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老三

         再不拍照留点念想就真的要消失了。

         我像只流浪狗一样嗅着这些残砖破瓦，试图找到某种味道。四十几年，时间应该不算长，味道怎么就消失殆尽了呢？地点不可能错，小桥改了，流水还在，巷子拆了，小沟沟还在，生我的房子垮了，老瓦还在，还有一垒残墙……

         都没有了，人走了，味道也带走了……

婆婆是78年走的。有个现象好奇怪，我对婆婆没什么印象，可婆婆在我梦中的频率比我母亲还要多。我唯一记得两个场景，一个是婆婆坐在胜林哥门口的桑树下我摘桑葚给她吃，再就是我跟她要钱买铅笔她不给（估计是身上没有），我哭闹很久还是没买成。婆婆死了没过两年我们家并迁去了汉口，说汉口好听些，其实还是农村，只是从种水稻改成了种菜。这是我对父亲最失望的一件事，我还以为从此就脱离了黄泥巴变成了城市人，还冤枉做了一些时准备，例如口音、例如眼神。做菜农的那段日子我好怀念我的婆婆，我的湾里小巷，我的玩伴，我的小桥河流，我时常独自一人去往一个叫四新的地方，那里种有稻谷，坐在田埂上看雨后彩虹，听蛙声虫鸣，象个少年维特，整天郁郁寡欢。曾经我把那段最不快乐的日子怪罪是父亲没让我变成城市人，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不是那个原因，那是青春的痛，是成长的痛。那些把青春描写得如诗如画的作品都是骗人的。青春是迷茫的，迷茫得近乎残酷。

         在那样的年龄离开故乡，结果还是没有变成城市人，从稻农变成菜农，从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问题是还不是真正的菜农，这让我难以接受。背井离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还是没有变成城市人。后来变成城市人了，我才发现我还是我，还是喜欢家乡的臭豆腐，就连做梦也还是湾前的山湾后的河。

         其实最近几年我是隔三差五的回，每次回来我就喜欢在湾周围转悠，我之所以把自己比如成一只流浪狗，一来想自己有狗的嗅觉，二来认为自己不能衣锦还乡，象个成功人士为家乡做点什么还人模狗样，担心乡亲误解，所以每回都是小心翼翼，或蹲着、或定住。这条条梗梗、坡坡坎坎都太熟悉了，几乎每个角落都有我的记忆。

……

         总认为，故乡这样的话题是功成名就的人的专利，我也写故乡这样的文字总感觉有点肉麻，可是不吐心又不快。

既然吐了，就左是左，借名人白岩松的一句话收个尾：故乡是什么？故乡是你年少的时候天天想离开，但是岁数大了天天想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