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的眼泪为谁流

岸芷汀兰

　　又是一年母亲节，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晚自习。

那时，我在一所乡镇学校任教。

　　母亲节那天晚上，伴着铃声，我走进教室，我笑眯眯地问学生：“今天是什么日子？”“母亲节！”我的话音未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又问：“大家对自己母亲有什么表示吗？”孩子们突然低头不语。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谈谈自己的父母，怎么样？”

    “好！”孩子们兴趣高涨。

      我先谈起了我的母亲——一位勤劳，朴实的劳动妇女。讲到一次她在地里摘棉花，回家晚了，误了我们的午饭，我和妹妹便责备母亲。她慌忙卸下棉花，一个劲儿地自责：“今天阴天，没有太阳，把握不好时间，要误了你们吃饭了，我马上就做。”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声之后，两碗香喷喷的鸡蛋饭端到桌前，我和妹妹狼吞虎咽起来，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我问她：“妈，你怎么不吃？”“口渴，吃不下去，只想坐会儿”。看着母亲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前，几片枯黄的棉花叶子还粘在头顶上，突然间，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鼻子酸酸的。

     讲到这里，我哽咽了，教室里鸦雀无声。孩子们看着我，好像也陷入了沉思……

　　我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鼓励孩子们谈谈自己的父母。陈卓站了起来：“我的爸爸妈妈在深圳打工，去年暑假，我去爸爸妈妈那里，要开学了，爸爸送我到长途汽车站，把我送上车之后，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还专门对司机做了交代。他嫌零食不够，又跑到超市买了一些。车开动了，爸爸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我，直到看不见。到家后，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妈妈接的电话，她说，那天爸爸送走我后，为了节约两块钱的公汽费，步行到住处，八里路走了半个小时……”她呜咽起来。我说：“你能理解父母，他们会很欣慰的，用实际行动去报答他们吧！”

     同学也被感染了，教室里的气氛很凝重。几分钟过去了，又有一个男孩——林聪，站起来。一个人如其名的聪明男孩，平时有些锋芒毕露，大大咧咧。他说到了九岁那年他患了肾炎，父母焦急万分，四处筹钱为他治病，在人民医院住院两个多月花了几万元。住院期间，父母一天吃一餐饭，家里还有几十亩地，父母轮流种地，照顾他。家里到医院有三四十里路，他们每天都骑自行车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那段时间他们都瘦了几十斤……

     他低声啜泣起来，说实话，我的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打转。我摸摸林聪的头，感慨万千地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平时最调皮，最不爱学习的惠强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得很低，“惠强，把你的爸爸妈妈介绍给我们大家，好吗？” “嗯”。他说到不久前的一个星期六，他和爸爸妈妈一起下地栽种西瓜苗，爸爸拗不过他想开手扶拖拉机的哀求，答应教他。刚开始他还小心谨慎，慢慢地，他熟练了一些，有些放松，就在他有些得意的时候，车头一偏，车滑入了路旁的沟里，他急忙从车上跳了下来。在一旁抽烟的父亲见状，丢下烟，一个健步跑上前扶起他，焦急地问：“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把裤子卷起来，我看看你的腿……”正在栽苗的妈妈丢下铲子，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问了又问，执意要去医院检查。在确定他没事之后，才找人把车从沟里拖起来，自始至终爸爸妈妈没有责备他一句。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他又说到：“自己平时老惹他们生气，总觉得他们瞎操心……”

　　此时，教室里十分寂静。又有几名学生谈了自己的父母，语调都很低沉，但字字句句我们都听得很清楚……

晚自习一晃而过，下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教室里依然很安静，孩子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平时，我在对孩子们进行感恩教育的时候，总是教他们怎么做，从没有让他们体验、回顾。孩子们从小到大一直享受着亲人们的关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而此刻为什么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