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母亲的炕头世界 </h3><h3><br></h3><h3>文/心平气和 </h3><h3><br></h3><h3>母亲44岁时,类风湿关节炎加重,膝关节肿大如馒头,疼痛难忍,行走困难,只能终日坐在炕头,从此炕头成了她的整个世界。</h3><h3><br></h3><h3>坚强的母亲,不愿屈从命运的安排,更不愿拖累家人,成为无用之人。她凭借零散的记忆,坐在炕头领悟操作,学会了做纸扎。</h3><h3><br></h3><h3>纸扎是农村丧事中给死人烧的供奉品,以高粱杆、树杆、谷草为骨架,以线团缚部位,糊彩纸以装饰,将扎制、贴糊、剪纸、彩绘等技艺融为一体,包括钱串、香串、花串、金山银山、童男童女、摇钱树等。</h3><h3><br></h3><h3>母亲病重之前,就会捏花馍,剪窗纸,其作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深受村里人喜爱赞誉。</h3><h3><br></h3><h3>每逢婚丧嫁娶,村里好多人家都要请母亲捏花馍剪窗纸,记忆中,母亲忙时几个月不回家,见她一面很难,正因为母亲的热心付出,不计报酬,她的人缘很好,病后在炕头做纸扎,找她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不愁揽不下活。</h3><h3><br></h3><h3>为了按时完成纸扎活,不耽误人家。深夜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每当夜深人静时,许多人进入梦乡,而母亲则进入紧张的工作模式。</h3><h3><br></h3><h3>她把易于集中精力的活安排在晚上,比如剪纸、彩绘、手工,她坐在炕头,常常是一手拿剪刀,一手拿彩纸,剪刀在手与纸之间穿梭,一切显得游刃有余,瞬间便剪出各种花絮、花瓣、人物等;她做花的速度极快,别人做一朵,她可以做三朵,,做花时如同耍魔术一般,让人眼花缭乱,而当一朵朵形态各异、逼真动人的花呈现时,又让人惊叹不已。</h3><h3><br></h3><h3>一整套纸扎,需要扎制10个骨架,花串需要做120朵花,钱串需要用10张白纸剪成连体小钱,香串需要用各种彩纸做100个卷筒,彩绘需要画3个小时,贴糊200余处,每道工序,都由母亲一人完成,整套纸扎做下来,费神费力费心费时间,一般人根本做不了。</h3><h3><br></h3><h3>我们有时候睡醒,母亲还在做活,便催她睡觉,她总是说不累,实在累了,便小眯一会。等我们起床时,她又精神抖擞坐在炕头,埋头苦干。</h3><h3><br></h3><h3>小小的炕头成了母亲与命运抗争的主战场,与精神对话的大世界。</h3><h3><br></h3><h3>因为经常深夜加班,我家的电费每月高达四五十元,这在当时的乡下,实属罕见。街坊邻居也戏言,高电费就是高收入,母亲也是以此为荣——虽然病了,但她绝不是无用之人。</h3><h3><br></h3><h3>后来,母亲的病情进一步加重,手指关节也肿痛起来,拿不起剪刀,做不了活,不得不停止做纸扎。</h3><h3><br></h3><h3>之后有段时间,她一度消沉,几次自杀,幸亏发现及时,才没有产生严重后果。</h3><h3><br></h3><h3>在大家的合力安慰下,母亲再次体会到,孩子们回家喊声妈是多么幸福的事,有妈就有家,她慢慢走出自杀的阴霾,重新振作起来。</h3><h3><br></h3><h3>在她的炕头世界里,她和老友聊人生、聊家常、聊社会、聊感情,视野更加开阔了,思维更加活跃了,心态更加乐观了……</h3><h3><br></h3><h3>48那年,母亲突发脑溢血去世,离开属于她的炕头世界,当我赶回家,看到她静静躺在炕头,想到我们从此阴阳两隔,再也喊不上一句妈时,不禁嚎啕大哭,泪如雨下……</h3><h3><br></h3><h3>以后每次回家,总觉得母亲还在炕头坐着,等着我们回家,等着我们喊她一声妈妈……</h3><h3><br></h3><h3>如今,老家的大炕已经换成大床,联系我们之间的唯一纽带彻底断了,但我坚信,我们之间的精神纽带不会断,因为,亲情永远在线,接通从不受限。</h3><h3><br></h3><h3>每年的母亲节,我都要以自己的方式纪念母亲,“思母如流水,何有穷已时”,对母亲的思念,如同滚滚长江水,总是源源不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