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酒家何处有》--印象“小胡同”，作者:王士新，诵读:王玉

天高云淡

借问酒家何处有

­ ――印象“小胡同”

作者:王士新

　　周末，文友招饮。问：“何家酒楼”？答曰：“小胡同”。开心欣忭之余，心中竟有一股暖意涌来，无端生出许多感慨。

不经意间的十几年光景，昔日偏远的小城已是高楼大厦，拔地凌空，车水马龙，一派繁荣。高端大气、富丽堂皇的饭店酒楼，鳞次栉比，相比之下，坐落在县城卧龙山下团山路北首小巷子里的“小胡同”便显得普通低调。严格意义上说只是一套三层的民居，极不醒目的“小胡同饭店”五字店招挂在沿街的胡同口上，电脑打印的仿宋字体早已斑驳模糊，不熟悉的食客，若非特意去寻，便很容易错过。店面不大，没有宽敞的停车场，也没有豪华靓丽的装饰，甚至仄小服务厅里的墙上不知何年贴着的暗花壁纸也有些脱落，见证着这家饭店二十几年的经营史。进得店来，却是酒香弥漫，顾客接踵，佳宾络绎，忙碌的身影穿梭间，充盈着浓浓的烟火气和旖旎温馨的亲切。与星级饭店的灯红酒绿而言，这种寻常巷陌中散发出来的朴素无华与不尚虚饰，像极了民国年代衣着俭朴、低头匆匆走在清华园里的老教授们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而毫不张扬，不动声色中却自有着一番内里的高贵与典雅。

俗语有云：“酒香不怕巷子深”。菜香酒醇恐怕是“小胡同”让老餮们情有独钟，或慕名而来，或流连忘返的内心理由。“食色，性也”，“民以食为天”，《礼记·礼运》有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自然是讲吃是人类生存的第一要素。而早已解决温饱的今天，饮食已演绎成为食客的极其讲究的桌上文化，纳入美学、营养学的研究范畴，正如：《论语·乡党》中言：“斋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食一羹一饭一汤，久经舌尖锤炼，便被饕餮一族操练为果腹充饥至上的文化享受。“五味令人口爽”。虽然我在吃上一向随意，讲究的是一种心情，却知道饮食嗜好，百人百品，众口难调。众口归一之尚品，难矣难哉。以本人的认知，就厨艺而言，繁出于简，色出于心，香出于合,味出于调，“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刀功与选料、调和与配伍、火候与掌勺，蒸、煮、炒、焖，煎、炸、炖、熘，即是技术，也是艺术。久经深耕细作，“小胡同”的香肠、冷肉、烧鸡、肺汤、猪蹄儿、烤鸭等，在传统工艺中求新求味，已是不争的拿手招牌，成为享誉一方、闻名遐迩的地方标志美食，更不用说馅中流汁的荤素水饺，力道足、弹性好的黑麦馒头，这个季节里更有“春在溪头荠菜花“的荠菜炒鸡蛋，紫中带红的香椿新芽拌豆腐，时令的果蔬与寻常的鸡鸭鱼肉，在热火朝天的小厨房，经过几位年轻师傅的颠、翻、抖、覆，文火武火的慢炖快炒，一支烟的工夫，便成了桌上景象馥郁的酸甜苦辣和勾人欲望的五味杂陈，色、香、味俱全、惬意诗意同在，这种境地，即是文人骚客的的最爱，也是引车卖浆者流的日常，酣畅淋漓，大快朵颐，餍足而归，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小胡同”的印象，在我的心目中，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幽僻与美食，似乎更多的是它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休闲与慵懒、安逸与散淡、质朴与自由的气息。豪华酒店的规整与拘谨、星级服务的严肃与庄重，西装革履、香车宝马、钟鼓馔玉之下，总让人多了一些自我约束和装腔作势，却少了一些人情味道和发自内心的随意与闲适。“酒逢知己醉，诗向会人吟”，忙碌而喧闹的生活之余，寻一个小店，约几位挚友，点几碟小菜，推杯换盏之际，指点江山、得意恣肆、海阔天空、风云际会，几杯酒下肚，于是乎多少烦扰得以解脱、多少快乐无边无涯、多少现实不管不顾、多少梦想垂涎欲滴，仿佛人生一知己，千古少知音，话匣子打开，觥筹交错、无拘无束，“劝君莫拒杯，春风笑人来”，“若得知己续酒话，只愿长醉不愿醒”，天涯萍踪，知己眼前，“晚酌东窗下，流莺复在兹，春风与醉客，今日乃相宜”，无论是温文尔雅还是在狼吞虎咽，拟或是高歌一曲，古调三弹，酒酣耳热之后，早已不是简单的味觉感受，而是诗意的生活了。

　　孔子曰：“爱人者，人恒爱之”。“小胡同”的魅力，不得不说及店家主人。老板苏彦秘，虎背熊腰而性情温厚，身材硕壮而心细如发，平日里早起晚眠、事必躬亲、讷言敏行，勤奋异于常人。憨厚的笑容和朴素的言语下，胸中丘壑，已为成竹，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如同江湖上不露声色的武林高手，无意间的举手投足，便泄露出自己的山高水长。“小胡同”的今天，便是靠他的一双大手，精打细算，一砖一瓦，打理而成。而二楼包厢里泉城名家韩玮教授“光明磊落”四字墨宝，嵌女主人姓名中的“磊”字，却是说的女老板石磊了。四“石”之名，倒也与其性情约略相符。石老板言语干脆直爽、做事从容不迫、处世坦荡无虚；与人交流则落落大方、阳光灿烂、优雅得体，充满着把控命运的自信和勇气，顾盼间，英气遄飞，谈笑间依然藏不住果敢的主见。招待客人，热情似火，有条不紊，神采若定，似乎光靠眼神就能指挥得了一切繁琐的工序，做起事来，重情重义，刚柔厥中，不计小节、风风火火、干云豪气、不让须眉，嫣然一笑间，浑忘了创业伊始的无奈与艰辛，市场竞争的残酷与无情，连赚起钱来也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宽厚包容，显不出丝毫的铜臭和市井气，总是让人亲切愉快，踏实从容，如沐春风。

　　可喜的是店主夫妇二人均热爱厨艺，酒量过人，亲朋光顾，兴致一来，亲自下厨，手艺高超，出手不凡，八两老酒之后，神采飞扬，意气纵横，此种温馨，令人叫绝。

　　岁月隆重而来，时光悄然离去。烟火的味道却时刻伴随着我们的生活。人生不易，流水匆匆，情场、职场、商场，功名利禄，总是让人烦恼无尽，疲惫不堪。庄子云:“人生天地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四季轮回，生老病死，万事岂能尽如人意？不妨偷半日之闲，约三两旧雨新知，走进“小胡同”，放松身心，安顿心灵，什么耿耿于怀的烂人烂事，什么念念不忘的灰头土脸，往事不再回首，当下值得珍惜，“白云从空,随风变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正如一千年前的东坡老人所言:“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

己亥清明于易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