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故事）没啥爷爷

心海

                             应征入伍

没啥爷爷今年八十一岁有余，姓杜，叫杜光珠，属虎的，济南人，他怎么就成了咱们小区的“没啥爷爷”了呢？来龙去脉只有我来说清楚：刚解放那会济南商铺周围都是些大杂院，一个大杂院住着七八户人家，我和杜老弟（我比他大十来天吧）还有几个孩子就在一个院里捉迷藏，滚铁环，扇洋画玩着玩着就到了上学的年龄，杜老弟比我们几个聪明，长的比我们也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们几个猴儿八鸡的小屁孩，皮包着骨头；上小学咱不提了，就拿上中学说吧：人家老弟上的是名牌，实验中学！那在济南上实验比北京清华（济南土语）还gei，长辈们见了面，开口也是谁谁家的孩子有出息，上实验了，依词夸耀对方，家长脸上有面也有光；那像我们啊“破立达，烂育英，腚眼孩子上三中”，所以大杂院的这几个孩子们也都认为杜老弟是上大学当科学家的料，我们是下苦力的主，更是高攀不起，自然就分邦，互不走动。

万万没想到的是1958年1月8日新兵入伍那天，街道干部带着一帮人敲锣打鼓来到我们大杂院把我和杜老弟一起送到了部队上。

                               思想火花

我和老弟来自一个街道办事处，顺理成章地分在了一个连，一个排，一个班，一年后，虽着新老兵的轮换，我们都成了班长，他是一班长，我是三班长。都是一排的。有一天，是个星期天，战士们都放假成群结队去市里买东西，去照相。我刚下岗背着枪回班，路过操场，看到老弟在一颗树下看书，我朝他走去，他看我已到眼前，忙卷书让坐，没等他开口，我问：一班长，这么入神，看的什么书？他不犹豫把书递给我，我也顺势来了个枪放下，把枪依托在树上，接过书，是一本杂志，青年xx刊，我翻开影入眼帘的：雷峰的故事，我从标题开始看，从陌生到熟悉，看完一页翻下页，一口气读完，又从感动到流泪，是故事还是真事？是平凡还是伟大！思絮有些乱。这时他意识到我的感情已经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忙问：怎么样？他紧接着说：我们和雷峰是同龄人，走的同様的路，他做的事也很平常，除了我们年龄相同，思想容易接受之外，重要的就是我们赶上了新年代，在这个年代里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工作，平平常常也是惊天动地！我说：一班长，你说的对，我们是一个兵，雷峰也是一个兵。

他说：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什么？

他接着说：咱们济南有条共青团路你知道吗？

我连忙抢着说：知道，知道，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共青团员义务劳动去修路时，我把手弄破了，班长把药箱拿过来拿碘酒当紫药水给我抹上，痛的我一下就跳起来了，到现在还清楚的呢！

“以“共青团”命名的路，当然共青团员参加义务劳动去修路是理所当然的，我是想，我们参加义务劳动去修建共青团路，不就是挖挖土，搬搬砖这些很稀松平常的事吗，可是，共青团路将永留给后人踩踏，前行！雷锋做的也是索碎小事，同样会引起一代人一代人跟着做，两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要与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事，再小也受人尊重，你说对吧？

我连忙说：对，对，对，太对了，从小事做起。

                                 误会风波

我俩交谈后不久，毛主席发出：向雷峰同志学习的号召，全军掀起以雷峰为榜样，以三八作风为内容向英雄王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学习开展全军大比武运动！以应对严峻的国际形势，连部召开全连战士誓师大会，会上，一班长接合自己怎么学习雷峰的，怎么像雷峰那样从小事做起；修吊环，填沙坑；帮厨择菜洗盆，打扫猪圈又怎么提高了思想认识等等，战士们听了启发很大；连部也要求每个战士在大比武中做到不怕苦不怕累，宁可平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的严格要求！以备战的状态，苦炼杀敌本领！

炼兵场上一班长是出了名的严班长，怎么严法？他让战士不论什么项目要作到“咬紧牙关”和“坚持再坚持”比如作俯卧撑吧，当你作到50个感觉身体不能再撑下去的时候，就咬紧牙关还可以作20个，你认为达到极限了，就坚持，再坚持还可以作10个。直到趴在地上。有人问他是不是太残苦了，一班长说：离不怕死远着呢！所以，一班的战士比其他班的战士总体水平都高一个挡次。他们个个很自豪，走起路来腰直气仰，连长不管是早点名和还是晚点名，说着说着就一排一班怎么怎么样，一来二去营部听说了，派人下来，了解情况，人要是走运，风和光一起来，除了风光就是风光。巧了，当一班风光无限的时候有战士反映一班长体罚士兵，什么？体罚士兵，这还行，消息一留小跑连长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点名，连长因为情况不明，只能是侧敲旁击的说：老战士关心帮助新同志是传统，为老乡打水扫院子是纪律，不能走偏了，又提高八度，不能走偏了！大家莫名其妙正纳闷呢，文书走过来贴着连长的耳朵嘀咕了几句，连长接着说：别的连来电话反映，我们有个班长夜里去伙房偷东西，正在调查，（提高嗓门）是谁啊？敢紧找我或指导员说清楚。看来连长真生气了。说了声：解散！扭头就走，这时一班长在连长后面紧追了几步说：连长，伙房偷东西是我，别查了。连长头还没回过来就听清楚了，恨的连长那个样啊，如果不是当着那么多战士的面，就踢他两脚。连长也没理他，转过身走了。

中午快收兵了，指导员站在操场那头喊：三班长，到！我跑过去，立整站着，指导员摆手让我放松。直来直去交待任务，三天时间把驴皮气给我弄清楚。（一班长因严而倔，外号驴皮气）我伸出两个手指头，（问答题）指导员点点头，我立刻举手敬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心想，体罚、偷...严重啊！

晚饭后士兵们各自活动去了，我找到一班长，问：你怎么办？他说：没啥，“啊？火都上墙啦！你没啥！。”我伸了伸两个指头让他看。他瞪着眼睛说“什么？就偷…这一个？

                                细说详情

为了讲清楚问题，牵扯到大背景先交待三句话：国家三年自然灾害，部队执行定量供应，战士饿着肚子搞训练。大环境中，私底下难免有些战士耍点小聪明；就拿最普通的吃饭说吧；开饭前战士拿着自己的碗勺（指在营区）以连为单位整好队唱着歌，到大礼堂门前集合，各连有各连的位置，站好后，各班有一名战士（轮流值班）到炊事班打菜，菜用盆打回来放在地上，大家把碗围着菜盆放一圈，值班战士一勺一勺往每人碗里分，有意思的是这时战士们站在那里，（等着拿自己那份菜）低着头眼睛盯着分菜的勺子转，一般就是一人一勺，剩下来就是点菜汤，看看那个碗里少就匀吧匀吧，分完了，各人端着各人的菜再去打饭，饭是由炊事班按全连人头定量闷饭，够不够就这些，闷好饭用大簸栏抬出来，战士自己动手成，成完了，端着菜和饭借吃饭的机会找几个合的来的战友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天，这么说吧，反正什么都聊，喜喜呵呵，...这其中有人说：弟兄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多吃米饭的好方法，第一碗是少成快吃，第二碗是成满慢吃。说完也没人打叉，和没说一样，但是，却有人偷着学，结果比别人多吃大半碗，传来传去成风了，每当炊事班把米饭簸栏抬出来还没放好，一窝蜂地抢，几分钟就抢光了，结果有事来晚一点的战士就没饭吃了，经常有人饿肚子。那天指导员召集班长开会，让一班长领着大家先学习雷峰的事迹，不一会儿，指导员来了，说：今天把班长们找来，解决什么问题呢？少成快吃，话音未落，班长们齐说：成满慢吃！一阵笑声，静下来指导员说：吃不饱，强训练，是事实，是国际国内形势所逼，我们没有退路！只能苦练杀敌本领，战场上才能活下来，现在练兵是在抢时间也是在抢人！...本来大家执着耳朵想听听指导员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吃饭问题呢？怎么谈起训练？指导员继续说他的：抢饭吃不是错，各班班长回去和骨干说说，别跟着抢了，菜分一勺就行了，别转着眼珠子跟着那点菜汤了，当班长的要有意识去多关心关心身体弱的新同志。话音刚落，有个班长说：58年59年差一年入伍，有旳新战士比老战士还大呢，指导员紧绷着脸说：部队不按年龄，按受教育，早一天也是老兵，老的就要爱护小的，老帮小，老带小，一辈一辈就那么传的，这叫传统，传统改不了，按我说的各班回去照着办！

这时班长们才清醒过来，回班后以身作则，重点照顾体弱的战士，部队很快有了起色，见荣誉你推我让，见困难你争我上，战友之间互帮互助层出不穷，新气象开始出现。

咱再回过头来说出事的那天早上，到了开饭的时候，和往日一样拿上碗勺，排好队，唱着歌，来到大礼堂，只见有人正在从汽车上往下卸罗卜，随卸车，随过磅，顺便就分给各连，三个连加一个营部，正好大礼堂的四个角，一个单位一堆。等各连到齐了，营长简单的说了几句，意思是地方政府支援的罗卜，分给各连，从今天晚上开始，各连加岗看管，接着开饭，训练，和平常一样。

咱再说一班有个战士叫邢光礼，59年入伍，看个头，有点瘦小，一班长怕他不搁摔打，特意按排和他床挨床靠着睡，发现问题及时说两句。下午操场训练几个项目做下来都正常，就是到了双杠练臂力起落时，刑光礼作了30几个就坐在地上，班长一看50个以上到75个才是他的极线，明显是偷懒么滑，（战士中确有此事儿）过来用脚挨了他一下，意思是告诉他，继续练，（舜间被其他班的战士看到）刑光礼起来又作了几十个。吃晚饭时，班长特意把自己碗的几块肉拨到刑光礼的碗里。到了晚上，通训员跑来传达连部命令：警卫大礼堂罗卜的任务，一个班一天，由一班开始。一班长接到命令就按排，谁一岗，谁二岗...息灯号一响，睡觉。

半夜，一班长睁眼看到刑光礼就说，下岗了，刑光礼恩了一声，班长听声音不对，问：怎么啦，（没答应）又问：你怎么啦？班长咕噜从床上翻身下来，用手摸了摸刑光礼的头，滚烫滚烫的，说：你感冒发烧了！你怎么不早说呢？话里带点埋怨，班长想了想，又问他，你是不是白天就发烧啊？这时，刑又恩了一声，班长这才明白，白天冤枉他了，说：你怎么不说呢？（意思是让我误会了你）刑说：我坚持。班长说：“你傻啊你！”这时班长又心痛又恨他又后悔，没尔思就跑出去直奔大礼堂，看见三个连的三个岗哨正在聊天，（偷东西的消息是那两个哨兵传出的）班长过去对本班的那个战士就问：哪是咱连的，战士指了指东北角那堆，班长进去挑了个又青又脆的罗卜顺便洗了洗，回来就给刑光礼削了削吃了，班长第二天早早起来又到炊事班做的病号饭，加了个合包鸡蛋整整一大碗端给刑光礼，因刑有病，一班长让他休息。

接下来就是连长早点名，大家都知道的误会风波

半月后和往日一样训练完了连长晚点名，只见连长拿了张报纸走过来，说：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意见，说我，说着说着就拿一排一班说事，今天，我不说了，我们读报纸。“文书！”“到！”文书接过报纸。连长说：“今天你给大家读，”文书举起报纸，在大家面前晃了晃，呵！人民日报几个大字清清楚楚。

标题：三八作风如春雨 团结之花遍地开！

本报通讯员xxx报道。解放军xxx部队三连军训纪实。

文章叙述三连战士怎么苦练杀敌本领；官兵怎么相互帮助，怎么学习雷峰精神，好人好事，有名有姓有事迹，特别是误会风波，生动感人，全是自己亲身经历，越听越熟，越听越亲，战士们感觉汗水没有白流，苦和累是值得的，对自己是最好的安慰，这时，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报纸刚读完，大家就欢呼起来，跳起来，有战士喊：一班长，一班长！这时高兴的连长说：那个驴——，战士们舜间轰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连长忙说：大家都知道啊？！战士齐声喊：知道！连长说：好，欢迎他上来说几句好不好？！下面一致高喊：好！连长把两手举过头顶，拍了拍，说：刮击刮击。一班长被你推我拥弄到前面，样子比大姑娘上花轿还难，他只说了四个字：没啥，没啥！

                                 小小发明

一天，我到炊事班，老远就看见一班长和炊事班长在说着什么，我走近，炊事班长先开口了：都说你俩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我说，不错，可一班长上的是实验，我上的是啥，差距大了去啦！我接着问一班长：都说你高考上大学，怎么当兵了呢？“国家号召到最需要的地方去，我报名支边，没参加高考，后来领导考虑我弟妹太小，支边没批准，两头落空就应征入伍了。”正说着呢，炊事员喊：班长，米下锅了，你来烧火吧！炊事班长去了。我们站在那里纳闷？怎么烧火还得班长烧呢？一班长说：我看看去。说着抬步就跟着炊事班长来到炉灶旁，炊事班长开始烧火，一班长就问：怎么烧火他们干不了吗？炊事班长说：干不了。而且很肯定。“为什么？”炊事班长一边操作，一边说：现在锅里下了大米了吧，需要大火烧开，开锅后听锅内的响声，没有咕噜咕噜的声音，说明水已经在米以下，这时需要压火，压早了闷出的米饭水吉不好吃；压晚了就糊锅底；你看火压住了吧，再听锅内声音，如果没有支支声，说明锅内温度低了，必须在压火的煤上插几个眼，给锅加温，不加温就容易夹生，这两个火侯全凭经验，不是十天八天一说就会，目前他们还不行，所以一闷饭就叫我。一班长听了说：这么复杂啊。

几天来为闷饭一班长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他想，有什么办法吗？那天是星期天，他画了个图借休息到市里找到一家黑白铁加工厂，照图做了个像草帽的东西拿到炊事班让大家看，大家围上来问：这是个什么？一班长顺嘴一说：叫闷饭器。大家一试，挺好用，问题全解决了。后来炊事班长带着它和他的伙伴们参加了全军在济南军区野战大比武，毛主席观看，炊事班以做饭最快，省煤不冒烟，便于隐蔽，符合战备要求获第一名并在全军推广。军政治部让战士歌舞团编成“我们的炊事班”在各部队巡回演出。年终评奖，都说应该给一班长记一功，一班长说：记什么记，没啥。

                                 晚节没啥

没多久，我和一班长因调动失去联系。十几年后，我们在济南市向雷峰同志学习群众做好事活动中第一次相遇，他带着银行系统的青年志愿者，我带着商业系统的青年志愿者，见面后寒暄了几句各忙各的。以后十几年，我们像鹊桥相会每年一次，从未间断。变化的是服务项目不断升级，先是给群众理发，磨刀磨剪后是修收音机，电视，冰箱，洗衣机。进入八十年代，我俩退休又中断几十年没联系。

那天早上我吃完饭从楼上下来，遇上个六层的大姐，她见了我就说：大叔，咱一楼又搬来个划画的老头，他说他也是大杂院旧城改造搬迁户，因孙女上学没人照顾晚来了两年，家里挂着很多画，楼上这些老头老太太早早起来上公园晨练，晨练回来就到老头家里，说是看画，一腚坐在沙发上，老头又砌茶又拿烟，那里是来看画啊！分明是找茬来休息喝茶的。嘻嘻哈哈，聊天中知道谁家电灯不亮了，煤气灶有问题，下水道堵了，老头板子钳子螺丝刀，胶带管件水龙头，全的，背起工具包跟着你到你家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刚开始，大家一个劲地谢谢，老头就说：没啥，没啥。日久天长，熟成一家人了，更不好意思问贵姓了，家里突然那里出点毛病就把小孩子喊过来说：快去把一楼的爷爷叫来就说咱家什么什么坏了，小孩子问怎么称呼爷爷？大人告诉孩子，叫没啥爷爷。小孩子跑到一楼叫：没啥爷爷，没啥爷爷，我家什么什么坏了。日子一常，有叫有应，没啥爷爷就这么传开了。那天我家水管子坏了，我叫小妮子快去把没啥爷爷叫来，没啥爷爷看了看，丝坏了，急急忙忙下楼回家从工具箱里拿了个新水龙头换上，我感激不尽，心想功夫就算了，水龙头是新的不得花钱买吗？我掏出十块钱塞给他，老头说：没啥，没啥。

大姐问我：这个“没啥”是嫌钱多呵还是嫌钱少呵？

我说：这个老头呵我认识。没啥。

（画是没啥爷爷画的，够专业吗？）

没啥爷爷作品，老年大学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