形而上的写作方法是将原生性的东西,经一再抽象后再转化为具像,从而收到差异化和陌生化之功效,使真正的创作成为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