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母亲的生日在腊月,每年这时候,天都比较冷。</h3> <h3>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人住镇上老家,守着屋子前后能种菜的“菜地”。想她来县城和我们住一两天,也常常遭到她的拒绝。今年生日的前一天,她爽快地答应了,说是自己坐车过来。那天正好是星期六,因为同时顺道还要接一个人,母亲才心安地让我去接她。</h3> <h3>动身前,妻吩咐我说:“把家里那只澡盆带来。”</h3><div><br></div><div><br></div> <h3>热水器、浴霸也无法驱除的寒冷,激励了妻回归式地创新,小时候澡盆带来的温暖开始在回忆中绽放。<br></h3><div><br></div> <h3>水温有足够的高。赤条条下到澡盆里,一屁股坐在盆沿上,只把脚放进水里。在母亲的催促声中,我小心地坐了下去。不敢把水搅得太激动,因为水一激动,就有一点点烫人。背后有一盆熊熊燃烧的大火,把母亲的脸映得通红。</h3><div><br></div> <h3>到家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鲜红的塑料澡盆。它不同于小时候我们用的木盆,我估计时代的变迁让现在的木匠了很难做出不漏水的澡盆了。澡盆里放着一个背包和好几个塑料袋。装车的时候,我看清了那堆散乱的塑料袋里装的是:两颗自种的大白菜、两块豆腐、一坨里脊肉、一根筒子骨、一袋豌豆、一袋米粉(早餐食用的那种)。时代在变,母亲的爱一直没变,为了不给我们增加经济上的“负担”,她自备了生日“佳肴”。</h3><div><br></div> <h3>空闲的时候,照例是陪母亲看电视。看到高兴的时候,她有时会围绕电视内容讲几句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跟我们交流,后来才知道她是对着电视讲的。我不知道,是不是长期的一个人生活,让她把电视当作了自己的伴侣?</h3><div><br></div> <h3>问她:天冷了,要不要买件羽绒服?</h3><div>她说:不要。</div><div>问她:要不,买点什么吃的东西?</div><div>她说:不要。</div><div><br></div> <h3>第二天吃完中饭,她就要回去。</h3><div>我说:我送你。</div><div>她说:你把我送到车站就行了,我自己坐车去。</div><div><br></div> <h3>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母亲说了算。只是有过一段时间,我对母亲节俭的生活方式有意见。她有退休金,我们也无需她帮衬什么,为什么不穿好一点吃好一点?到了现在,不管是到哪里做客哪里吃饭,她怎么穿戴我都没有意见。不知是在哪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尊重她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是一种孝顺。</h3><div><br></div> <h3>“好吧。”我说。</h3><div>她坐上了我的车。</div><div>到了车站,好几张去老家的车里,一个客人都没有。</div><div>“我送你回去吧?今天是你生日。对了,你的包里有一个只够一人吃的生日蛋糕,到家就吃掉,别放到明天,不新鲜。”</div><div>“买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母亲一边絮叨一边望了望还在北风中凋零的公共汽车,同意我专门送她回去了,只是偶尔又念叨起如果自己坐车回去只需5元钱来……</div><div><br></div> <h3>母亲是一位普通的人民教师,一直都保持着农民一样勤劳、善良、朴素的品性。儿子的一趟专车,成了她人生中难得的一次奢华。</h3><div>(去年写的一篇文章,写作缘由见下文)</div><h3><br></h3> <h3>夕阳告诉我
帮母亲存钱,然后送存折回老家。
老家不远,离我的住所不到一公里。连续两天都是晴天,骑自行车去,不冷。
时间已近下午五点,到家时,母亲正在家里整理‘’柴火‘’。收好存折后她说:‘’带点‘扯根菜’过去,你自己到后园去扯。‘’
这种菜儿子比较喜欢吃,母亲有时会帮我们送点儿,其余大多是妻去集市上买。
如果不是母亲,我断不会去扯的。因为这菜要一棵一棵从泥里拔出来,去掉老叶,拨去泥土,截断根须。市场上有农家自种的,跑一趟,花上一两元,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
屋后小菜园里,各种冬季时蔬铺满各个角落。阳光穿过栅栏的空隙从前方斜射下来,落在绿油油的菜叶上,璀璨鲜亮,而其中的一片嫩黄,几乎可以看成鲜花盛开了。我知道,母亲对这片菜园子的照顾,胜过今冬稀薄的阳光。
‘’你先扯,再到边上择。‘’母亲一边指导我,一边在屋里切起了‘’烧菜‘’,“这烧菜是棒菜做的,好吃,你带点过去。‘’
于是屋外是一片青菜在阳光下的欢笑,屋内是菜刀又在砧板上击起了鼓。就在这时,我体会到了此刻的美妙:父亲大去之后,母亲便一个人生活。工作的忙碌,我们也很少在家长待。母亲就自己管自己的生活,闲暇最爱种点小菜。屋前屋后,有土的地方都没闲着。母亲本来就很节俭,因此极少上街买小菜。现在,她的菜,有人择,她的菜,有人吃,这使她的劳动更有了意义。更何况,屋里有人说说话,便少了许多冷清。
我将菜包好,进到屋来,母亲正好将菜切完。那是上个季节的蔬菜,经过盐水浸泡、腌制,只剩下枯黄。她将切碎的菜叶用手团起来,用力一拧,那些多余的水分便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剩下的便全是她的爱——圆圆的四坨,挤在塑料袋里。
‘’还有两瓶饮料,我吃酒后拿回来的,你给万点(我儿子)带过去。‘’
于是,屋前自行车的前篮里很快被填满了。推车走过院门,在屋前路边的空地,我瞥见了母亲的另一片蔬菜。早已没了夕阳,它们青青的静静地立在那里,微微泛出一些冷色。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不禁默默感叹。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餐桌上的将再也不会有母亲种植的菠菜。那母亲的味道会不会也消散在时光的长河里?是不是该留下点什么?
或者就是母亲后园菜叶上的那一抹夕阳。<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