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赣水涛涛

<h3> 每次回到老家,村长都会找上门来寒暄几句,劝我把老宅拆了,建个新楼,也算是参与新农村建设吧,还可以享受政策,得到一笔危房改造款,加上村子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拆迁补偿,这应该是很实惠了。但每次我也只是敷衍几句,什么‘’过些时候啊,等条件成熟啦‘’之类的。</h3><h3> 关于老宅修缮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我这个人做事拖沓,不果断,故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了下来。至于拆旧建新的事,似乎暂时还没有这种能力。这些年工资收入似乎一年不如一年,房价是越涨越高,薪资是越调越底。加上房贷,生活支出,孩子的教育等问题,经济上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更别说去搞新农村建设了。相比村子里我那些儿时的玩伴,他们走出农村,走向经济开发地区,或南下,或北上,或务工,或创业。加上富民政策好,又走对了路,相互牵拉着进入了建材行业,几番下来,搞得风生水起。纷纷衣锦还乡,回村建设,修桥补路,买车筑楼。相比之下,我就相形见拙了。好在村长是我同族的叔辈,也能理解我的囧状,也没有为难我,也没逼我强拆。</h3><h3> 就这样,宅子在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中依旧保存了下来。</h3><h3> 其实,老宅的确是该拆了。因为它的建筑构造与现代化的新农村设计很不吻合,低矮平实的青砖瓦结构孤立在一栋栋小洋楼之中,的确很别扭。再加上老宅常年无人遮缮,年久失修,早已残砖破瓦,椽腐梁塌。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荒芜狼藉。</h3><h3> 拆了吧,但那是我的长城,我的根。不拆吧,又影响了村规村划,影响了新农村建设。</h3><h3> 当我还陷在痛苦的纠结之时,政府的一纸文书解救了我。</h3><h3> 去年的某天晚上,村长来电话说,‘’今天镇里开了会,所有的危房,空置房都得拆,必须拆,一拆到底,明天爪土机进村”。我一听慌了,看来挡是挡不住了,只好求村长向上面反映,能否宽限几天,这几天要上班,不好请假,得等周末回去搬东西。村长体谅我,也就答应了。</h3><h3> 星期六早上,我和堂哥回了趟村子。打开老宅的门,屋子里充满了潮湿与霉味,所有的家具都破败得不成样了,旧的旧,烂的烂,似乎也没多少东西用得上了。于是,就拆了一些保存还算完善的雕花板,那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其余的不好搬的,或用不上的,就由村民们随便挑拣了。</h3><h3> 离村之时,我站在老宅前,真的是百感交集。在这个宅子里,写满了我儿时的记忆;铺就了我的童年故事;也充满了父母之爱,兄弟之情。在这个宅子里我们经历了集体经济,包产到户,离家求学,离乡工作等人生经历。它记录了我的艰苦童年。它是我的记忆,我的历史,我的根。</h3><h3> 老宅座落在村子的后山,就势取材,倚山而建,故地势较高些,下到村子还有一段坡路。虽然祖辈都是村子里人,但父亲常年在外求学工作,经历了五七干校,知识分子再教育等政治运动后,才被迫返乡,把家安顿在村子里,母亲又是外地人,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故而,和村里人的交集也不是很多。所以,平常宅子里还算冷清,好在兄弟多,且年龄相差无几,平常打打闹闹的,也算是打破了几份冷清。只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宅子里立刻就热闹起来了,因为父亲是教书先生,村子里的村民都会拿着红纸来,让父亲代写对联。这时,我们也会帮着牵牵纸,磨磨墨什么的。看到家里突如其来的热闹,也平添了几份骄傲。</h3><h3> 每年的大年初一,村子里的人都会走上这段坡路,到家里来给父亲母亲拜年,我们也会走下这段坡路,给村子里的长辈们拜年。</h3><h3> 就这样,在这个宅子里既冷清又热闹的过了好些年。直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兄弟几个都因为求学或工作陆续离开了村子,慢慢回老宅的次数也少了。再后来,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了,儿时的同伴也都离开了村子,所以,回去的次数就更少了。</h3><h3> 于是,老宅成了一种乡愁。</h3><h3> 今睹老宅之苍凉,触內心之伤痛。思我年少离家,漂泊异乡,奔波劳碌,却一事无成。且不说修楼建府,光耀门楣,连一间瓦房尚不能保全,实乃无颜见家乡父老。我为老宅伤怀,更为自己伤感。</h3><h3> 如今站在这个孕育了我的村子,却越发的感到陌生了。</h3><h3> 山还是那些山,却不见了放牧的牛群了;溪还是那条溪,却不见了戏水的儿童了;村落不见袅袅炊烟,街巷不闻鸡鸣犬吠;留守的只有老人和孩子;我记忆中的村落不见了。</h3><h3> 最终老宅还是拆了,但乡愁还在。</h3><h3> </h3><h3> </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