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迷失在岁月里的故乡原风景【故土回响】之九

贤飞娃

迷失在岁月里的故乡原风景

 

故乡地处江南，村庄偏于山隅。离乡多年，故乡于我，似乎已越来越陌生，陌生得有些想要亲近却又害怕亲近、难以亲近。

故乡变了！岁月逐渐黯淡了她秀美的容颜，褪去了她梦幻般的妩媚，失却了她曾给予我心灵家园般的怡静，更没了青砖黛瓦、绿树成荫的乡村氤氲的诱惑，记忆中那些窄窄的屋巷和鹅卵石小路更是踪迹全无，让村庄再也无法焕发出她古朴的韵味。

　　城镇普遍的扩张，令故乡小县城对小山村渐有俯首可大手牵小手之感，我眷恋的故乡和可爱的小山村，如今她似乎热切地盼望能早日披上城市的嫁衣，只可惜被农村熏陶太久烙印太深，一时总难以抖落干净浑身的乡土气息，而无奈地一直在城市和乡村的交汇处摇摆着她的城市梦，在城市和乡村的边缘游走。

我情愿，情愿她就这样一直痴痴地守着这个梦，无需醒来，不必醒来。即使有朝一日梦醒，希望仍保留她的那份纯真和淳朴，能让远方的游子归来，不问四季，总能瞬间感受到故乡烟雨空蒙的意境，能从南方吹来的风中闻出深入骨髓的故乡味道。嗯！空气中有我成长的味道，过眼处皆是熟稔的乡村劳作场景，耳畔传来的是母呼子应、鸡鸣狗吠，真好！

　　思念实苦，回忆很殇！我只有在梦里，沿着故乡的风吹来的方向，踏进她曾空旷幽远的繁星夜，拾回我的乡村生活片段，打开思乡的结。

我思念，思念故乡小山村花红柳绿的春天！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对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一年的耕作始于春天，辛勤耕耘的农民一年的收成如何、全年的运势好坏，在春天似乎便已有了定数。其时，春耕播种、修篱筑埂等一些打基础的农耕农活接踵而至，乡亲们忙的不亦乐乎，累，却快乐着。

　　看，在蒙蒙的春雨中，在柔柔的春风里，在暖暖的春光下，庄稼汉们一个个满面春光，撸起袖子挽起裤腿，扛把着犁铧牵赶着牛儿，行走在田埂上，穿梭在田野中。有的还头戴着斗笠，肩披着蓑衣，腰挂着竹篓，吹着欢快的口哨，尽情地享受着农耕的乐趣；有的行色匆匆，纠结于农事的紧张人手的不足而略显忧心忡忡；有的兴许想象着收工回家后，能就着家里温柔贤惠的女人早已做好的可口饭菜、温好的香浓的江南水酒小酌一杯而笑意盈盈。

　　瞧，在弯弯的田埂边，在清清的小溪旁，在绿绿的稻田里，三三两两泼辣能干的村妇们，或手挽着稻绳正扎着竹篱笆，或挥舞着衣槌在捶洗衣被，或缛绑着准备移栽插秧的稻秧苗。伴着永不停歇的叽叽喳喳的话语声。有的在快乐的交流育儿种菜的心得，有的还时不时咬咬耳朵，神秘地交流各自管住自己男人的“秘方”，也免不了家长里短半遮半掩地评论别人的是非、埋怨家里男人的不是、倾诉对生活的些许怨气。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的春，是明媚的春，是姹紫嫣红的春。春天里，百花开。花本纯洁，没有高低贵贱城乡贫富之分，开到哪，荼蘼到哪。但开在寂寞美丽的山村，往往比开在被钢筋水泥包围的高楼大厦间更有世外桃源之惑，更凸显江南梦里水乡的意境，纯真而令人向往。

怎能忘记那春花烂漫的季节？！记忆里的春天，清晨，总是被阵阵鸟鸣声唤醒，被沁人心脾的花儿清香薰醒。有时，一夜之间，山村好像突然就变了模样，让你疑似坠入世外桃源，但见房前屋后、乡间小道两旁，到处是梨花白、桃花红、杏花黄，各种各色花儿争先恐后的露出笑脸，满面春风，恰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绝妙意境。此时，穿行在鲜花掩映的乡间鹅卵石小道上，闻着浓郁醉人的花香，听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年轻的小伙忍不住会想，要是就在，就在这个春日里，能够邂逅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与之携手，往后余生，就在这里静静地陪她度过，岂不太美？！

　　要说故乡小山村最美时段，当属清晨和黄昏时。儿时，家中养有一头耕地黄牛，我是家中的老幺，一些大的重的农活干不了，况且有哥姐顶着，放牛这个较为轻松的任务基本就由我承包了。我经常得在清晨和黄昏时，将牛儿牵至老屋后面的小山包或田埂间，放牛吃草。放牛无需费多大精力，更不需要付出多少体力，确实也轻松，但唯一的不好是费时、不自由。那时年纪小，十分贪玩，一天到晚想着跟小伙伴们自由自在地疯玩呢！特别是夏天，每天放学后的傍晚时分，尤其不愿意去放牛，不说天热还被如影随形的牛蚊子叮咬得难受，更挠心的是被牛拴住了，没法跟小伙伴们到小村旁边的小河里游泳，经常看着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们，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去游泳，还不时逗引你几句，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真急得不行。偶尔忍不住，还真把牛儿一丢不管了，随着小伙伴们就一起游泳去了。待到游泳回来，要么牛儿找不见了，要么牛儿犯事吃了或损坏别人庄稼了。为此，少不了挨顿父母的臭骂，害得父母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甚至赔偿些许损失。

　　有失必有得。虽然，黄昏放牛，让我失去了一些小河淌水的乐趣；清晨放牧，搅碎了我些许清梦。然而，也是在清晨和黄昏，却让我发觉并领略了故乡小山村的另一种美。

那是晨曦暮霭、炊烟袅袅的桃源地。

那是云雾袅绕、夕阳西照的仙居图。

　　小村坐北朝南，后面，层层梯田紧挨着层层叠叠绵延不绝的山岭，地势一路向高。梯田间，横卧着一座名叫荷树岭的小山头，那里充满我年少时期的回忆，埋藏着我许多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放牛、玩耍、摘野果，诸事相宜，去得极多。荷树岭常年灌木丛生，山顶是较为平坦的一块天然草坪，半山腰及以下间有一些山茶树和少量杉树、松树，山不大，也不高，但登上山顶，足够我向南鸟瞰整个山村乃至更远些的村落。不知道是哪一天不经意间一瞥，让我竟发现了山村梦幻般的美。

　　那是一个前晚雨后的清晨，我刚登上荷树岭山顶，回头一望，只见整个山村像一个正在加热的巨大蒸笼，空气中的白雾，一丝丝、一条条，在轻轻柔柔地浮动着、漂移着、升腾着，伴随着几户村民的房顶烟囱升起袅袅炊烟，使得整个山村烟雾袅绕，错落有致的房子和尖耸的房屋檐角若隐若现。不久，太阳从小村东边稍远些的山际线上，悄悄露出了她招牌式的殷红月牙脸。须臾，红彤彤的太阳便迫不及待地完全跳出山际线，慢慢地，红色渐变成金黄带红，不一会儿，便已朝霞满天。但见金色的霞光穿过薄云、穿透晨曦、穿越炊烟，从小村头顶掠过，犹如给小村罩了一件金缕玉衣。此时，村落也变得清晰起来，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显得一片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一天又已来临，此时此景是如此的惊艳又让人留恋。

　　与朦胧飘渺如梦似幻的清晨美景不同，小山村的傍晚略显厚重，生活气息也浓厚一些，那时光得细细地品味，才能得解其中原味。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这是当年我最爱哼的校园民谣，觉得这首歌曲描写的场景和抒发的情感与我是如此的贴切，我就是歌曲中的“我”，我就在歌曲描写的场景中唱着这首歌。

　　那时节，有个少年，经常牵着牛儿，缓缓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羡山外世界，藏满怀心事，看晚霞飞云，任晚风吹拂，沉醉在夕阳西照、霞光满天的世界里，迷茫在汉子荷锄奔、村妇唤子归的烟雨里。

最壮观的莫过于日头将落时，村边小河上空时常出现的满天火烧云。暗暗涌动的火烧云红得似火，且不停地变换着形状和色彩，一会儿像鱼鳞，一会儿像层层叠叠的染色棉花，有时还变化成马儿、小狗、兔子等各种动物的形状来。颜色也变化莫测，刚刚还鲜红满天，刹那间，飘飞的晚霞又透着些许金黄色、暗红色，随着暮色四合，慢慢地又变成暗褐色、灰黑色，直至被夜色吞没。有时，在夕阳的余辉中，远远地看着三两个扛把着农具的身影慢慢地从田埂走来，头上是晚霞的光晕，脚下是一块块刚耕耘过的水田，因为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受夕照反射出一片片亮光，像一面面大镜子，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我总是容易陶醉在故乡这种原风景中，忘了时间，忘了自我，在乡亲们的眼中，就像个呆子。孰不知，我在痴痴地看着夕阳无限好的风景，乡亲们却早已把我也看进了风景。

岁月轮回，几十载转眼如云烟；世事变迁，那长满野草莓和狗尾巴草的田间小路，我已看不见；老屋后山曾有的那些弯弯的山路，被岁月无情地淹没，没了踪迹；小村巷子里的青石板路、鹅卵石小道也早已走进了历史的尘烟里，一去不复返。

如今，又能到哪里找回那些旧时光呢?

图片来自网络，部分略经后期制作，感谢原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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