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儿祭“胡子”》 小说 (原创)。

穿林海刘晶晶

<h1><font color="#ed2308">作者简介</font></h1><h1><font color="#ed2308"> 刘晶晶 男 </font></h1><h1><font color="#ed2308">出生:1952年</font></h1><h1><font color="#ff8a00">曾任:文工团编、导、演</font></h1><h1><font color="#ff8a00">原本溪市文联组联部工作,本溪市作家协会秘书长,本溪市文联《溪水》文学杂志社小说编辑,著名作家舒群的秘书。</font></h1><h1><font color="#167efb">在《鸭绿江》《北方文学》《东北文学史料》《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汇编》《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文史精华》等报刊杂志发表过小说、散文百万余字。著有长篇小说《战争与性荒》,中篇小说《最后一片净土》《借个绿草地》等。</font></h1><h1><font color="#b04fbb">现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舞蹈家协会会员。</font></h1> <h1><font color="#ed2308"> 小年儿祭“胡子”</font></h1><h1><font color="#ff8a00"> 原创:刘晶晶</font></h1><h1><font color="#ed2308"> 胡子一词,在我们家乡辽东本溪地区就是土匪强盗的意思。为什么小年儿要祭“土匪强盗”呢?</font></h1> <h1><font color="#ff8a00"> 我爷爷给我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九一八”事变后,东北三省沦陷,为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东北抗联横空出世,筑起一道血肉长城,屹立在白山黑水之间。一九三六年七月东北抗联第一军由原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改编成立,杨靖宇任军长兼政委,宋铁岩任政治部主任。下辖3个师1个教导团。活跃在本溪、新宾、抚顺地区,狠狠打击侵略者,炸军火库,放火烧粮库,打得日寇闻风丧胆。小股日军不敢出来,红土甸子、南营房进山“剿匪”的日本鬼子,被抗联全部消灭。山里老乡穷得没有衣服穿,一家一铺破棉被,一条破裤子谁出门谁穿,看见日本鬼子的尸体,就全给扒光了,连遮裆布都不留。他们恨这帮没有人性的兔崽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把他们一个个放白条扔在车道上。日本鬼子又进山来报复,把房子全烧光,杀了全村的人。并屯,连甲联保,给老百姓洗脑,实施治安肃正计划,逼老百姓组织清剿队、讨伐团,每人拿着大棒子,在日伪军刺刀的逼迫下进山找抗联队伍。深山老林里的抗联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山上密营损失殆尽,粮食、药品、盐等给养完全断绝,许多优秀的指战员壮烈牺牲,部队损失惨重。</font></h1> <h1><font color="#ff8a00"> 小年儿那天,北风呼啸,大烟炮搅起雪粒抹平了凸凹的沟壑,山岗上下来一辆马爬犁,日本骑兵马队围在四周,在看不见的车辙里晃动着模糊的幻影,旋飘的暴雪在高寒上空炫舞。近了,人们才看清,马爬犁上歪坐着一位枯槁褴褛的野人。蓬头垢面,大胡子上沾满了鼻涕,让人惊悚的是,一双瘦骨如柴的大手被铁钉牢牢地钉在马爬犁的扶手上,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暴露在风雪中的手脸已经是铅灰色的,只有眉眼在眨掉雪花时,人们才知道他还活着。胡子!胡子!大家抄手跺脚地在议论着,半大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在大人说胡子来了的恐吓下,想象中的土匪强盗都是红头发蓝眼睛的恶魔,孩子们就往胡子身上脸上吐吐沫,甩鼻涕,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端着洗酸菜的脏水,劈头盖脑泼在胡子脸上,烂酸菜叶就挂在已经冻得石化了的耳朵上。</font></h1><h1><font color="#ff8a00">日本鬼子杀人不用审讯,认定你是“胡子”,游街示众之后就地正法。马爬犁来到村外山脚下,日本兵直接用枪托把胡子的手从钉子上砸下来,血只是在冻得硬梆梆的手背上勉强涌出些许殷红。胡子被架到山包上稍微平坦的地方,大家这才看清,胡子的一条腿,在雪地里丢当地拖拽着,鲜血阴湿的破裤子冻得像铁桶一样硬,碰在冰面上嘎啦啦地响。日本鬼子让他跪在雪地上,他不跪,宁死不跪,鬼子在他身后用枪托砸他那条好腿,好腿跪下了,断腿根本起不到支撑作用,胡子倒在雪地里。鬼子拽着他的耳朵想让他站起来,挂着酸菜帮子的耳朵在寒风中已经速冻成冰,腿断了,身体的重量全在耳朵上,一拽把耳朵拽掉了。人群发出一阵惊叹,晶莹闪亮的空气中霎时多出一层白雾。胡子的脸扎进雪窝里,抬起头时满脸都是雪,头发胡子上沾满了雪,他的脸僵硬着,脖颈没办法活动,只好让雪那样挂着。他的舌头慢慢地伸出来,舔一舔唇边的雪沫,说:老乡,这里的岁(水)号(好)喝,这里的穴(雪)号(好)美。日本鬼子拽出两个老百姓,逼迫老乡扒掉“胡子”身上的棉袄,露出了骨瘦嶙峋的臂膀,两个老乡把胡子扶起来,胡子用没有知觉的胳膊紧紧地搂住身旁的小树,昂首挺胸,快速眨着双眼,看着巍峨壮美的远山,没有表情,只有深邃的目光在搜寻,在寻找心中的那一缕温暖的阳光。鬼子少佐噹啷啷抽出军刀,快步踏雪走到胡子身后,举起军刀,白手套像两个雪团在寒光闪闪的刀刃上快速游走,鬼子少佐歇斯底里地嚎叫着,拖着长音:呀——军刀划破凝冷冻结的空气,带着炫目的划痕,斜劈下来,胡子连头带半个臂膀,加上身旁擀面杖粗的小树一起落地。血吱吱地冒,把周围的白雪染得血红。胡子没倒下,扶着没有树头的小树,在寒风中冒着一腔热气。老乡们吓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妈呀地叫喊着四散而逃,眼前挥之不去的是血红雪白。</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  日本鬼子怕抗联晚上夜袭,早早地坐车赶回县城了。万籁俱寂的山村悄无声息,偶尔有几声狼嚎打破恐惧到极点的乡民脆弱的神经。爷爷是一名乡村教师,念过伪满的师范,他被胡子刚毅凛然的眼神所慑服,他是人,不管他是胡子,还是好人,都不能暴尸街头,人总得入土为安吧!爷爷看到胡子的第一眼,就认定他是一个红胡子(抗联),日本鬼子杀的人,你去收尸,就有被杀头的危险。在大家都恐惧害怕的躲灾中,只有爷爷一个人扛着一把铁锹,偷偷地来到山岗上,把红胡子的尸体摆放好,找了半天耳朵,没找到,可能是哪家的狗给叼走了。爷爷用雪掩埋了尸体,堆起高高的一个大雪堆。又下坡回家挑水,一担一担往山岗上的雪堆上浇,渐渐地雪堆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坟,水筲有节奏的吱呀声,给恐怖的山村,带来韵律神秘的色彩。</font></h1><h1><font color="#39b54a">后来,“胡子坟”在那一带就叫开了。爷爷因为儿子也是抗联,就逃难到了金州,他心里明白,真正的抗联战士才能爬冰卧雪,土匪强盗能有那样坚定的信念吗?解放后,爷爷因为工作关系去了很多地方,他最后认定,那个红胡子的口音,很可能是山西的。</font></h1> <h1><font color="#167efb">  我每次过年回家都去给红胡子上坟,这是爷爷留给我的遗嘱。摆上粘豆包、粘火勺,日子好啦,天天像过年。今年的小年儿,我给没有留下任何遗迹的红胡子爷爷,带去了两瓶汾酒。</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