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篇

幽兰

藏在心底的＂城＂

       我四五岁时，随姨妈住了一年多，那段时间的记忆在最近总像放电影一样片段式的回放。许是因为姨妈现在老了，身体不好，我常去看她的缘故。

姨妈是典型的中国式农村妇女，勤劳朴实，善良，知足。可她身上又有许多跟当时住在村子里人不一样的东西，至今都深深地影响着我，牵动着我。

        去那座村庄，从全省最大的城市开车出发，

在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上驰骋不足四十分钟就能到达。这次，我没有选择沿大路直达她所属街道再去村子。凭着儿时的记忆，我在离街道还有三公里的路口右拐了，拐进了一条只能并排行驶两辆小轿车的水泥路上，路看上去是刚刚修好的。水泥在上面铺得结结实实，垫得很高。车行驶在水泥路面不时听到从车轮下发出的＂咔嘣＂声，那是前面的车轮从别处辗压带过来的石子，不幸又被我的车再次碾压发出的声响。现在正是春季，阳光在车外跳跃着，落在路两旁的油菜花地里，将黄色的菜花映得金灿灿的。我打开所有的车窗，花香夹入了阳光的味道跑进来，还有蜜蜂的歌唱。

       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一片一片黄花与一座一座村庄交替闪过，小路行着行着就弯了，慢慢菜花不见了，路开始变窄，被三四家红墙黄瓦的小平房贴得紧紧的，只能通过一辆小车，行人遇上车只能站在一旁等车先通过。地面的水泥也不见了，尘土在大小不一的石子中跑来跑去，累积于此的石子经过几十年的风雨洗刷后，挤得紧紧的，连一条缝隙都不留。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是我童年脑海里城市的味道。

      记忆中，当时我所见的能够铺着石子走车子（自行车，手扶拖拉机）的路就只有它了。路边的小房是有颜色的砖头垒起，而不是泥巴糊着的，这红房子是那么的结实平整，还从砖头里散发出来一种好闻的味道。快过年或是农忙时节，姨妈就会带我来这割猪肉，买年货。而我，总是踮起脚尖，趴在其中一座红房子敞开的窗户上，盯着窗子里货架上摆放着的各种零食，看着店奶奶一会儿拿着糖果，一会儿拿着饼干往窗外递出。＂这里真好，这么多好吃的，如果我能住在这里不用回家就好了！＂我这么希望着。姨妈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她温柔地摸摸我的脑袋，抱起我让我选一种零食。我摸摸这个，放下，又摸摸那个，放下，直到后面买东西的人在催促我，慌乱中只好说买下正在手上来不及放下的零食。当姨妈准备付钱的时候，我又会像突然明白过来一样，对着店奶奶大声说：＂我要泡泡糖！＂店奶奶就会笑呵呵地递给我一袋泡泡糖。

        一瞬间，车下的路又宽了起来，高了起来，又被水泥裹得严严实实。我把车开到了前面停了下来，走下车去，径直走向红房子。临近那座红房子时，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心开始有点慌乱了，这可是我整个童年都惦记着的大城市，连做梦都想住进去的＂商店＂，我不敢轻易地靠近。一个深呼吸，我迈开了步子，红房子就在我的面前了，我正好站在店奶奶递泡泡糖给我的窗前。这扇原来总是敞开着的窗如今紧闭着，厚厚的印花玻璃把屋子里的一切遮得严严实实，店奶奶和各种各样的零食都不知去向了。尽管我在省城住了近二十年，也在这当中去过不少的大城市，但是，也只有这个地方让我哪怕是路过也会在心里为之一颤的了。它在我心里的那种高大，热闹，让我想把自己留在卖泡泡糖的老奶奶身边的感觉，是任何大城市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