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湘西苗寨风情长篇小说《我的凤凰姐妹》赏析

吴易梦

文／夏娃

沈从文先生的《边城》问世已近八十年了，漫长的岁月磨砺，《边城》魅力始终没有衰竭，而且一直延续着它迷人的魅力。可见充满理想审美品质的小说，存在的价值才是恒久的。今天，与《边城》同处一地脉的长篇小说《我的凤凰姐妹》问世，可以说是继《边城》之后，又一部富有传奇神秘色彩的新边城诞生。

沈从文先生的茶峒《边城》已经成为湘西乡土小说的经典，若再想在此地开花结果，不仅需要胆识，更多地需要过人的文学功底。在没有读《我的凤凰姐妹》之前，我很担心这部小说的创作内容和艺术表现手法是否能得沈从文先生《边城》神韵，另开辟一条新的创作途径，起码能够接《边城》幽美空灵的灵气即可。花了一个晚上时间通读完《我的凤凰姐妹》，我的这种疑虑打消了。当我读完小说最后一个字时，心绪仍然久久不能从《我的凤凰姐妹》里走出来，我还想继续留在那里，重温一遍凤凰姐妹的浪漫青春故事。

《我的凤凰姐妹》从一开始读进去，就让人一直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有如饮下一杯仙酿，在理想浪漫青春国里微醺，之后沉醉在极致美梦中不愿醒来的错觉。

（图书封面画：秦瑛）

小说故事充满自然野性和情趣诗意，情感丰富浪漫而直接，但又不乏苗族情愫的纯净自然与汉文化含蓄、古香古色的美。情节设定宛如山涧溪流，曲折委婉自如，一切由自然而生，娓娓道来，向我们展示了人性中至纯至洁理想自由美好的一面，将苗汉文化的情结融入青春浪漫的情感中，展现出丰富多元化的艺术美感，着实让人为之称奇！

《我的凤凰姐妹》叙述语言优美练达。脱胎于中国古典文化韵味，以一种诗意的婉约和素净，又极为简单宁静的语境，蕴含了画意的色彩，造出独特汉字语言的美感和恬淡诗韵的意境。这种富有鲜明个性的语言是作者独有的。语境的纯净和文学的优美度，达到了超乎常理的好来。仅从小说语言层面去品读，就可感受到久违的阅读文学作品纯净文字的快感。这样的文字与小说里所描述的边城苗寨山水、自然美景是一致的。好的故事需要好的语言叙述渲染，这是衡量一部小说的基本标准。文学语言的带入法，是极具考验作者叙事的功力和文学修养的。若忽视文学语境的存在，我们所读到的故事会很干涩。文学语境的润滑剂，是带给我们阅读快感的美妙元素。缺乏语言美感的文学作品，难以经得起长久品味。而让我们感到欣喜的是，从《我的凤凰姐妹》里，阅读快感一直被这样无比畅达的优美度所驱使着，乃至不忍释手，欲罢不能。

（图书内页插画：杨华）

“椿香树上有百灵鸟藏匿在浓荫里婉转唱歌子。百灵鸟歌声青幽幽的水亮，似乎碰响了每片树叶儿才摇曳出身影来的。那音色丝丝如兰蕙，能入你的心里去，然后在你心房里萦绕三圈再优美地荡漾出来……女孩约莫十五六岁，椭圆形小美人脸盘，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上有些皴，但不乏一种自然山野的美来。一对细长弯月般动情的蛾眉，把一双水盈盈的乌黑大眼睛给修饰住了。挺直俊俏的鼻梁不会让你觉得那里是最美的地方，因为鼻翼下面还藏匿着一张樱桃红的巧嘴儿。女孩的头发黑亮亮的，梳理着两只齐肩长的小辫子。头上戴着银童帽，身着青色麻布苗服，布面衣襟袖口、裤脚边嵌着苗家手工刺绣的花纹。花纹白红粉绿相间，朴素清丽。苗服是旧的，干净清爽，像是有些年头了。女孩的腰间系着一条花腰带，腰带上有苗绣杜鹃花和彩蝶图案。她身上的胸兜刺绣了一丛寒兰和一对凤蝶，图画栩栩如生的。下装穿着简洁，蜡染百褶裙摆，滚着吉祥云纹花边。褶皱曲折细密，做工十分考究，古雅不乏艳丽。她脚上的鞋子倒是十分新颖别致，那是一双苗家传统绣花苗鞋，鞋上点缀着美丽花纹刺绣。鞋子半新旧的，鞋面沾染了些许淡绿的草色，那是经常出来放羊走草茎时被沾惹上的自然青草的颜色。”

这是小说里两段景色与人物的素描。作者用独特优美的语境，有如古意的工笔画，那样细腻清丽、生动幽雅地描绘出来。这样精致自然恬淡的语言，读着特别养眼润心。人和物是鲜活的，运用的文学语言描述是灵动飘逸的。这种纯粹的文学语言造景出来的文学艺术美感，让人耳目一新，有如久旱的沙漠里，忽然突现出一汪清泉，让阅读文字转变成对画面的欣赏，而且类似这样的句子很多，几乎贯穿整部小说内容，这就让人咋舌称奇了！这是汉字语言独有的魅力，真正修炼到火候了，小说仅仅运用文字的灵动性和抒情写实的优美度，就能摄住人心。

我十分感佩作者这样精到、驾轻就熟的文学语言的运用。通读整部长篇小说，皆是这种优美语言所营造的语境，处处蕴含诗意，有如鸟语阐释着花香那样自然生情。而作者聪明之处，是运用了这种独特的文学语言，描绘了一处处可以留住人灵魂的诗意妙境之美来，以致让我们像迷恋糖果的孩子，久久沉浸在诗意语境的优美中不能自已。这是小说美感的魅力，也是这部小说的一大特色。我们不难看出，小说艺术构思上，或多或少借用了一些《红楼梦》的创作手法。但作者借用的十分巧妙，没有墨守成规，而是扬长避短，注入了鲜活新颖的内容，细化出很多耐人寻味的故事情节。这让一般读者都能读进去，没有烦琐的、过于细化的家长里短分散你的阅读精力，而是集中笔墨，贴紧人物青春情感故事主线脉络去简单明了地讲述你喜欢听的故事和人物情感的变化。因而，引发可读性的快感点比较多。《我的凤凰姐妹》没有《红楼梦》式百科全书那样宏大，但在人物刻画的细腻度和紧致富有情趣内容上，作色了更多耐人寻味的诗化抒情颜色。可以说，作者展示了一部现代苗寨版青春浪漫的袖珍《红楼梦》，内容构思是新鲜独到、别出心裁的。这是一种尝试。我想，这种尝试是一种积极探索，是对古典文学的传承和致敬。
作者对小说内容素材的选取很讨巧，也独具慧眼。《边城》发源地茶峒与《我的凤凰姐妹》背景地之间不过五十里地。同一边城地脉，不同的是《我的凤凰姐妹》地处山林深处，古老的百年苗寨里。拿地域所处的位置来比较，深山里的苗寨更古典幽谧，神秘色彩更加丰富些。这是一部长篇小说内容，其容量和创作难度，更是考验作者对厚实地域特色题材的驾驭能力。

通读完小说，我很惊叹作者对如此复杂内容驾驭的自然纯熟度。内容娓娓道来，语言优美，流畅自如。人物的对话，情景的描写，都是相当细腻生动见功夫的。例如：
“晚亭说着猫腰悄悄向前面一棵古树摸了过去。到了树底下，晚亭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吱声，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根树杈下面，看见树杈上隐隐约约蹲着一排竹鸡。竹鸡在夜里比较呆性，若是不发出声响来，它是不会飞离的。晚亭在夜晚捉竹鸡是熟手了。只见她稍微起身，找准确角度和位置，那纤细的腰身，宛然一副即将出击捉拿竹鸡的优美姿态。这婀娜的姿态，被照进林子的淡淡月光轻拢着，自然生成一幅动态的画儿立在那里。这时，晚亭屏住呼吸，把握住瞬间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探出网口，十分敏捷地朝上猛地一扣，便将靠近她的一只竹鸡网进了粘网里。粘住的竹鸡发出‘扁罐罐、扁罐罐’的叫声，不停地在网袋里挣扎着。”

“婉贞见水田中央的稻草人挺可爱的，没等蕴龙回话，便脱掉鞋子，挽起裤管，深一脚浅一脚趟着稻田积水，往稻草人身边去了。齐腰深的青稻子从婉贞腰际一一闪过，发出沙沙的响声。那月光好像从青稻穗上摇晃了下来，缠绕在婉贞的细腰上。稻香味道仿佛也被婉贞的游动驱散开了，这幅满月下的婉贞与青稻子融合的风景，很是有看头了。蕴龙喊不住婉贞，只得跟着下到田里，一起来到稻草人身边。婉贞抚摸着稻草人伸展的手臂，又牵动了一下它的衣袖，说：‘稻草人，我们来看你了。今天是中秋节，你也挺寂寞的，不如和我们一起赏月玩耍吧！’蕴龙听着婉贞天真的话语，说：‘婉妹妹是要让稻草人开口说话呀？不过，稻草人知道妹妹来看它了，今夜，它也会无眠的。’婉贞说：‘这深夜里走近稻草人怪有趣味的。就感觉它是个有灵性的人物了，不疏生，它这样孤零零地站立在稻田中央，没日没夜守卫着稻子，挺辛苦的。周围的景致安谧得很，尤其是有这样一个稻草人立在这里，尤其显得诗意了。’蕴龙说：’婉妹妹说的是，我也是这样的感觉。这十亩稻田，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稻草人，才有活气的。’婉贞又围着稻草人看了一圈，接着，她踮起脚尖，伸手把稻草人的破旧草帽摘下来，然后戴在自己的头上，面对蕴龙说：‘龙哥哥，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稻草人呀？’蕴龙说：‘像，真像。你戴了草帽，是个美女稻草人。是天仙下凡，来到农家稻田了。’的确如此。婉贞戴上破旧草帽，并不显土气，月色下，恬然的笑靥，端丽的容颜，眉目含情，加上旧草帽衬托，这种清婉的美就像被枯草掩映下的一汪秋泉水，夜里拨开草丛见了，白白的月亮倒影在里面的画景。”

小说里像这样对人物与场景的刻画，作者通常用淡静纯净的笔墨，便为我们抒情出耐品味的山野诗情画意韵味来。书中边城山林古老苗寨风情，原始山林优美无限的自然风光，远远墟里人家，素丽苗姑、牧女、猴女和清越嘹亮的山歌，融会了泉水的清透和鸟语的纯净，这些人、景、物和山水，都是富有浪漫气息的。其中也不乏儿女情长、姐妹青春故事妙意串联其中，将大自然本源的美与灵性，人的纯善心性对美好境界的向往之情，勾勒出一幅幅水墨灵动的图画。作者擅长这样诗意的人物场景描绘，畅美的语境与人物景致的点化，妙境天成，细品十分入味。小说在人物的刻画中，对地位卑下的村姑椿香和丫鬟翠娥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和真爱。在那个年代，一个少爷，能为一个苗女村姑和一个丫鬟，抛弃未来寨主的富贵，这是需要巨大勇气的。这是爱在灵魂深处的切肤之痛。在作者笔下的人物，个个都是鲜活而至善纯美的，但主要落笔处是几位高贵小姐和村姑、婢女的落差对比。然后是龙少爷在此对爱的选择和阐释。像小姐婉贞和静雯，这是少爷心目中的女神，只能放在心里欣赏的爱，是挂在心室里一张完美的画儿，是纯粹诗意的、朦胧的；而对于村姑椿香，那是期望能够得到的真爱。椿香纯净，充满天真烂漫山野的气息，这样的爱是来自大自然的鲜活本真的爱，能够激发龙少爷心灵元素的真爱。她不单单是幅美丽的画，而且是可以从画中走出来的人。而对翠娥，更多的是一种依恋和依赖，是人性一种本能生理上的爱和恋母情结的结合体。龙少爷是一个多情公子，从他身上我们可以看见作者对人性刻画真实解析。凤凰园里的爱，是充满浪漫青春境界的。不同的爱所阐释的不同的过程，都具有很强的诗意境界审美意识。

其次，书中难忘的莫过于美人美情美景，让人难以释怀。人物从现实到想象的虚幻，处处都留给人不同的审美体验和美好想象的空间。一位多情龙公子，他身边围绕着身着美丽绣花苗服的小姐、村姑和丫鬟们，这些美丽动人的女子，仿佛个个都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有的脱俗优雅，有的个性活泼张扬，有的性情恬静温婉，还有传奇身世经历的猴女……她们生活在悠悠苗山、远远墟里烟映衬下吊脚楼诗意化的世外桃源里，在苗寨青山绿水间有一种道不完的朦胧情愫与心性情趣境地。
小说里秀山的人物风情、习俗美食、百年苗寨里的各色人物，原始自然生态里的飞禽走兽、树木花草，一切都随着故事的发展活跃起来，在阅读记忆里或者说更像是在梦中，他们仿佛是真的存在过的人，因他们的喜悲而牵动情绪，更多的是陶醉在青春浪漫的氛围里，描绘的美情美景美事美人，都在书写人性的美好和对纯美的爱的向往、憧憬。而那种渴望自由的本性，也是印刻在骨血里的，在深入自然中显得野心勃勃。小说最后躺在白鹭岭的血色石枕，用另一种强烈的戏剧反差，将爱情绝美的悲壮勾勒出来，如此不动声色的文字，却深深震撼着你的心灵。让你久久不能释怀、放手离开。

纵观中国文学史，《我的凤凰姐妹》在创作手法上，不失《边城》之清纯，又不枉《红楼梦》情网与诗意，通过奇思妙想的艺术架构，衍生出许多精彩纷呈的细节，无处不折射出人性之光辉。《红楼梦》里青春少年绵绵情愫之浪漫与诗意境地，在这里被浓缩成精粹，但通过奇思妙想的艺术构思，衍生出许多精彩纷呈的细节，极富玩味和可读性。

《我的凤凰姐妹》营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浪漫青春理想国。置身在这个理想国园子里，心灵会被美叫醒，自由会治愈颓废灵魂，在这里做一做美梦，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