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人生若只有缘分,何愁岁月不相逢。走在玉渊潭的樱花小道上,把纳兰公子的词改一下,就是我现在的心境。</h1> <h1>在没有退休之前,我每年都要因为工作来北京两次,一次是三月初,一次是十一月底。三月初的京城还是春寒料峭,小草微黄,林木披黛,除了颐和园的玉兰花在风中摇曳外,几乎不见春色。而十一月的时候,却是北京最美的季节。西山的枫叶,潭柘寺的银杏,金山岭长城内外的山色崔巍,苍苍茫茫,颐和园公园的湖光澹荡,晚霞晨雾,都是让人如饮甘醇流连忘返的好去处。</h1> <h1>而我每次去北京住的酒店就在玉渊潭附近。因为不远,总感觉有时间去,咫尺之美,竟然擦肩而过。直到退休,再不用往北京跑了,才觉得玉渊潭距离我是有多远。</h1> <h1>今年三月,有事去北京一趟,中间有半天的闲暇,便直接打车来了玉渊潭。真是我本痴心人,春光不负我,玉渊潭的樱花正逢一段好春。沿湖边上,千株万片,在清晨暖暖的阳光抚慰下,各显姿色,竞露妙容。又有蓝天白云飘入湖面,与樱花树的倒影间杂相织。此情此景,入眼入心,真感觉就像苏曼殊写的樱花一样:风暖香开花万朵,醉人寰。</h1> <h1>我有个习惯,每到一处,总想知道一些有关人文的故事,特别是一些记忆中似是而非的东西,回来还要查查网,补补缺。这大概也就是走多少路,读多少书,知多少事的道理吧。上面说到的苏曼殊,是一位民国奇人。他的父亲从广东到日本经商,娶了个日本小妾,而他则是这位小妾的妹妹所生。出生以后,生母远走他乡,再不曾相见。16岁的时候,他与一个日本女孩恋爱了,由于家族的激烈反对,女孩毅然投海自杀,他的情感世界从此凄惨、荒诞。</h1> <h1>他下决心离开伤心地,回国以后以他的爱情经历写了一篇小说《断鸿零雁记》,投给了《太平洋报》。这个报社有一个编辑那时还不叫弘一法师,叫李叔同,也许是都有在日本学习成长的经历,李叔同把这篇小说全文连载。苏曼殊从此一举成名,有了作家的称号。由于长在东洋,他的国学底子不深,在日本的时候,他让章太炎教他写律诗,章就告他,你把唐诗三百首读一百遍 ,再选李杜各一百首背下来就行了。回国以后,朋友们笑他的诗太蹩脚,他又逼着陈独秀教他韵律,两个月下来,天资聪颖的他竟然也能写出灵性飘渺韵味深永的诗来。所以,南怀瑾把他和李叔同相提并论,称为民国奇人。</h1> <h1>他能诗善画,极有名气,为人又风流直率,他的朋友圈也就很大,如宋教仁、章太炎、廖仲恺、何香凝、陈独秀、于右任、柳亚子等等,都是后来震动历史的风云人物。他一生三次出家,第一次是16岁情感受伤后偷了章士钊的钱,到庙里挂单。第二次是20岁时携枪去香港刺杀保皇派领袖康有为,失败后回到国内,拿着一位死去的和尚的度牒再次出家。第三次是受王维“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的影响,又入空门。其实他是假僧真俗,鲁迅在日记里写到:我的朋友里有个怪人,有钱就全花光,没钱就到庙里过活,他就是苏曼殊。</h1> <h1>关于樱花,他写得都很萧瑟,在第一次出家后写了一首《春雨》: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你能感觉到满肚子的孤独扑面而来,让人压抑。他还有一首写给东京艺人枫子的诗,也说到樱花: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怀。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已灰!一生为情所伤,写出的诗自然也深衷痛语,感天动地。大凡天才,总是寿命不永。王开林的散文《飘飘何所似》里写到:“对于早熟的天才,上帝收割的镰刀确实要来的比平常更快,这一避无可避的自然规律横亘在曼殊眼前,他无法逾越”。35岁,他走了,留下了八个字:一切有情,都无挂碍。他死后第十七天,李叔同告别红尘,遁入空门,佛号弘一。又过了24年,弘一法师在泉州开元寺写下“悲欣交集”四个字后圆寂。</h1><h1><br></h1> <h1>由樱花而想到曼殊的诗,又想到曼殊的身世,本来是赏花悦己,却成了追思怀远。也许我就是一个具有悲剧情节的人,那些春风得意,跑马长安的快感在我身上几乎没有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心理承受能力要比周围朋友们好!</h1> <h1>“樱花十日”,是说樱花的花期只有十天,因为是次第开放,花开有时,花谢有序,所以我们看到地上虽已落樱缤纷,树上的花们依然是爬满枝头,静静地绽放。“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世间万物,都是时间的过客,我们感叹花开花又落,也许花们也在感叹我们的生而有涯。不是吗?花谢了明年还会开,而人却是刹那芳华,青春一去再不回来。</h1><h3>2019 4 28</h3><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