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划逃离地狱

吕硕文

——医院琐记之五
醒来不知道躺在一个什么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总之，四处静悄悄，旁边整齐排列着一张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个像人形的东西，安分守己地被白床单覆盖，不知是生，抑或死。我似乎闻到一股死亡的气味，估计这里即使不是地狱，也离地狱不远了。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四肢分开，紧紧地捆绑在病床的四周围栏，嘴巴塞着一个什么东西，连叫喊一声也不可能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医生防止病人烦躁自残或咬断舌头所采取的必要措施。当时，我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我猜想，那个样子也一定十分可怕的。
在这个类似地狱门口的地方徘徊，似乎可能随时默默地迈腿走入地狱，确实令人恐怖。必须想尽千方百计逃离这个地狱之门，摆脱那个万劫不复的世界，此时此刻，唯此为大。然而，手脚被紧紧捆绑，连嘴巴也被封闭，不能呼喊一声，又怎能逃离这个张开血盆大口随时要吞噬我的魔窟呢？
望着寡白墙上那个电子钟，长短针足足磨磨蹭蹭走了大半截，我还没想到一个解救燃眉之计。寂静中电子钟走得特别响，“咔嚓、咔嚓……”，每一下像索命的脚步声。心急如焚啊，没有办法意味着坐以待毙。我的心我的魂魄悠悠荡荡的……
忽然，我的左手腕反过来，手指无意中触碰到绑着这只手的纱布结。求生的欲望撩拨那一段纱布带，我开始盘算逃离的计划，要用四个小时，在天亮之时解放我的左手。这样，我就有机会有能力抵抗伤害我的所有外来力量了。
三个钟过去了，我累得筋疲力尽，而绑在左手上一连串纱布结几乎都被解开了，只剩下一个。长长舒一口气，愜意地享受一下成功前的快乐。还有一个小时，解除最后一个结，卓卓有余。我小心地用可以转动的左手扯起被子，盖着被解开的结，担心恶魔冲进来，重新为我绑上一串死结。当然，我又有一点得意地想象，恶魔闯来时，我怎样奋起与它搏斗，终于高奏凯歌……
突然，我的床猛然震动，连忙睁开双眼，原来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医护人员，正推着我和我的床往外送。我刚要挣扎起来，旁边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爸，别动！你在ICU躺了十天，现在哪有力气走路啊？”
十天，整整十天？一段真实的、却带有神话色彩的不凡经历，就此结束了。
【86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