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行森林

见山书院

<h3>雨行森林</h3><h3>钟楠林</h3><h3><br></h3><h3><br></h3><h3></h3><h3> 今天,本来想到林洞走走,前导车开过了头,便随路来到了安基山总场。</h3><h3> 泊车后,本来要看看那株百年桂树,结果,也走岔了路,来到了另一个幽秘之所。</h3><h3> 当然,人生的很多错过,也许会另有收获。</h3> <h3>  初夏的雨季,路上时有泥泞。这是条通往一个分场的路,右转一个弯,便感觉森森然有些幽暗。封山几十年,路旁的杉树长成大腿粗,两侧是杂花山,乔灌苇草随意生长着。</h3><h3> 自然万物,看似无序,实则自有规则。</h3><h3><br></h3><h3>  继续沿溪行,出现一片芭蕉林。芭蕉,是极富南国情调的植物,常见于南方的园林。在这山涧看见芭蕉,下着雨,又是初夏时节,自然会联想到岭南古曲《雨打芭蕉》。且闻雨打芭蕉之时,淅沥之声作响,枝叶摇曳生姿,雨水顺势滑落。这是一种音乐的意境,也是一种文学的意境。</h3><h3><br></h3><h3> 如果说音乐的芭蕉,是流畅明快的;那文学的芭蕉,大约与孤寂抑郁、离情别绪相联系。古人喜欢把雨丝意象成情丝,把芭蕉叶意象成素笺。雨声淅沥,好似在低语,又像在书写。李清照有一首词《添字采桑子·芭蕉》就写出这种意象,“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凄清,点滴凄清,愁损离人,不惯起来听。”</h3><h3> 这是女人的芭蕉,男人的芭蕉也逃不脱“思念”二字,只不过是对故土及亲人的思念罢了。如李益的“无事将心寄柳条,等闲书字满芭蕉”。还有韦应物的“尽日高斋无一事,芭蕉叶上独题诗”。</h3><h3><br></h3><h3> 面对安基山的芭蕉,我想,也许暂时的忘记抑或失联,是最好的思念。现代发达的通讯,特别是微信社交和自媒体的随时刷新,让我们没有了担心、牵挂、怀想。一切即想即可见。把隐隐的担心晒成了直白,把长长的牵挂切成了碎片,把柔柔的怀想变成了“我知道啦——”。</h3><h3> 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诗意的生活,也不知以后的人还能不能看得懂古诗的意境。</h3><h3> 晋惠帝听闻老百姓饥荒饿毙时,他却说:“何不食肉糜?”<br></h3><h3> 以后的人听到相思的话题时,会不会说:“何不视频之?”</h3> <h3>  如果说对雨中芭蕉易生怨悱,那么,对飞瀑流泉则会心生奢望。</h3><h3> 安基山总场往青茶湖方向走千把米,有一处瀑布。瀑布的路口立着一块牌子,曰:“长寿泉”,下面写着一首老干体诗,还有一段文字,说这瀑布泉水富含长寿元素“硒”,林洞村人的长寿全赖此泉云云。我只能莞尔一笑,林洞那溪和这水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这是一种蹩脚的招揽。但是,民众在世俗的诱惑面前,往往会选择“无须理性”。</h3><h3> 我想到了有意思的帕斯卡赌注。</h3><h3> 帕斯卡说:“上帝存在,或者是不存在,这是一场赌博”。“让我们权衡一下赌上帝存在的得失吧。假如你赢了,你就赢得了一切;假如你输了,你却一无所失。因此,不必迟疑,去赌上帝存在吧。”<br></h3><h3> 我们信鬼神、信佛道、信风水、信这长寿泉,其实都是一样的。呵呵,我们掬一捧长寿泉的水喝下吧,万一会长寿呢?我们可赚大了;即使不长寿,也还是我们原来的样子。顶多的可能喝冷水闹一回肚子,并没有其他的损失。</h3><h3><br></h3><h3> 我是没有赌性的人,所以我没喝长寿泉的水。</h3><h3> 我怔怔的呆在飞瀑下,看着山顶一注柔软的水流落下,撞在山石上,水流破碎,变成无数的水花。几十米的高度,上下诸多突兀的山石,破坏着几乎所有的水流,变成无数的水花,水花幻灭成瀑布。也许,水花是死亡的流水,瀑布是幻灭的水花。有时候,死亡是美丽的。比如,这撞得粉身碎骨的水流变成美丽的瀑布;比如,那个正在死亡的红巨星就是美丽的太阳;比如,那些正在死亡的树叶变得层林尽染,分外妖娆。死,也许是美丽的,犹如生,是美丽的一样。</h3><h3> </h3><h3> 水花落于瀑底又归于水,那是水的涅槃重生。涅槃重生的水温婉知性,完全透明的水柔弱无骨,没有任何形状,又可以变成任何形状。那是老子的水,上善的水,“几于道”的水。</h3><h3> 如果这时去格水,我必然会上了朱熹的当。弱水之性,吾心本有。如果不是我心中有水,我怎会感觉水像是从我心底流出的呢?如果我心中没有柔弱,看到柔弱的水我怎么会心戚戚然呢?</h3><h3> 也许,思想,不需灌输,而要体悟;审美,不是旁观,而是唤醒。文学也是一样,不是你告诉别人什么,而是唤醒读者心中本有的东西。这就是朱熹和王阳明的区别。</h3> <h3>  雨天,撑一把伞,行走在森林公路上,或三五成群,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头;或缄默独行,听听脚下虫儿的私语和远处传来的鸟鸣。森林是湿润的,空气是湿润的,思绪也是湿润的,湿润的思绪和着雨滴,播撒在了这片山岭。</h3><h3>  也许,安基山这样的森林是涵养灵魂的最佳所在。以至于开车回去的路上,唐兄叹气说了一句:“唉——,这么好的地方真不想离开。”</h3><h3> 我说:“那我们再呆一会?”</h3><h3> 开车的缪琪说:“很简单啊,不走就是了。”随即就停了车。</h3><h3> 也许人生就得这样,闪念一过就错过了,顺手一住就抓住了。</h3><h3> </h3><h3> 来到溪流边,我用手机拍着视频。拍了一会,唐兄过来,说:“我打开手机播放音乐为你配音。”我说:“好哇。”</h3><h3> 当手机的画框从远处移向对岸,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又从对岸移向眼前的水草,水草在水流中柔柔的摆动,仿佛轻轻拂动着心尖,撩起一种莫名的伤感。手机画框无力的从水草上挣脱,移向远方,框定水流的尽头。</h3><h3><br></h3><h3>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h3><h3> 面对着流水,我不止一次的重复着这句话。我看着那奔流的水,不知它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往哪里去,它只是按照它的规则运行着。就像宇宙的发生,大爆炸也许是鬼话,无始无终才是永恒。科学,是证伪的学问;错的,才是科学的;对的,从来都没有过。</h3><h3> 古人说:“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也就是说,宙,指的是时间;宇,说的是空间。就像源于佛学的另一个词——世界。世,即一代传一代,也是时间概念;界,即界限,范围,也就是空间。时空,是动物的牢笼,是上帝预先设置好的某一种规定性。</h3><h3> 罗伯特·兰札说:“时间与空间是动物的直觉形式,是思维工具”。就像这眼前流动着的水,在每一个单位时间内都发生着位移,最后远去。就像水流中的水草,在左右上下摇摆,虽然它没有远去,但是它在变老。我们每一个人,也在每一个单位时间内,在不同的空间奔忙,在左右摇摆中变老。上帝的这种规定性就叫宿命,人的宿命、万物的宿命、宇宙的宿命。</h3><h3><br></h3><h3> 宿命中的今天,我们与雨中的森林必有一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