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封信，穿越万水千山

黄红梅

五月里，没有春天乍暖还寒的习风料峭，也没有盛夏酷热难当的焦躁不安，它有的是满目的温柔与祥和。静听五月万物拔节的声音，享受一年中最舒适最惬意的多彩时光，在这样的季节里，有没有怀念过那样的日子呢？夜幕四垂，一灯如豆，展开一页洁白的信笺，提起一支纤细的笔，将满腹的心事诉与远方的亲朋好友。微时代的我们，写微信，玩微博，只需按动拇指，每时每刻的想法就会即时发送。再也无需在焦灼或喜悦中等待一封信穿越万水千山 。可是我依旧会怀念一九九八年那些有信自远方来的日子，依旧惦念那个车，马，邮件都慢的从前。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古人的浪漫让今人汗颜，想象那个“绵绵思远道”“夙昔梦见之”的女子，在收到书信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喜极而泣。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折梅寄友，物轻情重，一封短笺，敌过千言万语；一枝梅花，胜却万千春光。“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两个灿若星辰的的诗人，一份恰如醇醪的情谊，一首小诗，穿越时空的距离，验证了最朴素而美好的情感。“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秋风萧瑟，木叶尽脱，羁旅天涯的游子，思乡之情难抑，万语千言，一纸信笺怎寄？闻乐天左降江州司马，同在贬谪途中的元稹，“垂死病中惊坐起”，风雨兼程将自己的牵挂与悲怆寄往江州。白居易读后非常感动，后来他在《与元微之书》中说 ：“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书信，成了二人抒写别情、絮道家常的媒介，也是二人仕宦浮沉、患难与共的慰藉。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常人收到一封这样的信，恐怕芳心就已被俘获，可这封信，只是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千封书信中的一封而已。张兆和起初对沈从文并无太多好感，但到底架不住沈从文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情书攻势，加之胡适的帮助和撮合，沈从文终于如愿以偿。“乡下人，喝杯甜酒吧”这封近似暗语的电报，开启了二人正式的婚恋生活。一封书信，不过几页纸，几行字，却有着融化人心、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20年代，几个孩子先后出国留学，梁启超思念不已，便成了“家书狂魔”，只要他一有空，就会见缝插针给孩子们写上几句。每每收到孩子们的来信，他都欢喜不已，饭都顾不得吃就拆开来看。接不到信就会很着急：“我的宝贝们为什么还不给我写信呢？”“你有我这样一位爹爹，也属人生难逢的幸福。”这个自恋的父亲多么可爱。这些家书，既表达了深沉绵长的父爱，也昭示着作者的学识造诣和道德修养，更传承着育人的智慧和优良的家风。
记得寄出的第一封信去向何处，也忆起收到的第一封信来自何方，但我还清楚地记得，青春驿动的时代，我收到夫君所有的信笺，那一刻，心比花开得还怒放……当然我还记得，所有的信件都散发着墨香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时隔21年，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师范，每天做完午间操，调头奔向收发邮件的地方，动作麻利地开锁取信件的期待，那一封又一封薄薄精美的信揣在手上，风也似地跑进教室，我像打开一件罕见的文物一样小心地打开它，行云流水的字迹，流淌的真情，渐渐模糊了双眼。至今，那一封封墨香的情书还压在密码箱里！
……
窗外暮色已央，万物沉醉。我将白日的喧嚣关在门外，静坐一隅，为你的心事写一封信吧，即使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