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工大土木人风范

田园绿地-景瑞

《哈工大土木人风范》

—于2019.05.19在哈工大土木工程校友会

成立大会暨首届哈工大北京土木菁英论坛

01.引言

人的一生，能够读大学是幸运的，能够读一所好大学是幸福的。

我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虽然，1966年只差17天高考，因"文革""废除"高考制度，而下乡到兵团十个年头；

虽然，1973年阴差阳错未能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

虽然，1978年恢复高考后，迟到了12年，于30周岁在儿子降生那天报到上学；

但是，我终于读了大学，读了一所好大学。

当年，升学率是很低的。

从哈建工到哈工大，都是好大学。

一所大学好不好，全在于有没有好教授。

梅贻琦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可亲可敬的先生，给予你坚实的业务基础，更指引你"智者"之道。

人的成长，大师的影响，风范的力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厚重的土木楼

巍峨的哈工大

02.百年土木百年树人

1920年，随"中东铁路"建设，哈工大应运而生。初期有两个科系，其中之一是土木建筑。

1959年，在哈工大土木系基础上，创建哈建工。

1985年，原哈工大又组建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

2000年，哈建工“回归”哈工大。

集合，哈工大土木人。

百年土木，百年树人。

百年沧桑 百年辉煌

03.哈工大土木人风范

赞以7位院士为代表的哈工大土木教师：

王光远、谢礼立、李圭白、张杰、沈士钊、欧进萍、任南琪。

赞以多位院士与要人为代表的哈工大土木校友：

院士：汤鸿肖、陈肇元、彭永臻、曲久辉......

要人：刘忠德、阎海旺、张青林、卢展工、齐骥、倪虹……

集合在他们旗下，构筑哈工大土木人风范。

哈工大土木领域在校的七位院士

04.感恩老师

我读力学专业，教授结构力学。

感恩基础课与专业基础课及专业课的数学与力学及结构的多门课程老师。

感恩他们"传道授业解惑"，感恩他们教化智者。

思念2008年与众多老师欢聚的时刻。

思念2018年与英语老师顾惠民余善沐夫妇相聚在思南公馆。

思念老师，常常想起他们的平常的"小"故事。其实，"小"故事，有时更能展示"大"风范。

2008年夏 前排自左至右：
李暄 张如三 王金栋 张云学 秦惠民 王光远 庄重 刘明威 范乃文 王淑清 孙佩英 徐国涵

2018年夏 与顾惠民余善沐老师于思南公馆

05.郭长城（1925.06——？）

郭老师，1953年毕业于哈工大土木系，留校任教，著名结构力学专家。

他衣着简朴，常骑一台旧自行车。看上去，象一位老农。

他讲授课程，名扬全校和国内结构力学界。

他待人处事，非常纯朴，非常规矩。

毕业后，把我分到结构力学教研室，系里的本意，让我协助郭老师的行政工作，他是室主任。

所以，我与郭老师亲密接触四年。四年后，我上调到系里，但在业务上仍与郭老师联系甚多。

当年，有一位来进修的老师。结束后，需要教研室一份鉴定。我交给郭老师，他拿回家去填写。待返我时，但见半页空白处，只有八个字，"学习刻苦。成绩优良。"我疑惑不解，郭老师说，她几次课下请教他，说明学习是刻苦的；她的考核，多在70-80分，表明成绩是优良的，但不是优。郭老师说，要写实的，不要空洞，也不要写不了解的。郭老师还说，能一个字说明白就不要用两个字，能一句话就不要两句话。

84年秋，我给工民建专业82级上结构力学大课。第一次试讲，我下了很大动夫，感觉讲得挺好，但没有通过。

事后及以后，郭老师对我讲了许多。大体如下：

“讲好课，要肯下功夫，就是肯花时间。我开始讲课时，讲一次课要花20个小时备课。不是备一次，而是备几次。”

“对旧讲稿常常不满意，部分或全部重写，是常有的。”

“想讲好课，就要对教学内容加深理解。自己不明白，想让别人明白是不可能的。遇到理解不透，就要不懈钻研。”

“讲新课时，我从不盲目地沿用别人的讲义。常常回忆一下自己是怎样学懂的，就沿着这个思路去备课。”

从工民建专业82级到89级，我连续上结构力学大课。中间，郭老师听过我的课。虽然同学欢迎我，但郭老师对我的意见不少。概括如下：

“赞成用较少的时间讲授更多的内容，但是不能让次要的东西冲击了主要内容。片面强调增加信息量是不可取的。少而精並循序渐进，是教学必须遵循的原则。”

“不要追求脱离讲稿。有些苏联专家太重视脱稿。但，关键是课讲得明白不明白，不是脱稿不脱稿。当然，认真备课，脉络自然而然记住。”

“靠科学内容引起学生的兴趣，脱离主题加点笑料不应誉为'趣味教学'”。

郭老师说：“今天的生活是最好的，伪满时中学毕业，成绩不错，做梦都想升大学，就是升不起。共产党来了，我才升上大学，并被培养成大学教授和共产党员。无论精神还是物质生活，都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这是一个基本的事实。它帮助我明辨是非，给我以向上的力量。”

郭老师，我教师生涯的启蒙者。

左五是郭老师 右二是我

郭老师的著作。中间是郭老师的手迹

06.王焕定（1942年—— ）

王老师，我教师生涯的引路人。

王老师是浙江仙居人，他从小生活与学习在上海，文革前远赴冰城任教。著名结构力学专家，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级教学名师奖获得者。

上学时，王老师没有教过我。我毕业后，与他在一个教研室，开始接触不多。真正走在一起，"追随"王老师，还是四年以后。

王老师的一生一世，可谓“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

他很直，既正直，也直率。他很急，只要是有利于教学与科研工作，他刻不容缓。他很强，结构力学的先修课高等数学、理论力学与材料力学及后继的结构课，他都有很深的造诣。他很能干，人们说他是"拼命三郎"。他很严厉，有学校"四大名捕"之一之称，意指上他的课不好通过。他很规矩，明明可以发表两篇论文的成果，他总合为一篇。他很谦让，在名利上总是不断地向后退……

1987年，王老师接任教研室主任，即大刀阔斧改革多学时结构力学课程，增加《结构力学程序设计》。他要求我们教师在一周之内自学掌握算法语言Fortran77，然后分组带学生24小时上机实习。其苦其累，一点儿不亚于在兵团的艰苦，而其难，则非农活所比。指导学生编程，又要数学模型，又要力学原理，又要算法语言，还要摆弄机器。那时还没有PC机，守着西门子终端和一堆"破"苹果机，个个焦头烂额。

王老师对我说过，也当面教训教研室个别老师，不可以一字不漏地看"小报"。他说的"小报"，指的是《新晚报》和《生活报》。他说，那有那么多时间看那些东西。

在与国内知名院校多项合作中，包括国家结构力学试题库、结构力学CAI、面向21世纪《结构力学》教材等等，他的水平、他的能力、他的投入、他的品德，得到一致的好评，特别得到清华大学龙驭球院士与袁驷副校长的首肯。

十多年前，哈工大首批教授分级评定，王老师告诉我，说我符合免评二级教授的条件，即国家级成果二等奖以上而列入前三名的。我忘记了这个奖，我谢谢王老师。

1988年，于西南交大，做国家结构力学试题库。王老师难得休闲。中间是青年教师张永山，现早己是广州大学的教授。

07.王光远（1924.03—— ）

王老师，河南省温县人。1952年哈工大研究生班毕业，留校任教。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国力学学会副理事长、国际国内许多重要期刊编委、获奖无数。结构力学和工程设计理论专家，首批中国工程院院士。

王老师，是我从事业务与管理工作的"导师"。王老师指我对他人说，"他是我的学生"。王老师给我上过课，但我不是王老师的研究生。不过，由于同在一个学科，我又较早走向校领导岗位，除了他的研究生，我们接触是多的。王老师对我的教悔，给予我无尽的向上动力。

王老师，可谓"又红又专"。他的业务，依郭长城老师的话，天赋加勤奋。他的品格，热爱母校热爱祖国，非常具体。

王老师，非常平易近人。他的大女儿王孟华，是我的哈六中校友，是哈工大财务处原副处长；他的小女儿王孟梅，是我大学同专业的校友，他的女婿季天健，曾是我一个教研室同事。他们在英国快30年了，发展得很好。我总记得，1995年夏我去英国到孟梅家聚会，王老师也在。

从教学到科研，王老师有许多著名论断。

"十年教学关论"。

"很多教师认为自己把教科书弄懂就可以上台讲课，实际并没有把自己教的课弄懂。任何一门课程都不是孤立的，不熟悉相关的课程，就不可能弄懂自己所教的课程。就是老学科，也有新问题，不存在一劳永逸地弄懂。"

“过教学关，要经过相当长期的艰苦劳动，虚心向老教师请教。我个人基本上用十年时间过教学关，光材料力学我就多次随孟昭礼、库滋明、奇斯卡可夫等中外教授跟班听课。”

"广博常识论"。

王老师认为，知识面太窄，不可能搞好科研；而掌握知识太浅，不可能有所创新。这就必须有所选择，对不同层次的知识，在广与深上给以不同要求。

他还认为，必须具备知识基础。但是，不能无限制地打基础，需要一个最小基础。这个必要的最小基础，就是本学科硕士课程所含内容。

这就引出"广博常识"，就结构力学而言，指有关数学、力学、结构、工程理论的发展方向和最新成就。

五十年代，他认为应把地震地面运动视为随机过程，就自学概率、数理统计和随机函数。没有学过随机函数，不等于不知道这个数学分支，否则想不到地面运动模拟为随机过程。

"缓坡陡坡论"。

王老师认为，任何一个学科或研究课题，都受到相邻学科的制约。当一个或几个约束被解脱，学科迅速发展；当优势耗尽，学科又缓慢下来。这就是学科和课题发展的缓坡与陡坡阶梯性上升过程。

他预见，本学科某些陡坡的必然形成，並全力突破。

他认为，随机过程理论对随机振动理论的产生，模糊数学对模糊随机振动理论的产生，快速计算工具的发展对结构优化设计理论的产生，前者都是后者的先决条件。它们都形成了结构力学领域发展的一些陡坡。

59年他首次把随机过程理论应用于抗震结构的计算，达到国际先进水平。62年提出"建筑结构的空间整体计算理论" ，居世界领先地位，64年被评为国家重大科研成果，78年获全国科学大会重大成果奖。84年提出"结构模糊优化设计理论"，是结构理论的重大发现。与学生欧进萍院士提出"模糊随机振动理论"，是全国力学和结构两大学科在88年获霍英东基金唯一项目。

1983年夏 第一排右二王光远老师 右一郭老师

1995年7月 与王老师于牛津大学

08.钟善桐（1919.04.29——2013.02.12）

钟老师，浙江杭州人。1954年哈工大研究生班毕业，留校任教。中国钢结构协会组合结构协会理事长、国际钢管混凝土组合结构合作研究协会第一届主席。

钟老师的弟子，又多又强。我曾长久思索。

钟老师说过，对学生，一定要重视创新能力的培养。第一层面是独立完成，第二层面是有个人见解，第三层面是洞察力强。

上学时，我有幸听钟老师讲授钢结构课。

钟老师授课，思路清晰，概念准确，语言精练。

他从不看讲稿，犹如行云流水，行其当行，止其当止。而最后一句，总是紧扣铃声。

曾听钟老师说："要启发式教学，要重视自学能力和独立钻研的培养。我坚持只讲概念与难点，要求记笔记，课外自学为主。我反对为研究生准备教材，我认为教材是束缚学生思维高度发展与自学能力提高的主要障碍，也是束缚教师讲活科学内容发挥特长的桎梏。"

钟老师，一生追求真理，仁爱宽厚、淡泊名利。

今年是钟老师诞辰100周年，钟先生，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钟善桐老师诞辰100周年

上面是我的四位老师。下面是我的三位前任，其实，下面的三位老师同样业务精湛，不过，我仅说说他们从政的"小"事。

09.陈雨波（1924—— ）

陈老师，江苏无锡人。西南联大毕业，任教清华大学，支授哈工大。建国后哈工大第一位华人专业教师，著名钢结构专家。

他曾于1982年—1986年任哈建工院长，为哈建工做了三件大事，恢复一表招生；获得世界银行贷款；无偿获得老飞机场600亩土地建设新区。他为哈建工腾飞奠定了坚实基础。

九十年代后期，哈建工许多南方籍教师居住苏州，请建设部苏州环保学院代管，陈老师也在苏州。一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他说，想将学校的房子交回，请求学校在苏州给他买一套便宜的17万的不大的二楼的房子，不知道行不行。我说，陈老师德高望重，无问题，但需与其他校长沟通。第二天，其他校长都说，不可以买二楼，学校不差两万，一定买三楼。

十年前，陈院长夫妇多次与我父母相聚，因为我母亲与陈老师的夫人赵老师是当年“国高”同学，又因为我的父亲早年于伪满大学毕业，他们有话可聊。父母多次对我说：“陈院长，博学多才，君子之风，实为鲜见。

陈老师获"李昌奖"

建国后哈工大第一位华人专业教师

10.何仲贻（1938—— ）

何老师，江苏南京人。著名流体力学专家。

他从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多年后回来，于1986年—1990年任哈建工院长，主张学校“精兵简政”，向“小精尖”发展。

何老师的“精彩”，不仅在于他信息量大、判断力强，也不仅在于他口才出众，轰动哈工大“大讲堂”，还在于他敢为人先与以身作则。

1990年，何老师在辞去院长的大会上说，“我52岁辞去院长，是想用行动证明，在大陆高校，校长也是能上能下。”

2002年，一个晚上，得知何老师腰病住院。我立即赶往哈医大一院，只见何老师住在四人间，只有他的夫人邹平华教授（博导）一人陪护。问，为什么住在这样的普通间，答，刚刚合校，不了解学校有关规定，不能添麻烦。实际，何老师与时任杨士勤校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第二天一早，杨校长就去了医院。

何老师获"李昌奖" 右为老校长杨士勤

11.沈士钊（1933.12—— ）

沈老师，浙江嘉兴人。著名钢结构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沈老师曾于1990年－1995年任哈建工校长，主张“充实内涵”，坚持课程建设及系列课程建设与科研工作并举。

无论是做学问，还是做管理，沈老师都有独到之处，並充分发扬民主。

时时处处，沈老师彰显“大家"风范。2000年合校前，我征求一些大师意见。在可供选择三条路（与哈工大合校、与东北林大合并为“东北科技大学”、下放省管独立办学）中，沈老师说，找哈工大。我说，“回归”，沈老师说，这个提法好！

沈老师设计的作品

12.尾声

这就是“哈工大土木人”的风范，还有许多，期待更精彩更感人的故事。

哈工大，是一所学成以后乐于成为基石和螺丝钉的学校，是一所有功夫更有情怀和担当的学校。

哈工大土木，是一片沃土良田，我们是哈工大土木人，我们骄傲我们自豪！

以沈世钊院士1991年的一首题词结束本篇：

"春风化雨 沉雷惊蛰 毕生事业为育才 巍巍师道可风

谆言九鼎 情撀后学 百年砥砺凝丰碑 煌煌风范长存"

（撀：gòu，取牛羊乳）

13.《哈工大校歌》

为了理想，

为了未来，

我们携手在滔滔的松花江畔。

校园菁菁，

书声琅琅，

朴实无华的沃土桃李芬芳。

自豪的哈工大，

我们成长的摇篮，

你就是我们的骄傲，

你就是我们的梦想。

民主和科学是我们的追求，

忠诚和报效是我们的选择。

啊！朋友，

规格严格，

激励自强，

功夫到家，

播种希望。

啊！朋友，

让我们的豪情永不消失，

让我们的青春，

永远闪光。

拥抱百年哈工大

景瑞原创

敬请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