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堂的养父母

筱矜

<h3>我的养父母离开我们已经七年多了。</h3><h3>父亲身材高大魁梧,母亲娇小玲珑。就是这样一对,外表看着不和谐的夫妇,却一直相互搀扶走过了50多春秋。</h3><h3>在我的记忆里。母亲虽然身材娇小。可在家里的威望,却是最大的。只要她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就会忐忑不安。父亲对她总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每月的工资发下来如数交到她的手里,母亲凭着父亲一点微薄的工资,维持着一家四口的开销。在那个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我们还是能吃饱穿暖。</h3><h3>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是在一个离家20多公里以外的地方上班。每星期六回来一次,星期天又奔赴上班的地方。这样因工作而分居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六年</h3><h3>每每看到父亲对母亲的疼爱,怜惜,包容,让我怎么也不能理解。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让父亲对母亲言听计从。直到我长大以后,我才敢询问他们年轻的过去往事。</h3><h3>原来,母亲也不是父亲的初恋。解放前。父亲在铜仁城里旧政府,在X局还任了一个职务队长。年轻的父亲英俊潇洒。结识了一位城里的女学生。彼此相爱并得到女方家里的认可。双方约定等女子毕业就完婚……可就当他们正筹备婚礼之时。解放军进城了。作为旧政府的人员。只能暂避老家……</h3><h3>在老家的父亲后被被人检举。锒铛入狱。后被移至城内服刑。这期间,女同学还来探监,两人的政治背景已经不一样了。这也算是最后一次道别吧。虽然父亲说到此事时,只是轻描淡写带过。我不敢想象,60多年前,父亲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是一种怎样的心情……</h3> <h3>  </h3><h3>父亲刑满释放,被安排在铜仁大硐喇汞矿厂机修车间当工人。当时,对这些人有种特别的称呼,叫“ 旧业人员”。政治上另眼相看。父亲一贯工作认真负责,在机修,电工等方面有一定技术,工作能力强。且对人诚恳,好交朋友,乐于助人,受到同事好评。共同的政治背景,让他与姨父成了好朋友。但政治上的影响和大龄,给他的婚姻带来了困难。后经姨父的介绍,与母亲认识。一来二去,他们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一切都是那么平淡、自然短暂的相知相处便走入了婚姻殿堂。</h3><h3>母亲原在铜仁师范读书,快毕业时,一场小病而休学。病愈后未再复学。在铜仁地区医药公司找到一份工作。由于老家在松桃,只能孤身一人借住在铜仁的远房亲戚家里。老家兄弟姐妹众多,全靠外婆一人经营小商品和开客栈维持生计。收入甚微,无精力也无能力顾及远在铜仁的女儿。无助的母亲,需要身边有个依靠,一个属于自已的温暖的家。便自定了终身。当时,家庭无力大办婚礼,只有家人们内心的默默祝福。对父亲而言,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知识女性。是一个工人,一个政治上受歧视的旧业人员的莫大幸事。怕她思想上受压,生活上受苦。所以对母亲体贴入微,疼爱怜惜有加。</h3><h3>结婚后,母亲辞掉了工作,成为家庭妇女,一心料理家务,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h3><h3>婚后一年,母亲得了一场重病,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已经卧床不起。这一躺就是一年。这一年中,父亲对母亲的精心照顾,硬是把母亲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大病初愈的母亲,虽然身体康复,也给身体留下了残疾。</h3><h3>几年以后,从母亲的堂姐家,领来了哥哥。</h3><h3>不久,汞矿厂领导不知为何作出了一个决定(也许是那个年代的一个国家政策吧)。凡无职业的家属,一律返回原籍,不能在厂部居住。面临分居离别,夫妻相视无语,默默忍受这无情变故带来的悲苦。</h3><h3>于是,母亲带着年幼的哥哥去到父亲的原籍,石阡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母亲从小在城里长大,不懂农活,也不适应农村生活。初来乍到,陌生的环境使她感到压抑和无助。蒙生了悲观厌世之情。</h3><h3></h3><h3>父亲老家的兄弟(我的生父)以及亲属们对母亲的处境深感同情,欢迎她的到来。给予了妥善安置,生活上处处关心照顧。亲人们的关怀使母亲有勇气坚持下来,度过那漫长而单调的农村生活。</h3><h3>大约四年半以后,形势有了变化,母亲终于告別了对家的音讯全无,对父亲日夜牵挂的日子,回到了自己久别的家。饱尝分居牵挂之苦,更觉相依相伴之甜。</h3><h3>母亲与哥哥来到原籍之时,我正处襁褓之中,母亲返家后。又过了两年,我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就这样我就走进了这个家。由于我的到来,一个四口之家才得以完整。</h3> <h3>风华正茂的父亲与姨父</h3> <h3>幼年的哥哥</h3> <h3>年轻父亲与二舅</h3> <h3>年轻时没能有一张真正的合影。这是父亲在晚年之时,把他们年轻的照片拼合在一起。</h3> <h3>父亲退休以后,为了家里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我正处上学之时,哥哥还未婚娶。父亲与同事远赴浙江省宁波打工。这一去近一年时间,这是自当年返原籍后又一次长久的分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纷沓而至的书信,我成了母亲执笔之人。当年平淡的口水之言,如今想来远胜过华丽的甜言蜜语。</h3><h3>此照拍摄于浙江省宁波镇海</h3> <h3>母亲生日之时,二老笑得如此灿烂。</h3> <h3>哥哥一家子</h3> <h3>站在当年的家门前,红砖青瓦的职工宿舍。留给我们太多的童年记忆……</h3> <h3>晚年的父母更是从没有离开过彼此。清晨起来,父亲就开始给母亲准备好早餐。再去叫母亲起床,母亲坦然的享受着父亲送来的美食。早餐过后,两人就上街去买菜。日复一日,这样的方式也成了一种习惯。</h3><h3><br></h3> <h3>难得他俩最后的一次旅行。</h3> <h3>这种依偎成了永远回忆。</h3> <h3>当年家的后院,祖孙生日之时,祖孙三代。难得的合影。</h3> <h3>晚年的父亲,精神抖擞游览《九龙洞》。</h3> <h3>唯一的全家福。</h3> <h3>父亲在临去世前的一段时间,身体越发不好。走路都感觉很累。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待在家里。2011年元月27日(2010年腊月二十四日下午,我接到母亲急促的电话,父亲摔在厕所的卫生间里。起不来了,又打不开门。当我急促的匆匆赶到时。时间已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由于父亲刚好把门堵住,门也开不了。家里的亲戚陆续赶到。只有敲碎门上的玻璃,爬了进去……。父亲却再也没有醒来。当120的医生告知我们,已经无法抢救时,我的心顿觉冰凉,那是一种怎样的悲痛?在没有任何话别的情况下,我们却阴阳两隔。而此时的母亲却异常的镇定。安排我们给父亲换好衣服。临去殡仪馆时,母亲交待我:“一定要给你父亲最好的葬礼。他苦了一辈子,一定要让他风风光光的走”。</h3><h3>对于母亲这种异常的表现,我们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害怕她也出什么意外。留下侄女在家陪母亲。</h3><h3>待父亲的丧事办完。在众多亲戚的劝慰中,让母亲好好的过完最后的日子。起初母亲执意要随父亲去。最后在舅舅流泪的哀求中:我们已经失去了大姐、姐夫。不能再失去二姐了。你怎忍心丢下我们这些弟,妹。让我们又痛失一位亲人……”母亲才勉强答应好好的活。</h3><h3>母亲独处的日子,她几乎不出门,每每说带她外出散散心,都被她拒绝了。我和哥哥都有工作要做。朝夕陪伴只能算是空话。还好每天哥哥下班回来,夜里可以陪伴。我也只能趁周末带着儿子过来小住。</h3><h3>太多时候我们都刻意回避谈起父亲,怕触及母亲的伤痛……</h3><h3>有一次,母亲告诉我:“昨晚我梦到你爸爸了。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前面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到处是泥泞路不好走。你爸爸就叫我回来。我说: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一个人回去害怕。你爸爸说: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就在这时我从梦中惊醒。梦里的梦境清晰可见。我从床上起来,面对父亲的遗像,从不同的角度看去,你父亲都是深情的望着我。”</h3><h3>听到这些我心如刀绞,很是难过,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假装不再意的换开了话题。其实太多时候我和母亲都是在伪装自己,都想让对方感到放下与轻松。其中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h3><h3>2012冬天,母亲的心脏病越发严重,让她去医院住院她执意不肯。母亲的固执是任何人都拗不过的。只好让二表姐辛苦点,来家里给她治疗。我还是一如即往的有时间多陪伴。此时的母亲已经开始给我交待后事。她的寿衣放在何处,叫我以后和哥哥也要多走动,不能因为她们的离开而疏远……等等。我只能一一应允。</h3><h3>最后一星期母亲几乎都是在沙发上坐眠,因为心脏病躺着堵着难受。</h3><h3>又是一个周末,我与儿子只想多陪陪她。坐了很晚,最后是母亲催促我们离开。“太晚了,你们回去吧,我今天觉得好多了,我要上床睡觉了”。看见母亲的气色好了不少,我们也就放心的离去了。</h3><h3>第二天早晨接到嫂子的电话:母亲已经走了。当我泪奔的赶到时。母亲安祥的静坐在床上。永远的睡着了……</h3><h3>经过两年的生离死别,苦苦思念的煎熬。我的父母终于在天堂团聚了。幂幂之中,他们二老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支言片语,就这样静静的走了。也给我们兄妹留下了终身遗憾。</h3><h3>只愿您们在天堂,一切安好……</h3> <h3><br></h3><h3>父亲母亲几十个春秋携手相伴,沦桑岁月共度时艰,直到暮年。一生过着清平的生活。对我和哥哥视为己出。从小到大呵护我们健康成长。要求我们学好知识,增长本领。总是用他们独有的方式表达对我们的爱意。父母一生的劳碌換来家的温暖和子女的衣食无忧。不幸的是,苦日子过完了,他们老了。好日子开始了,他们走了。儿女欲孝而亲不待啊!这是我生命中的悲哀。悲怆千行泪,难报一世恩。声声长叹息,叹不尽父母养育深情。唯有祭文向英灵。</h3><h3> </h3> <h3>后续:感谢三舅对父母往事给予的补充与润色🙏🙏🙏让我对养父母的一生有了一个更深的了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