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人家（2）

邓泽佐

小城人家（二） （小说）

（接上回）

财贸幼儿园大（一）班，平时上课讲粤语的钟老师正在用普通话教导一班小朋友唱歌：“农民伯伯早起晚睡......”赛和平用粤语思维思考着歌词意思，听不明白“早起晚睡”，想了一下好像明白了，跟着感觉唱：“农民伯伯走去玩水......”。

下午二点。午睡结束，张仁财、林彬、吴超英、赛和平四个仍然挨着睡在一起，不愿起来。之前，别人睡着的时候，他们四个要么合着眼晴装睡，要么眯着眼睛望东望西。等别人差不多睡醒，他们才累了睡着了。钟老师只好抓他们的脚板底，脚底痒痒的把他们给痒醒了。看着四个睡眼惺忪的小家伙终于肯起来了，老师接着说：“请各位小朋友摺好自己的被子，放回原处。然后，每人去箩筐里拿一只碗，再坐回自己的座位。等一下给大家派饼干和凉茶。” 这碗是搪瓷碗，白色的碗面有些泛黄，碗身绿白杂色，有不规则绿色隋圆，整箩筐的碗都有被摔破搪瓷而露出大小不一褐色的斑点和斑块。赛和平与林彬他们拿着碗坐回第一行自己的座位，等大家全都坐好了。钟老师开始分饼仔，每人两块，桌上的搪瓷碗也装满了用大叶桉树叶煎煮的凉茶。据说可以预防脑膜炎。
吃完下午茶。钟老师又开始教唱歌：为什么呵？蝴蝶不害怕。为什么？蝴蝶不害怕。哟！原来是一朵美丽的蝴蝶花.......

小城西边，有条从布吉往南流淌下来的小河，上游叫清水河，中段河底全是沙子，人称沙河仔，下游穿过人民桥底流入分隔华界与英界的界河最终往西汇入后海湾。

幼儿园毕业了。大暑那一天，暑热难耐，沙河仔岸边拴住三条用来捞河沙的小船。林彬、张仁财、吴超英轮番爬上船头，然后从船尾跳入河中，在水里使用狗扒式游回岸边，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岸上，赛和平看得兴高采烈，频频喝彩。赛妈妈警告过和平，不许他下河玩水，说会淹死人的。哥哥和顺在外面玩完回家，妈妈会用手指甲在哥哥小腿上刮一下检查是否有划痕，有即是游了水，就要挨滕条了。下午四点半，他们四个在回家路上新戏院门前遇见同班同学小廉、力平、阿佐、跃进，小廉在远处在见到他们，大声叫道：“我哋要去沙河仔游水，你哋去唔去呀？”“我哋啱啱游完，唔去啦。”

小城的东门有一间旅店，隔马路对面是杂货舖，旁边一条小巷，穿过曲折的小巷便可到达一个叫光汉台的小天地。和顺、和平跟随爸妈从北门街的木屋搬来这里居住。

杂货舖隔光汉台只有百几米远，买酱油买盐买面豉时，逢年过节赛爸爸要喝一杯米酒时，赛和平就要去买办东西。到了卖杂货的舖子里，玻璃缸里有甘草榄，有话梅，有红羗，还有波子糖，莫不给他一种很深的印象，回到妈妈身边，总把这些东西说个半天。

光汉台与叶屋村相连，离东门也近。出了东门就是湖贝村一片种慈菇的水田。和顺、和平得闲就赶着五只鸭仔来到这片水田放养，水田有鸭仔喜欢吃的浮萍。兄弟俩用锄头翻开泥土里的蚯蚓，引来鸭仔的追逐。这是鸭仔的高级营养品。

将近处暑的一个下午，毒人的日头晒得和平满头大汗，他除下草帽用来扇凉，裸露的两个膀子红彤彤的。鸭仔欢快地在水沟里时浮时沉，追逐那些鱼毛虾毛。忽然，东边飘来一片乌云，旋即落起一场阳光下的骤雨。雨后，黄昏的小城更显的温柔、美丽、平静。晚上，中了寒暑的赛和平发起烧来。赛妈妈从床底下找出两个黑陶罐子，从中各抓了一把“咸茶”、“毛茶”，用药煲煎水给和平喝了。天亮了，赛和平的烧也退了。

八月尾的一天。这天晚饭未够五点钟就开了。赛爸爸边吃饭边对着赛和顺说：“你已经读了四年书，要升五年级了，你觉得读书识字好不好呀？”，赛和顺回答说：“识字知道公仔书讲乜嘢，还可以读报纸的新闻，我得闲会去梁天尺诊所隔壁公仔书档口看《武松》、《林冲》…，仲有好多好多好睇嘅书。”赛爸爸点了点头说：“好。”，转头看着晒黑了的赛和平说：“细佬，过几日你就要上一年级了，你要用心上堂，听老师的话。知道嘛？” 和平乖顺地用力点了点头。 “大佬、细佬，今晚我哋点解咁早吃饭呀？”兄弟俩你眼望我眼，摇了摇头， 赛爸爸高兴地自问自答： “今晚，我哋齐齐去新戏院睇大戏《柳毅传书》，是省城老倌罗家宝、林小群嘅首本名剧。係用来奖励你哋养大鸭仔。”

饭后，赛和顺忙着洗碗筷，赛和平抹台扫地。一切妥当后，赛爸爸见时间还早，就拉着和平的手问：“今朝畀你嘅二分钱，买咗乜嘢呀？”“一分钱买咗麻糖头，一分钱买咗鸡公德嘅酸羗。两样都好好吃。”赛和平说，“和顺呢？”买咗“布狗屎”同稔仔。”和顺答到。拉了一会儿家常，赛爸爸手执蒲葵扇！一边拨凉一边起身向门口走去，好像说给自己听，又好像说兄弟俩听，拖长声音说：“入屋要叫人，出门要看天呀。” 探头出门望了一下天，然后说：“朝起红云晚落雨，晚起红云晒死鱼。 这个天看来，有排热呀。”

　　一家大小出了门，穿过小巷来到东门，从东边迎着晚霞，沿着大街往西走去，霞光将一条大街和两旁的青砖黛瓦屋檐照得特别好看，街上的行人都披上一身锦光，脚边的人影被斜阳拉得长长的，小城呈现出一种迷人的景象。一家人乐也融融地来到座落在城西的新戏院。落成不久的戏院前面有一座宽阔的平面桥，桥正中央有一个髙约一米、阔约三米许的八角形栏河。栏河内，有一座用厚白铁条焊制而成的花坛，花坛底下河水缓缓往西流去。兄弟俩望到花坛，向着花坛飞奔而去。赛妈妈笑着喊：“和顺，和平，不能跑，不许跑！”
和顺，和平边跑边回答说：“我要看一看河里有没有鱼。” 双手趴在栏河上面，探头看河里是否有兰兜鱼在浮游，夕阳西下，花坛下面一片暗黑。这时耳边响起一阵“嗡嗡”响，原来有几只碧眼绿身的大蜻蜓绕着花坛上飞来飞去。赛和平边离开边说：“河里什么都看不见。”

　　来到新戏院门前的两大台阶，拾级而上进入大堂，里面左、右各有一个进入剧场的验票门，左侧有两个售卖戏票的窗口，右侧是上剧场二楼的楼梯。
赛爸妈带着和顺、和平按票号经剪票从右门进入剧场，掀开门帘，赛和平顿觉一股冷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赛妈妈连忙为和平穿上长袖衫。赛爸爸说：“这是全县第一个有冷气的戏院，我哋睇大戏叹冷气。”

七点十分。全埸座无虚席，镲、鼓抢先响起，布幕徐徐拉开，粤曲乐器五架头欢快地奏响悦耳的乐章。舞台上，罗家宝与林小群把书生柳毅与龙女三娘演得活灵活现。华丽的服饰和音乐吸引着赛和平，但他不明白大戏剧情在做什么，时间一长，新鲜感过了，眼皮开始打起架来，不久就睡着了。

　　开学了。路上，吴超英在旧戏院对面的杂货舖买了二分钱红羗，一同上学的林彬与赛和平眼睛盯着卖羗婆婆递给吴超英的几块碎红羗，吴超英把最大的一块送了入嘴，眯着眼睛在细细品尝，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样，林彬他们终于忍不住嚷着：“畀啲时吗鸡（一啲啲，一点点。小城独有的粤语）我啦”，吴超英狡黠地微微一笑，张开手掌：“嗱。”

三人咀嚼口中的红羗，斜挎新书包，光着脚板朝学校的方向走去。这是一所座落在小城北边油榨头村旁边的小学，学校名为城南小学。为何座城北而称城南呢？源于该校始建于城南的向南村附近，因班房不敷应用，原址扩建不成而迁至新址。校名用习惯了，改新校名又感觉费时失事，干脆就不改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