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巾之恋

王建梅

在上学时，我有一个学友姐姐名叫陈碧华，1985年9月，我们俩相识于延津县魏邱乡初级中学，初级中学和魏邱高中仅仅是一墙之隔。

我是住宿生。说不清是天气太冷，还是自己的被褥不保暖。冬天来临，我就会和同学合铺取暖，姐姐课余会到宿舍里来玩耍，我们俩就渐渐熟识起来。

姐姐说：“你的牙齿很好看，买牙刷、牙膏天天刷牙吧，牙齿就不会是黄色的！”我没有钱，我把刷牙的事告诉妈妈，妈妈说“你去找你爷爷要钱吧，他是咱家的掌柜！”爷爷说：“刷牙干啥，牛倒沫样”。于是，我的请求泡汤。妈妈安慰我：“买学习用品时，给爷爷多要个钱，用余钱买牙刷。你就傻，直接要钱买牙刷，爷爷认为是浪费。”

后来，我要交学费，五元钱。爷爷当时手头紧，答应有钱就马上给我。我耐心等爷爷给我交学费，当爷爷把那五元钱交给我时，纸币暖暖的，钱放在爷爷贴身内衣的口袋里有了体温。我知道钱币来之不易，那之后，除了交学费，我再也不轻易张口给爷爷要钱。爷爷和叔叔出外干木工活增加收入，爸爸妈妈带领其余家人种田维持生计，我和姐姐、哥哥才有幸安心上学。爷爷说：“你们仨只要愿意上学，咱家再难也会给你们筹备好学费。”

碧华姐姐性格外向、喜欢交际，她的朋友很多。我性格内向、不善交流，性格相异而相吸引的缘故，我就特崇拜姐姐，我对姐姐言听计从。那一年，我们的地理老师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这位教地理的老师上课从不带课本，祖国地形地貌、各省区划、各民族风俗人情他都胸有成竹、了如指掌。三下五去二就在黑板上画出一副地图，圈圈点点都是真学问，他上课时，没有学生打瞌睡。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年轻教师，有同学说他得了脑瘤，曾到北京的大医院做了开颅手术，医生告诫他术后禁忌烟酒的。他喝了酒也抽了烟，然后一病不起，抛下新婚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走了，永远地走了！学校安排我班的一个男生作为代表随同教师吊唁，其余学生为痛失恩师悲痛欲绝。

课余时间里，我会和姐姐一起去田野里和姐姐的家人一起劳动、去别的同学家里串门、一起在晚饭后到公路上散步、“逢十”结伴去赶集购物、讨论一下周边新闻等，她非常有主见、风风火火。

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和姐姐的家人在田间劳动时，伯母回头看看姐姐又看看我，笑着说：“你俩长得真像，像一对双胞胎”，我能感觉到伯母对我疼爱有加。收工后，心灵手巧的姐姐亲自下厨烧火做饭，她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把红辣椒切成段儿，辣椒段儿温油下锅，煎出香味时，再把豆腐块倒进锅，豆腐块成油黄色时放点调料就出锅，她做的“麻婆豆腐”色香味俱佳，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吃“麻婆豆腐”。“麻婆豆腐”是一道名菜，微辣、酥软、金黄色、富有营养、老少皆宜！

我们当时只醉恋玩耍，无忧无虑。姐姐富有智慧，眼睛眨眨、眼神闪亮、嘴角微微上翘、露齿一笑，就有一个新办法产生。在我眼里姐姐就是个“智多星”。

姐姐的组织能力强，1988年5月16日，在姐姐的组织下我们同届的女生到魏邱西河堤岸合影留念，姐姐挽着我的胳膊站在前排。摄像师提醒我们照相时要有画面感，亲近、自然、喜庆，我却用歪头动作定格了当时的记忆。

忆同学年少，冬雪飘舞的季节，气温骤降，姐姐跑到家里拿出厚厚的红色鸭绒袄让我穿，一瞬间，暖流遍全身。红色是爱，热烈、丰满、和谐。之后，我就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穿着一身红装出入校园。

当自己受一点点委屈时，姐姐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安抚，姐姐是我的保护神！记不清当年自己和一个男生闹什么别扭，委屈得掉眼泪，姐姐看见我抹眼泪，她爱打抱不平的脾气就上来了，气呼呼地就去找那个男同学“算账”。这件事让我们笑谈了很多年，赞姐姐仗义、侠肝义胆！

九十年代初期，我开始站在三尺讲台上为娃娃们传授知识，乐此不疲；姐姐选择了就学、继续深造。

2003年初冬，我和魂牵梦系的碧华姐姐相聚，姐姐到新乡东站接我时手里拿着手机，我第一次听姐姐说起手机信息这事儿，手机在农村市场还没有普及。那一年，我的女儿已经八岁，姐姐的儿子三岁。这个三岁的小朋友不识字却会准确地选择自己喜欢的光碟放到计算机里播放。姐姐说她正在攻读研究生，姐姐的爱人比我小一岁，上学时我总喜欢喊他“老弟”，而他坚决反对当“老弟”，执意要当“哥哥”。“老弟”说：“看我难不难，供应俩学生（这俩学生一个指的是姐姐，另一个指的是他们的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姐姐说起夫妻分居两地、说起生病时的自己对爱人和孩子的思念时泪光闪闪，我为姐姐执着的求学信念折服！

勤劳的姐姐再次亲自下厨，做了几个重庆特色小菜，好客的“老弟”专门到街上挑选了一只烤鸭盛情款待我们一家三口。姐姐做的重庆特色小菜，微辣、有酱、菜不缩身，和着面食特搭。俗语说：喜欢吃辣的人儿有脾气，有本事！我怕辣，但和姐姐在一起时我也食辣，津津有味！

2011年4月，同学聚会时我们再次相逢。因为人多，无法畅聊，匆匆相聚又匆匆分别。同学会上，姐姐作为成功人士代表发了言，向恩师深深鞠躬以示感谢。发言时的姐姐再述求学时期的“常立志”与“立长志”的关系，希望我们大家无论是成长自身还是教育自己的子女时都要“立长志”，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去，直到成功！

那次相聚，我的情绪波动很大。同学之中有两个男生因意外事件已经与世长辞，绝大多数同学生活得还算不错。聚会后，有同学倡议组建同学基金会的事儿，希望通过同学基金会的力量能够帮助到生活上过不上来的同学。会后，捐赠活动进行得很暖心！

同学相聚本来是件开心的事儿，我却因获悉一些生命无常的事儿乱了自己原本平静的心境，掩面喟叹生命历程中如此命运多舛！

2019年5月9日，我到新乡明德小学学习，学习结束，姐姐开车来接我，我们姐妹第三次相逢。姐姐夫妻俩很恩爱，儿子已经上大二了。平素里，家里只有三个人，姐姐一直负责照顾年迈的婆婆，婆婆因为得到悉心照顾而身心康健，婆婆今年七十八了还常常和儿子打乒乓球。

“老弟”听说我要来，乐坏了，早早回家沏茶倒水、端瓜果，忙得不亦乐乎。

姐姐现在的社会身份是大学教授、大学生导师，学院蔬菜技术带头人。

我们聊过去的趣事、聊现在的工作、聊身体健康状况。我告诉姐姐现在的农村小学发生的重大变化：教学设备软硬件方面的高端配备，师资力量的增强，美丽乡村工程的顺利推进等。姐姐为家乡教育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而欣喜不已。

姐姐叮嘱我说工作之余就到外面多看看，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别跟个老太太样窝在家里，固步自封就会孤陋寡闻、目光短浅。

我在姐姐家留宿了一晚，晚餐时，我们去了一家火锅店，姐姐点了一个“鸳鸯火锅”，一辣一清汤。姐姐不时站起来为我、为“老弟”夹菜，可那菜明明就在我们面前，我们举筷就能夹到菜的。我让姐姐坐下来，别忙着夹菜了。“老弟”风趣地说：“她吃饱了，她站着给我们夹菜就是锻炼身体，大学教授给我们做服务生这待遇难得啊！吃吧，吃吧，她这大学教授还是咱培养出来的，她做服务生不亏材料”，我们几个便笑成一团。原本怕吃辣的我，这次吃辣仍旧津津有味，还小酌了两杯五十三度的“北京二锅头”，因为有姐姐在身边，辣就不可怕。

席间，我们聊时光飞逝催人老，聊这几十年里衣食住行发生的巨大变化，聊农村教育与城市教育的差别，姐姐一再说“优越的学习环境只是其中一部分，起决定作用的是学生得好好学；条件再优越，学生自己不好好学就成不了才，成不了大才！”姐姐聊起她十岁时和父亲谈理想的事儿，她对父亲说：“我长大了要当教授！”她的姊妹们打趣她说：“你那小本事当兽医差不多还当教授呢”。她的父亲正色说道“你们放严肃点，别嘻嘻哈哈，这是在说正事！”由此可见，理想信念和刻苦努力地学习才是成就人才的两大主要元素！姐姐的这番话意味深长，也让与我们同时就餐的她的侄女幡然悔悟、解开心锁、放下思想包袱、不再厌学。

第二天，我需要搭乘新乡站至延津站的头班车回家上班，姐姐和爱人五点多就起床了，他们把水烧开、凉在杯子里，以方便我起床后能喝到适宜温度的开水。早六点，他们开车把我送至新乡学院站台，直到汽车启动，我们彼此互道珍重，挥手告别。

大家都在忙，忙祖国的教育事业，我忙小学基础教育，姐姐忙高等教育，我们俩忙到自然年龄一个年满五十五周岁、一个年满六十周岁才能从教学一线退下来。

三十四年过去了，姐妹情愫依旧！临别时，姐姐赠我一条丝巾，这丝巾是姐姐从越南带回来的，一共两条。姐姐轻轻地给我扎好、调整好巾角的方向，她也扎上了同款的丝巾。透过镜面，我看到扎着丝巾的自己很美丽，扎着丝巾的姐姐更青春靓丽！

我接受姐姐的爱如沐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