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吴山》

老老葛

吴山景区由吴山、紫阳山、云居山组成。是西湖群山中惟一嵌入市区的山，钟灵毓秀，人文荟萃。

清人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写到“马二先生”游吴山；现代台湾作家、杭州市人高阳在《胡雪岩全传》中写到少年胡雪岩和挚友王有龄就是在吴山上喝茶吃酥油饼。从小生活在吴山脚下的我自然对吴山情有独钟。

当杭州地区还是一片汪洋时，吴山则是海湾中的岬角（jia jiao 伸向海中的尖形陆地）。渔人常在此晾晒鱼网，因此吴山最早称为晾网山。沧海桑田，陆地抬升，西湖由海湾演变为泻湖，成为内湖，杭州城区形成。有人说，吴山是春秋时代吴国的南界，因而称吴山。也有人否认，说春秋时吴越两国的分界在桐乡崇德境内，这座山属越国不属吴国。因为当时人们认为伍子胥是潮神，杭州市人最苦潮患，所以山上建有伍公庙，以供奉潮神，这座山又称胥山。五代时山上建城隍庙，所以老百姓又称城隍山。清代时吴山以“吴山大观”名列“钱塘十八景”。现代又以“吴山天风”列入西湖新十景。

“朝见吴山横，暮见吴山纵，吴山故多态，转侧为君容。”这是北宋大文豪苏东坡眼中的吴山。吴山，杭城百姓俗称“城隍山”，虽然不高，只有九十多米。但树木葱郁，自然风景特别优美。山上不仅古树名木、奇岩怪石多；名人古迹、古人遗址也多。

吴山景区图。图中可见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皆可上山。

杭谚：“杭州城里路路通。”这句话对吴山同样适用。上吴山的路大路小路不计其数。粮道山是其一。粮道山因当年官府在这里建有储粮之所，有粮道署在此而得名。这里这个“道”并非道路之道，而是官衙的名称，“道”在唐代相当于现在的省（也是官衙名称），清代和民国初年在省以下设“道”。粮道山往东还有管米山，往西有小螺蛳山。

上山公路现在已经修整完成。沿途路面有“进士”、“榜眼”……等石刻地面。什么意思？大约总是读书做官，步步高升吧！读书做官也好，发财也罢，总不要祸害人，那就尽管去做。

榜眼是科举时代的一种名次称号。即在中国科举制度中的殿试中，取得进士考试第二名的名称，与第一名状元、第三名探花合称“三鼎甲”。

沿公路上山，有上八眼井。

【七绝·吴山粮道山】

粮道山中管米钱，

事关重大似临渊。

奉公廉洁盯牢靠，

上下八双眼井看。

我童年住处在河坊街华光巷口，离粮道山管米山最近，因此上山道路最熟悉，号称“闭了眼睛”都可以上山。童年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约很少有不上吴山的日子。

粮道山上多有旧建筑。此处现为市级保护单位，旧时此处为粮道山小学。我小时候读的是旧藩署小学，学校所在地旧藩署地名现在还在，清代浙江藩台衙门就在这里。粮道山小学的同学戏称我们为“烂番薯小学”，我们则称对方为“强盗山小学”。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在这个院子里曾经办过一个展览，陈列过枪技弹药以及传单等，大约是镇压反革命运动的成果展。

从鼓楼边上的伍公山也可以上山，但都是踏步档，比走粮道山吃力些。

伍公山在吴山东北端，下临鼓楼。因山上建有祭祀春秋吴国大臣伍子胥的伍公庙而得名。白居易曾经有诗曰：“涛声夜入伍员庙。”这是吴山上较早的一座祠宇。根据文献记载，吴山上寺、庵、宫、观极多，最多时达一百多处。供奉的人物三教共存，人神同享。历史人物有神农、伍子胥、汪华、周新等；释教有圣水寺、云居寺等；道教有重阳庵、紫阳宫等；儒教有文昌帝君、仓颉寺等，还有关帝庙、龙神庙等。我读初中时，吴山上寺庙大多被毁，放学时大家去废墟中找宝，经常能找到散落在墙缝中的麻将牌。出家人六根不尽，也有嗜赌成性的。

伍公庙历代屡毁屡建。现在庙内有楹联：

缅英姿于第一泉边，仇复君亲，赐剑尚留遗恨在

隆馨香以三千年后，神依吴越，灵旗犹拥暗潮来

不知道春秋历史，不知道伍员故事，楹联是看不懂的。

过了伍公庙再往上走，有中兴东岳庙，俗称东岳庙。门前楹联写道：

舜典祀岱宗，亿万年咸尊泰岳

神庥敷越海，东西浙共仰仁元

此庙始建于北宋，昔日东岳庙规模甚大，三大开间之阔，前后数进之深。儿时曾进去过，有十殿阎王、地狱，还有翻板活络机关、黑白无常，异常恐怖，十分刺激。现在没有了。

东岳庙后就是过去的瞭望塔，现在是消防纪念馆。过去杭城城区很小，分为上城、中城和下城。建筑物多为平房，几乎没有高层建筑。一旦发生火警，瞭望塔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就敲钟，一记上城，两记中城……于是产生了一句杭谚：“城隍山上看火烧”，意思是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看热闹。

沿途风景。吴山上多树木，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夏日炎炎，山上正好避暑。

从伍公山上吴山，途中回头可见中河高架桥。

再往前走有个药王庙，旧称惠应庙，始建于南宋。相传，民间凡疾病不治者去这里祷神，必有效验。民国时这里是杭城中药业诸多药号的聚会之地。过去庙前有戏台，台上有楹联十分出名：

名场利场即是戏场做得出泼天富贵

寒药热药无非良药医不尽遍地炎凉

2002年药王庙重修，没有用这副楹联，可惜。

药王庙门前有一块牌子，上写“浙江省炁脉健康研究院”，看了半天不懂。回家查了一下，“炁”字读qi，就是“气”，度娘告诉我：“炁脉系统是人体内炁所运行的脉络系统。炁脉系统由炁穴、阴脉和阳脉组成，炁穴是体内之炁与外界之炁沟通交流的孔窍，阴脉连脏，阳脉连腑。”还是不懂。看来这个研究院是药王爷主办的，有求必应呢！

从药王庙往前，有一地方称为小普陀，这是19世纪末建的一座庵，原名“观音庵”，内奉南海观世音菩萨。为了有别于石观音阁，观音阁，改名为“小普陀”。原庵为泥墙木结构，后毁。抗日胜利后重建，为青砖墙，木结构建筑，内塑南海观世音像。在吴山的众多庙宇中，小普陀体量不算大，两层楼屋，一层为青砖外墙，二层为木板外墙，别有风味。铁铸雕花的圆窗，红漆冰裂纹的木门窗，雕刻精美的牛腿，还有门口历经沧桑的古樟树。现在已经是茶室。

铁铸雕花的圆窗，别有一番风味。有诗一首：

【七绝·吴山小普陀】

小普陀荒已改行，

游人小坐品茶香。
变迁事物添谈笑，

极目湖山引兴长。

上吴山还有一条路很方便，就是胡庆余堂所在地大井巷内的环翠楼。环翠楼不是楼，是一条上山的蹬道，俗称踏步档。环翠楼北起大井巷，南北向，一直通往伍公山山顶上的戏台子边，一共184个台阶。一条千年古道。据说千年前有名士隐居于此而得名大隐坊。到了明朝，这条上山的路边遍植香樟树，四季环翠且多有民宅，拾阶而上如登高楼，因此名环翠楼。每年春天，江南各地来吴山进香的香客大都由此上山，顺便带些胡庆余堂的道地药材回去。

除了粮道山、伍公山和环翠楼外，东南面的太庙巷有小路可以通紫阳山，东面的十五奎巷城隍牌楼、西面的四宜路四宜亭等等都可以上吴山。

近代巾帼英雄秋瑾登上吴山，写过一首七绝《登吴山》

老树扶疏夕照红，石台高耸近天风。

茫茫浩气连江海，一半青山是越中。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评新西湖十景，才有“吴山天风”一景。

吴山草木茂盛，尤其是古树众多。樟树是杭州市的市树。由东岳庙旁到城隍庙一路，数人合抱的古樟树有数十棵之多。枝繁叶茂，翠盖如云，苍劲而不龙钟，古朴而生机盎然。有的古樟树须根裸露，虬劲有力，屹立千百年，阅尽人间沧桑。可笑人间几朝几代高喊万岁万岁者，谁比得了它？

其中有两棵樟树是宋代的，所以称为宋樟，在吴山东北隅极目阁前，树龄在700年以上。不过比它资格老的一棵樟树叫唐樟，在南高峰山脚下。

我小时候吴山上有城隍庙，在三官庙与粮道山上山路的高埠上，旧名金地山。

明代人周新曾任浙江按察使，按察使主管一个省范围的刑法之事，相当于现在的政法委书记，也有部分省组织部部长的工作职能。因为明察秋毫，铁面无私，遭当权者嫉妒，受诬陷被杀。后来永乐皇帝为平民愤，追封周新为浙江都城隍，立祠吴山。过去杭人每年农历五月十七周新诞辰日，在吴山办庙会祭祀，演戏、烧香，十分隆重。解放后城隍庙被毁，现在的城隍阁和周新祠是1985年在此新建的。多层仿古楼阁式建筑，飞檐翘角，高耸山顶。

据说城隍阁建造有民营资本，所以进内参观需买门票。即使照顾对象如军人、老人等，也需补交10元。有人说，西湖北线有保俶塔，南线重建了雷峰塔，恢复了“湖上两浮屠，雷峰如老衲，保俶如美人。”如今多了个城隍阁，体量太大，犹如胖和尚。

城隍阁，仿古建筑。

远眺城隍阁

城隍阁雪景

从西湖上看城隍阁。湖边是钱王祠功德坊牌坊。

城隍阁顶

从西湖上看城隍阁。湖边是柳浪闻莺的翠光亭。

从城隍阁上看西湖黄昏

从城隍阁看城区，华灯初上。延安南路一直到西湖文化广场。

过了城隍阁往前走，有三条路可走：往上走是神仙路，现在上面建了城隍阁，进出要买门票，往下走可到十五奎巷等地，是鬼路，中间平坦，是人路。

要走神仙路，留下买路钱。

往下可去瑞石古洞、云隐洞等，也可去十五奎巷。

所谓鬼路其实是下山之路，走起来比上山轻松。《国语·周语下》有一句：“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用在这三条路上很妥贴。做神仙做高尚之人，不容易，如登山；做鬼做做恶人，很容易，如往下塌陷。

再往前走来到十二生肖石，这在老底子杭州市人心目中赫赫有名。它原名“巫山十二峰”，古书中称：“有俊石十二，平地山起，玲珑瘦削，如山离立，各以形象名之，曰笔架、曰香炉、曰棋盘……”老百姓没有读书人这么雅致，分别用鼠、牛、虎、兔等十二生肖动物称呼它。

从地质学上说，十二生肖石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小时候这些石头上爬上爬下则是家常便饭，只是我至今仍旧认不出哪一块石头是狗，哪一块石头是鸡。旁边的介绍上有注明，没有兴致去辩认。

现在的小伢儿敢独立爬十二生肖石的可能不多了，家长也必定担心伢儿摔下来。奇怪的是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谁爬十二生肖石摔破了头。

在十二生肖石旁另有一块形状圾似汤勺的石头，杭州市人称为“瓢羹儿”的，杭人皆知。过去放学经常来看它，几十年了，顽童已老，瓢羹依旧。

瑞石古洞

继续往前走，往右手走可去云居山，往前去紫阳山。山高约98米，以江湖汇观亭为顶。

去紫阳山的路，味道如何？

紫阳山旧名瑞石山，因山上多奇峰怪石而名。元代时山顶上建有紫阳庵，名气很大，于是瑞石山渐渐变为紫阳山。郁达夫在游吴山一文中写道：“鬼工神斧，假山无此巧，真山无此秀。”

看到江湖汇观亭了。

亭在石上。

江湖汇观亭建于上个世纪80年代，攒尖重檐八角两层钢砼仿木楼阁式建筑，中间有回旋式扶梯可登楼阁。登楼纵目，天风徐来，江湖胜景，俱来眼底。东望钱江如练，帆影点点；西瞰湖光秀色，三岛两堤，历历在目。

亭上楹联：

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

十万家烟火尽归此处楼台

这是明代徐渭徐文长为绍兴府山城隍庙题的对联，拿来一用，颇为贴切。

从江湖汇观亭眺望城隍阁。远处可见西湖。

如果说孤山是一座雅山，那么吴山就是一座俗山，旧时吴山有七十二座庙，庙会、香市四时不断。如今吴山上也热闹得很，清晨多是老人斗鸟、喝茶、晨练，也有跳舞的。

山上雕塑

清晨的吴山是老人的乐园

吴山的茶市有悠久的传统与特色。《儒林外史》中马二先生在吴山上喫茶，用十二个铜钱吃了吴山蓑衣饼。

今天没有看到卖蓑衣饼的，即使有，味道也与马二先生吃的大不一样了。

如果往云居山去，途中要经过浙江体育会摩崖石刻。仔细看一看，可以知道民国初的一点国情。文字不再详述，点击图片可读。

碑文详述了谁捐的山崖，谁写了碑文，谁篆刻。点击放大图片可看。

云居山南侧岩壁上，数百米距离内镌有清代到近世的前人题刻数十处，有“吴山第一峰”、“忠孝节义”等，字高约有2米。“吴山第一峰”为北宋大书法家米芾所题，相传柳永写了《望海潮》一词，咏尽西湖美景，引起金主完颜亮垂涎，起了“立马吴山第一峰”之意，侵扰中原。

摩崖石刻——吴山胜境

摩崖石刻——忠孝

摩崖石刻——节义

有人为这摩崖石刻写过一首藏头诗：

忠诚事业助成功，

孝敬感恩似彩虹。

节守情操高品格，

义行天下有神通。

水中龙宫？非也！南宋时此处为皇宫后花园，皇帝住处自然是真龙天子的宫殿，是为龙宫。

【七绝·吴山龙宫】

传闻石穴有灵通，

映照云泉幻影重。

变化悠然生境界，

犹疑此处是龙宫。

山路不崎岖，全靠人工修筑。

树木从岩缝中顽强地长出来。像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花径。题者姓关名槐，字晋卿，号雪岩，晚年号青城山人，说来还是我们杭州老乡，出生在仁和，清代画家。乾隆四十五年官至礼部侍郎，相当于现在中宣部副部长。

从江湖江观亭下来也可以到三茅观。这是一个道教场所。三茅是指秦汉时得道成仙的茅氏三兄弟，大茅君茅盈、中茅君茅固、小茅君茅衷，后世称茅氏三兄弟为三茅真君。南宋绍兴二十年(1150)，赐额曰宁寿观，全称三茅宁寿观。

三茅堂

界碑

坐看红日生沧岛

吟寄青衣入洞天

明代于谦幼时曾经在三茅观读书。于谦的家在现在河坊街的祠堂巷，小于谦上学是要爬山的了。如此说来，我小时候上学要爬吴山，早有先例的。

明少保兵部尚书赠太傅谥忠肃于公象。兵部尚书就是现在的国防部长。

云居山上的浙江革命烈士纪念碑高耸入云。每年清明等时节，省市党政要员会在这里祭祀革命烈士。

浙江省革命烈士纪念碑，建在原圣水寺遗址上。另有诗碑数块。

浙江公安英烈纪念墙。草坪围住，不得入内，无法详细观看。

烈士诗碑。现在碑上加刻了二维码，用微信扫一扫即可仔细阅读诗文。如果你点开本篇上图放大，长按二维码，也可以详细看诗文。现代科技真不错。

从云居山下来，往北可经游步道折回十二生肖石，沿途古树夹道，藤蔓缠绕，沙朴、油麻藤郁郁葱葱。往西可在公路旁小道下山，对面就是万松书院了。

吴山、紫阳山、云居山景区还有许多好玩好看的地方，青衣洞、阮公祠、感花岩、宝成寺、泼水观音等等，待我陆续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