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跟过世的娘聊心语

袁公

母亲节跟过世的娘聊心语

——胡联彬（袁公）

娘，今天是您那时候还不时兴的母亲节，儿想跟您说说话儿。

娘，您知道吗？儿看着别人遇到这个节日，有娘在，是那么幸福，那么快乐。可是儿，命薄，福浅，今生今世也不会再拥有这一天。

娘，儿屈指算来，您离开我们已经37年了。

37年来，儿从一个曾经没人愿意让人家闺女嫁给咱的穷剩筋，混到了儿女双全、年虚61岁。儿不懂事，儿还没走到画句号的那一天，就已经超过了娘8年的阳寿。如果您和俺爹都还在，那该多好啊！可惜，可惜这已成为永久的遗憾，成为用什么都换不来的奢望，成为永远都圆不了的梦。

37年来，儿是凭着自小从您身上看到的优秀品质所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走过来的。儿所走过的路，虽然并非一帆风顺，甚至有时候还很坎坷，也很艰难，曾经由此勾起儿对您和爹的思念而流过无助的泪，但是，有您遗传给儿骨子里的那种不服输的基因，让儿逐步把爬雪山看作是修行，把过泥潭当成是锻炼，逢山爬山，遇潭淌潭，总算是过来了。时至今日，儿可以问心无愧地告慰二老在天之灵的是，儿没把您用言行指给儿的道儿走偏，没给咱家祖宗抹黑丢脸。

37年来，儿有件事儿曾一度没弄明白，那就是儿在这几十年里却始终没做过遇见您二老的梦。为此，儿曾有过遗憾，遗憾父儿母子梦里也不能相见；儿曾有过自责，自责是否因儿不孝，惹您二老生气才不屑一见；儿曾有过怨恨，怨恨是谁剥夺了咱父儿母子梦里相见的权力和机缘。然而，当儿苦思不得其解多年之后，终于有一天，儿才想明白，或许，或许是您和爹知道儿会谨遵教诲、牢记初心，没必要托梦于儿吧！当儿侥幸想会是这个结果后，顿感释然，更觉坦然，深为未烦二老挂念而心安。不过，儿在感到坦然的同时，儿把您二老的放心视为对儿的鼓励和鞭策，更不敢忘乎所以，以至后来，儿竟然害怕梦见您二老了，因为真若梦见，那不正说明儿让您二老不放心了吗？于是，儿从那时起，就更加清清白白做人，公公道道理事，勤勤恳恳为政，生怕惹您二老不高兴。



娘，儿能走到今天，是儿托了您刻在儿脑海里的“勤”字的福。儿记得，由于俺爹供职在外，加上俺们姐弟仨都还小，是您既女又男地操持着这个家，白天下地，晚上缝补，一年四季，儿都没见过您睡过几个囫囵觉。除了一家老小衣食住行、猪鸡牛羊吃喝拉撒，您还养种着自留地，从耕种点播，到锄耪耧耙，这全把活儿您都能娴熟地拿下。每到冬天，您那双手冻裂得近乎于豆腐渣，满手背和指头肚裂崩的血口子足有麦粒那么大。每到晚上，您用块儿猪油蘸着火烫呀，烫呀，听得见您被那烤流的油烫得跟吃了朝天椒一样，嘴直微微涩啦。在挨个儿烫过之后，再撕扯若干块儿胶布贴巴贴巴。就这样，在把那双赖以干活的手加以修补后，您又继续挑灯夜战，做起了针线活儿。第二天晚上，把一块块儿变了色的胶布撕下来，再重新烫，重新贴，接着又是缝缝补补不知歇。土地收归集体后，您为了多造粪以换取工分养活全家，夏天甭说，冬天夜里刮大风，天还不亮，您就起来，腰里围两条布袋御寒，出门去打扫风刮的烂叶子。当时，虽然儿还小，但已经想象得到娘的不易，暗自发誓长大后要有出息，让娘过上好日子。正是因为有娘您的影响，让儿明白了“勤”的意义和价值，自儿参加工作后，不论到哪个单位，在什么岗位，儿从来都不敢懈怠，总觉得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还不解气，生怕对不住儿所在的单位，生怕愧对了组织上给儿安排的职务，唯恐比别人干得差，总想比他人干得好。

娘，儿能走到今天，是儿沾了您刻在儿脑海里的“俭”字的光。娘您虽然没念过书，说不了上讲究的字话，但是您用身体力行的一件件事告诉儿，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儿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咱山里头，土地薄，细粮少，但是，善于精打细算的您，即使麦面再少，您也能量入为出，细水长流，保证逢年过节、亲来客到、修房盖屋、头疼脑热的时候有白面吃。正是受娘您的影响，儿也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就是儿在“一把手”岗位上花公家的钱，也从来没舍得奢侈过。

娘，儿能走到今天，是受了您刻在儿脑海里的“韧”字的益。儿自小就从您身上看到了那种不服输的韧劲儿。一个女人，独自把家里的事全部扛起，独自把地里的活儿一并拿下，儿说什么也不信您就没有感到遭难的时候，可是儿所看到的，无时无刻不是坚强。您的“韧”，深深地扎根于儿的内心，使儿不论是在为熬成人而艰难跋涉的路上，还是有幸到某个单位担任主要领导职务的途中，虽然也经历过不少挫折，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儿始终坚信：关键时刻咬住牙，过坎儿就成功。即使眼下拿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也充满着必胜的信念，不信找不到突破口，硬是千方百计完成了一个个在不少人看来难以完成的任务。



　　娘，是您把孝心的接力棒传给了儿，让儿懂得了做儿女的怎么样才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可是，遗憾的是，老天爷却剥夺了儿孝敬您二老的机会。儿不会忘记，由于舅舅自小夭折，致使姥爷姥娘跟前没有一子半儿，是您既当儿又作女，在姥爷姥娘身上操碎了心。我记得，每年除把俺哥哥拾的几垛柴禾整车整车地都拉到姥娘家外，一到秋天，您就起早贪黑，带上块凉饼子预备中午吃，去地里刨玉米茬子，一刨就是十天半月。晾晒在道路两旁的茬子，一片挨一片，有几里地长。晒干后，捶去土，一装好几车，都给姥娘家送去。是娘您用无言的行动告诉儿，做儿女就该是什么样。可是，令儿痛心疾首的是，您把孝教给了儿，您和爹却在儿还没来得及尽孝的时候就离儿而去，令儿终生遗憾，终生歉疚。您教给儿的孝，唯一可派上的用场是，让儿习惯了用孝或不孝来判断人。孝者近，不孝者远；孝者赞，不孝者笞。

娘，有件事，您让儿刻骨铭心，终生难忘。那是在您因为俺爹的离世精神失常后，为了让您换个环境，送您去俺哥嫂上班的厂子的那天。在儿把您送到那儿之后，儿因不放心，没有随车离开，当晚跟娘您同住在哥嫂为您准备的那间小屋里。虽受条件限制，那间屋只有五六平方，但住一个人倒挺得体，除了在一边放有一张单人床，另一边还并排放了两个箱子。因儿只是暂宿一晚，嫂子在箱子上面简单铺陈了一下，算是有了儿的床铺。睡前，您执意让儿睡在有蚊帐的床上，您睡箱子，后经儿好说歹劝，您才答应睡在床上。可是儿一觉醒来，却发现您虽然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入睡。更奇怪的是，原本在睡前儿已替您落好的蚊帐，却像幕布一样挂在了两边。儿问娘是咋回事，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您的回答竟是：“光让蚊子咬你嗷？”哎呀呀娘啊！您知道您这话让儿感到是多么无地自容啊！儿知道，儿那会儿不该在您面前流泪，可是娘，您的话实在是让儿感动得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啊！儿的喉咙一时像堵了一块棉花套一样，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儿只感叹，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对她的儿子居然还如此牵肠挂肚！儿也正是从那时起，才真正懂得什么是与生俱来的浸透在骨子里的母爱，才明白母爱是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

　　娘！儿感觉儿今天跟娘聊到这儿心情有些沉重，不忍再回忆下去了，咱是不是调整一下气氛呀？那好，那就允许儿把儿的这首《父母安息才有儿安》的诗吟诵给娘听，抒发一下儿的愿景吧！也为今天的母子闲聊作个结。

逢节儿表愿，跪祝老娘安。

头枕乾方岭，脚蹬巽向山。

清晨沐雨露，夜晚仰蓝天。

尘世辛劳尽，天堂彻享闲。

娘，儿打扰了您这么长时间，想必您也累了，请娘安息吧！有时间了，咱娘儿俩再接着聊。

题图来源：网络

插图摄影：王吉业（摄于嶂石岩）

正文字数：约3000字

袁公致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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