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场重复的辜负

马斌

　　龙应台在《目送》一书中写道： 我慢慢的体会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她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在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地铁口的这一端，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地铁口转弯的地方，而且，她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那个画面告诉我：什么叫责任，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为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努力前行，必须越走越好。小时候她目送我的背影，长大后，我目送她的背影，这就是人生。

　　今天是母亲节，我和往常一样提醒孩子记得送一件礼物给妈妈。，因为是她十月怀胎，甘心忍受身心的高负荷运转將你带到这个世界。是她多年来的悉心照料，陪着她胜于自己生命的你一天天长大。我嘱咐孩子，今天再忙也要抽时间陪陪妈妈。 妈妈虽然从不求回报，但她也渴望儿女的肯定。

万千世界，只有一个母亲。

母亲的声音、形象、味道，是我人生记忆的起点。我的童年恰逢文革那段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父亲被遣送回老家隆回接受改造，我这个兄弟姐妹众多的大家庭，由母亲一人苦撑着。每天，她很苦很累，但总是面带笑容面对我们。一天，我突然高烧不退，浑身无力，瘦弱的母亲背着我步行几公里走到医院。医师诊断：急性肺炎。需住院治疗。但那几十元的住院费对我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母亲说不用急，她有办法。母亲一个人默默走到血库献血，然后把她用鲜血换来的钱给我缴了住院费。当时我被感动的号啕大哭，母亲微笑着安慰我说：孩子，不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坚強活下去。母亲的声音很柔弱，但我陡然从她的话语中获得了安全感、看到了希望。

今天，我回忆起母亲这句话仍然会热泪盈眶。这是一个孩子身心倍感恐惧时，母亲做出的庄严承诺：活下去，无论遭遇什么危险，母亲都会用生命捍卫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不屈不挠活下去。

　　岁月如梭，几十年光阴，如水而过。几年前有人问我“你的人生有没有一件后悔的事？”，我多半自以为是地回答“没有。男人做过的事不言悔。”　　

有一天，患阿尔滋海默氏综合症的母亲躺在老年病医院的病床上，护工杨姨正在一口一口喂母亲流质的食物。我坐在母亲面前，握着母亲冰凉瘦弱的手，我的体温一定透过这一握传进母亲的心里，但那时我知道母亲已不认得我了。那一刻，我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在母亲还认得我的那么长的岁月里，没有和母亲像朋友似的发自肺腑地谈一次心；后悔自己为什么在母亲健步如飞的时侯，没有陪同母亲像朋友般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都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我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做到？

　　有个做心理医生的朋友告诉我，他曾做了一个这样的心理测试：他选了100位不同职业的女性，测试如下四道题：1,最爱你的人是谁？2，你最爱的人是谁？3，母亲、你、女儿三人同在一场灾难中，救援的直升机只能搭乘俩人，你选择救谁？4，如果只能搭乘一人，你选择救谁？被测试人的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原来在大家心里，母亲是最爱自已的人，而自己最爱的人却是女儿，为了母亲和女儿，大家都可以牺牲自己，而在女儿和母亲这个两难选择中，大家都选择了以女儿为重。爱母亲胜过爱自己，这让母亲欣慰。但是，但是最后呢？在最后一个舍弃中，我们忽然感觉到透不过气来，感觉到万分难过，心如刀割。

无疑，世间最爱儿女的人是母亲。可是，有一天，我们也做了父母，我们和母亲一样，都会为了爱自己的孩子而辜负最爱自己的人，哪怕那辜负是无意的，是不情愿的，我们也一样会为了自己最爱的人，而辜负最爱自己的人。

原来人生，就是这样一场重复的辜负，而被辜负的 人，却永远心甘情愿，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