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母亲的萝卜丝</h3><h3> ·王永明·</h3><h3> </h3><h3>前几天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返程头一天晚上,母亲问我,“娃,你爱吃萝卜丝,还是带一袋吧!”</h3><h3>我点头答应,母亲很快用两只干净的塑料口袋给我结结实实装了两包,塞进我的行李箱。</h3><h3>腌制萝卜丝,是母亲的一手绝活。</h3><h3>我很小的时候,就熟悉母亲腌制萝卜丝的流程。</h3><h3>一般是在冬天萝卜收获的季节,母亲到地里拔出带泥的萝卜用背兜背回家,除去叶子后淘净,把一个个精光的萝卜放在一起,然后摆开架式,搭上一条“骑马板凳”,摊上一个竹篾窝盖,就开始切萝卜丝。</h3><h3>母亲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从地里拔回的一大背萝卜便丝丝均匀地散落在窝盖里。在一旁嬉戏的我,见母亲面前的萝卜丝堆成小山时,隔会便用小手去把它摊开,以免影响母亲作业;有时,我还会忍不住抓几根萝卜丝放进嘴里,这时,母亲总是笑我辣得眼泪直流的狼狈样子……</h3><h3>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母亲并不怕双手冻僵,倒是切萝卜丝时清脆而节奏感极强的“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十分闹热,平添了几分温馨祥和。</h3><h3>切完一大背萝卜丝,母亲随即就要把它背到附近宽阔平坦的青石板上晾——我也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然后在青石板上学着母亲的样子一起铺开、展匀。</h3><h3>经过十几天的风吹日晒霜冻,鲜活的萝卜丝才能变蔫,待水分完全除去后,母亲再把它清扫回家,用清水反复淘洗,然后用簸箕晾在家里的通风口。</h3><h3>几天过后,待水气干得差不多,母亲便将盐巴、五香粉、辣椒面以及生姜大蒜粉末和在一起充分揉拌。这时,以前白花花的萝卜丝就变成了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红丝丝,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真是色味俱佳。</h3><h3>但这时,母亲绝不让我们入口,因为未经坛子腌制,这萝卜丝还是“生”的,不但没入味,而且还可能闹肚子。待坛子里密闭一周后,母亲再将它端上桌子,那真是一家人的美味佳肴,每餐必不可少…… </h3><h3>记得我上初中时,离家有几十里路程。那时条件艰苦,学校食堂的菜油水少不说,菜还挺贵。我和很多同学一样,很少舍得花钱去打一份热菜。每周回家,母亲都要用猪油给我炒一锅萝卜丝,然后紧紧扎扎地给我装两个玻璃罐头瓶,供我下周在学校拌饭吃。到了冬月杀了年猪,或者正月开春家里还有腊肉,母亲还会将萝卜丝和些肉炒在一起。</h3><h3>母亲手艺好,炒的萝卜丝也格外香,同学吃饭吃都争相到我那里夹一筷子萝卜丝调味。我的菜罐子通常到了每周三便见底了,以至后边几天只有到同学那里接济……</h3><h3>后来到了近三百里远的县城上高中,便不常常回家。离开了母亲腌制的萝卜丝,吃饭还真没有口味。学校的“跑马油”吃多了,不是拉肚子就是胃里老冒清口水。</h3><h3>母亲知道我爱吃萝卜丝的习性,只要逢人进城,便会托人给我捎一罐子萝卜丝到学校。说也怪,每次吃了母亲腌制的萝卜丝,我都会胃口大开,身体更好了,学习劲头也更足了。</h3><h3>后来,我参工了,离家越来越远,生活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食物既多样化更注重营养搭配,萝卜丝再也不是家里的主菜。吃惯了大鱼大肉,我常常想起母亲腌制的萝卜丝。可是因为离家遥远,对母亲的萝卜丝很少能够“信手拈来”——虽然也常常在城里的农贸市场买些萝卜丝,但总吃不出母亲腌制出的那种味道。</h3><h3>母亲今年74岁了,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但每年都不忘制作一坛子萝卜丝。逢年过节回老家,最熟悉最可口的就是餐桌上的那一盘萝卜丝。</h3><h3>“要不,你把这个坛子带到达州城头的家里去吧,这里有满满的一坛子萝卜丝呢!”母亲对我说。</h3><h3>我没答应,只是叫她给我装一袋子,回家放到冰箱吃一阵再回去装——我知道,这坛子,满满盛了几十年的母爱,我把它端走了,就再没有母亲的味道……</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