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梁静秋和她的〝朋友圈〞

有锐度的媒体人张国勇

<h1><font color="#167efb">  梁静秋&nbsp; 著有长篇小说《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中篇小说《恋爱课》,短篇小说《情人》。以及其它小说《和你在一起》、《傍晚时分的苹果》等。作品曾发表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小说月报》、《芙蓉》等文学杂志。<span style="line-height: 1.8;">现居抚顺。<br></span></font></h1><h5><font color="#167efb">&nbsp;</font></h5> <h3>她说要写小说,把人世间复杂的感情生活记录下来。我说,想写就写吧!你有这方面的才华,也有这方面的实力。</h3><h3>1998年,我们的相识没通过任何人介绍,她径直走向我, 我的形貌,后来被她形容是蹲在岩石上的鹫,吃饱了的那种,百无聊赖的不在意任何猎物的猛禽,虽然我蹲的地方不是岩石,而是市中医院门诊那个圆形花坛。</h3><h3>“你就是那个人!”她没任何铺垫,肯定地说。"我是哪个人?!〞我见到漂亮女人头晕,对没来由,没头没脑的问,更晕。隐约记得她那天穿黑色吊带裙,长发,她非常确定〝你就是那个人!〞,然后走进医院。我也走进医院,把胸腔交给透视,把手腕交给血压测试仪,不久,一帮怪人聚在了一起,有小说家马原的大学同学胡英才,有生活精细在意品位的邵枫,有端庄稳重的李允,有喋喋不休的戏匣子任东升。</h3><h3>说我就是〝那个人〞的女孩子叫梁静秋,我报社的同事,冤家路窄,我们两个居然在一个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平常一个单位有一个像我们这种人,就会鸡犬不宁,一个办公室居然有两个妖怪〝同居〞一室,当然会鸡飞狗跳。《抚顺晚报》黄金鼎盛期,曾开过《编辑部的故事》专栏,白纸黑字记录下我们那一时期放浪不羁的故事。</h3><h3>才华横溢,书法功底深厚的邵枫,曾为我们撰写过一副对联:文坛妖精,墨坊犟驴。即使这种风趣的调侃,也留下令人难忘的段子,写者无心,看者有意,某领导以为影射他,大过年的竟然把这副对联撕了!报社是我家,办公室也是家,我爱我家,你到我家撕春联,不等于打我脸吗?我这暴脾气,如果不是别人劝解阻拦,我直接会让领导办公室换套崭新的办公用具。邵枫有大局观,放下身段,找领导做深刻检查,平息了这起事件。没这种境界,也不能写出〝抚顺转型抉择〞等雄文,让抚顺政坛为之一振,后来又当区长又当局长的,至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h3><h3>我就是她认为的〝那个人〞,以梁静秋的解释是,直觉,完全的直觉。我不修边幅,满脸沧桑,脚上趿拉一双千层底布鞋,而其他人西装革履,皮鞋黑亮亮。据此,她从人堆中找到我,那时我刚浪迹天涯归来,就像常年生活在森林里的野兽,自由的野性与现实社会格格不入。</h3><h3>高手过招,基本都隐藏实力,晚报《周末》部当时汇集了学养深厚,思想新锐的媒体精英。第一期《周末》在市场全部售磬。梁静秋到报社写的第一篇稿子,是用圆珠笔写在绿色方格的稿纸上,她拿给我看,心头一惊,暗自嘀咕,我身边怎么会有个〝女叔本华〞,人长得未成年,散文写的倒是如此深刻?</h3><h3>那篇文章叫《坐看云起》,不看本人不问性别不问年龄,文章发表后,有读者要见作者,那时的梁静秋有了些许梁实秋的范儿。这类散文诗歌,几年中她写了很多,出七八本书绰绰有余,可她一本也不出。实力被她自已多次按压,到现在,我也认为梁静秋的散文和诗歌比小说要写的好。</h3><h3>梁静秋网名叫“乱”,20多年前,曾在一个文学论坛当驻站,伊沙、阿舍、玄武、徐则臣、宁肯等名家都在那坛子混过,为了让论坛不沉闷,我偶尔被她请去客串,无理取闹那种,谁的文章都敢评论一番,毫不遮掩,像个打手。我挺反对文人互相拍马,和和气气的。彼此不〝大打〞出手,何以发现自身的问题和破绽?</h3><h3>有名的人好面子,我不是没名吗!在论坛几年,大家涵养高,尽管我经常直抒胸意,人人虚怀若谷,要不怎么叫大家呢!格局在,境界至然高。</h3><h3>反倒是文章写的一般的,敏感的要死,经常跳脚,叫嚣,遇到这类人,我这当〝打手〞的肯定出手,点穴捶打。</h3> <h3>梁静秋在文学上的才华无容置疑的,十多年前的一天,梁静秋拿来几本杂志让我看,我很惊讶,居然是《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这类纯文学杂志。我很少给别人写文学评论,2005年,文学评论家、原《人民文学》副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编撰当代先锋作家《小说极限展》,梁静秋等5位青年作家收录其中。书出来不久,梁静秋几位”闺蜜死党“董岩等开始对我”围攻“,一是让我花钱买书,二是让我为这部书写评论,我们这些朋友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找谁办事,不仅要排除万难把事儿给办了,还要拿钱请客。这套路我懂,但我还是要往里面钻,这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被他们欺负的事儿太多,简直罄竹难书。威逼利诱下之下,在媒体我以《梁静秋和她的都市小说》为题,整版篇幅对梁静秋小说特点进行评论。这是有关梁静秋小说的第一篇文学评论。</h3><h3>我们很少在一起谈论文学,对抚顺作家和文化圈也都敬而远之,写作是非常个人的事儿,我们都不是凭写作让别人认识混脸熟的人。一年到头,我们虽然见不上几次面,见面,都是力争把啤酒瓶子摆满桌子才罢手,我当然随时随地是她们的攻击、调侃、挖苦的对象,梁静秋不喝酒,我们喝差不多了,她肯定醉!胡话,黑话……没边儿。</h3><h3>好的作家如果在写作上悟进去,很难有回头路好走!梁静秋就是。我们见面经常劝她,啥都不吃,差不多就行了,当个俗人多好,喝风拉风的,要成仙怎么的?!</h3><h3>偶尔会遇到省作协和外地作家,问,梁静秋你认识吗?我说,知道,不熟。她的能力在全省是顶尖的,还写作吗?我说,不知道!</h3><h3>我真不知道!</h3><h3>偶尔见面也懒得问这些,用梁静秋自己的话讲,一概拒绝各种应酬。我们这帮老头儿老太太在一起最好,吃点稀粥烂饭,扯点闲皮儿,最是人间乐事,别的我不稀罕。</h3><h3>最近,我看到她刚写完的一篇作品,作品名叫《朋友圈》,看后我做如下评论:越写越厉害,以前,你写人物关系或许“紊乱”,各种复合、纠结、纠缠,读者要转换几个频道和脑平台,才整明白或整不明白各种关系。这篇,是你文学的转型升级之作,人物关系看似简单,云淡风轻,却向人生的终极拷问,靠近了!</h3><h3>这么多年,梁静秋在写作上不事张扬,却保持极高的创作水准。不是任何人都能吃写作这碗饭,写字写文章刻苦就行了,而文学归根结底研究的是人性,没有极高的洞察力、想象力、语言能力等天赋,根本成为不了好作家!</h3><h3>梁静秋独特的写作风格,在于聊天式的风趣幽默,在谈笑间揭示当代各种人复杂的情感,我摘录几个小说片段,看看“梁式小说”聊天的魅力:</h3> <h3>1、这时,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老吴说,“霍,霍金死了哎——”死就死吧,反正出生就是为了死,有什么稀奇,我心说。老吴说:“既然他死了,不如晚上我们纪念一下,喝点小酒吧,怎么样?”说完,他从沙发上歪抬起半个身子征求赵玉燕的意见。赵玉燕刚才的瘪,正好没处泻火呢,踱过去,边看老吴手上的新闻边说:“就烦你这样的人,别人一有坏事儿你就兴奋,你物理及格了吗你就纪念霍金?”</h3><h3>2、刘燕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陆二,我一直有个事情要问你,为什么你叫陆二,而你哥不叫陆一呢?陆二看了看刘燕,然后又扭头看了看蔡刚,然后有些拎不清似地说,可说是呢?然后他又低下头,好像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望着刘燕说,要不……这么的吧,下次你见着我爸,你问问他,这是为什么。<span style="line-height: 1.8;">事情就是这样。刘燕跟蔡刚离婚之后,陆二没有食言,果真接盘娶了刘燕。这两年间,刘燕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陆二的哥哥不叫陆一,陆二的老爸说,生了陆二他哥陆高之后,家里养了一条狗叫陆一,等有陆二的时候,就这么顺水叫了下去。哼,倒挺省事的,刘燕想。</span></h3><h3>3、人和人是讲究缘分的,前世姻缘,想躲也躲不掉呃。海丽还给老刘讲到了灵魂,说自己上辈子光身子死在沙滩上,一个男人过来了,看到了自己,不忍心,于是给自己的身上披了件衣服,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又一个男人过来了,看到了自己,还是不忍心,但这个男人什么也没说,闷头愣是用自己的双手挖了个坑把她给埋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流眼泪了,同时还信誓旦旦地对老刘说:你就是给我挖坑的那个人,所以今生今世我要以身相许。当时老刘也不是不信,只是老刘善思考,老刘问海丽:“那个给你披件衣服的人呢?”海丽当时一愣,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她看了看老刘,然后低下头,轻描淡写地说,“我认为,那个人是二刚。”</h3><h3>4、我承认,在吃火锅这回事上,我走极端。呵呵,在什么事情上你不走极端呢?朱朱斜睨着问我。朱朱就是这样聪明的一个女人,尤其跟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次都聪明绝顶,但一遇到男的,立刻失聪,不用说当年的鲁伯特、安东尼还有那个温州商人小康,就连现在这个矮个子山田,她也一直都是倒搭的——人是人,礼物是礼物,一样不差,社会你朱姐,义气着呢。当时我就那样看着朱朱,看了老半天,却笑而不答。火锅一上来,果然山田立刻懵圈。刚开始时候还装作不吃,不想吃,吃不下的样子,后来一看我和我的朋友们根本不喧乎他,他也就不装了,毕竟美食当前,任何一种装,都是不明智的。</h3> <h3>5、佳偶不是运气,不是追求,只能是一种福报。况且,人一生中,能够陷入爱情的机会不多,因为爱情并不像秋天的落叶,俯拾皆是,它像冷热带交界处的落雪,偶然才会出现,所以对于自己,这个平庸又沉默的人,跟所谓的爱情这样失之交臂,再正常不过。想到这里,刘棉下意识地微笑了一下,这微笑,很快就被周围的寂静吸进去了,就好像从没有过这个瞬间似的。立冬那天,老G再次约刘棉见面,刘棉还是懒懒地说,不了。老G说,那借你的钱总该还给你才好吧?刘棉在电话上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还是懒懒地说,不了。老G见好不收,有些旧病复发地对刘棉说,难道你就不想自己出来做点什么?真是个妖气弥漫的句子。刘棉想,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惊涛拍岸,细思极恐。没有任何必要回答他这个问题。陈年旧账。意义尽失。刘棉毫无声息地撂下了电话。人生世间,有一日的知觉,便有一日的情;有一日情,便免不了一日的缘。缘起缘灭,都是注定的,想再见,遥无期。</h3><h3>6、这年头,朋友之间问题太多不好,增加交流难度,降低亲近指数,精神成本太高,内耗,完全在浪费汽油。老白把钱挣着了,按现今人生定义,他叫成功人士。老白也的确有那范儿:抽雪茄,据说是资深雪茄客,在古巴有雪茄俱乐部会员会徽,他给我们看了,一个橄榄型的饰物,江美丽当时看着那个饰物对老白说,你们俱乐部应该把这个图案做成会员的纹身,这样更牛。老白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建议的,但那帮古巴佬想把这图案纹在小腹鱼际线,而北欧那帮哥们儿多传统啊,他们坚持纹在小臂上,意见严重不统一,结果不了了之了。</h3><h3>7、我表哥穿貂儿,我表嫂也是貂儿,开了豪车来,停在我们院儿里。他们都老了,虽然不是老眼昏花,但中年人该有的疲惫焦虑恐慌一点也不少,好在他们有钱,所以衰老这件事儿好像看上去还不是那么迫在眉睫。他们这次来主要就是看看我们几个小时候一起耍的兄弟姐妹,喝酒,叙旧,畅想未来。后来表嫂悄悄跟我说,你表哥没未来了,胰腺癌晚期,马上要走了。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把妆都弄花了。我不爱这样的日子,我不爱豪宅不爱豪车不爱豪表(他用左手拍了拍右手腕上上的江诗丹顿)不爱这貂儿(他扯了扯身上的紫貂儿),我啥都不爱我很可怜么?表哥看着我问。原本没什么需要可怜的,直到你负气问了这个问题。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堂妹拍了拍他肩膀,说,哥,咱不说这个啦,喝酒吧,反正人都有那一天,早晚的事儿,你英雄一辈子,千万别再这事儿上栽了,影响你在我们心里的形象。表哥就笑了,干杯之后说,来,我给你们几个唱个歌,说着站起身拿起麦克: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h3><h3>8、李明亮越发得意了,可刚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像突然被什么难题难住了似地转过脸来突然问我:“你说……人一天究竟放多少个屁才是健康的呢?”没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养生专家说一般来说12——18个都属于正常,但最标准的是14个。可我数了数,怎么也达不到那个标准值……。”此刻的李明亮轻轻陷入沉思,活活一个哈姆雷特·李。也就是说,他深深为自己的能力担忧。我觉得,李明亮是我们这个时代少有的善于独立思考的人,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独立完成这种深刻思考,而且还不耻下问——即使是向我这个毫无生存经验的人。一时间,我有些感动,感动归感动,却不会付之于行动,但我还是有些拿不准地轻声安慰他说:“其实,我觉得……打嗝也应该算在14个屁里面的吧?”</h3> <h3>梁静秋在不知不觉中用文学构建出属于自己 的文学精神大厦。</h3><h3>她母亲病故那年,我跑过去在灵堂嗑了一个头。儿子那年在市第十八中学准备考高中,后来知道晚了,埋怨我说,那个灵堂我知道,在我们中学操场墙外东南角上,要知道是梁姑姑的妈妈,我该过去磕个头才是。</h3><h3>我说,你梁姑这人不爱挑理,用不着这些。</h3><h3>梁静秋弱不禁风,从我认识就那样,经常生病,像自然中的植物,每逢四季轮转,身体都会有不同反应,春秋两季犹甚。很要强,有病她不会对别人说,我带家人曾多次探望病中的她,见人来,心情瞬间好了,与我年幼的儿子在一起,在地上写写画画,爬来爬去,二人就是两个没<span style="line-height: 1.8;">长大的孩子。</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亲人的故去对谁都一样,</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从那以后,她人整个沉默了!沉默到水中,无声无息。</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这</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让她思考了许多未曾经历的事情,她对我说,从去年到今年,觉得人生到了下半场,突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安静,静到无为,无我,只管静下去好了!</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这种人生经历和</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思考</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对文学创作是用的,内心的静,</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或</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让她在文学创作上</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走的</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更远,更稳</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