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荣絮语】《读书，到底有什么用？》

大荣

　　十年前，我写了一篇文章《我为什么要“戒读”？》，给自己十年前的十年前不好好读书找了一堆理由。

当年祭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戒读”之说，我有强大的逻辑支撑。我说，如果说学生时代的十年是细流清歌、杏花春雨的十年，那么入职之后“戒读”的十年，则是江流滚滚、行板匆匆的十年：告别了温室豆芽的嫩黄，我在阳光和风雨的交织洗礼中感知着世俗的硬度和力度。

“戒读说”，掩藏了自己在读书问题上的偷懒态度，但本质上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我告别了书生的“本本主义”，在理想撞入现实的强大冲击波中，磨炼了筋骨，磨砺了意志，沉淀了浮躁。

 

不过，今天我还得转个弯。

我说，书，还是要读的，而且要好好读。

《实用家庭菜谱大全》读过没？《会说话才叫有本事》读过没？《驰骋职场攻略》感兴趣不？有没有想从《出国留学指南》上找点窍门？……抱歉，虽然这些实用型的书也要读，但，它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所以我还是早早地把它们远远隔离开，以免产生干扰。

 

读书好玩。

且说《西游记》。一只比人神妖都要聪明和勇敢的猴子，耍弄着一根可长可短可粗可细的棒子；独自一人，敢与神佛单挑，加入群体，能与几个奇怪的伙伴精诚合作；亦庄亦谐，变化多端，游戏于天地，笑傲战妖魔…… 为什么《西游记》能列入四大名著？好玩，阅读率高啊。

再说《笑傲江湖》。一个油腔滑调的令狐冲、一个离经叛道的令狐冲，怎么就成了独孤九剑的传人？怎么就内力尽失？怎么就爱上了魔教教主的女儿？怎么就囚在了西湖牢底？怎么就打败了东方不败？江湖上曲折回环的故事，那真是有意思、吸引人啊。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白嘉轩何许人也？艳福不浅啊！

我承认，读《白鹿原》的时候，我是被“白嘉轩怎么就娶了七房女人”这样的好奇心“勾引”进去的。等我看完第一房巩姓女人到第六房女人胡氏一个个过世，《白鹿原》的第一章已经结束了。

我也得承认，让我将《笑傲江湖》看进去的，是打头第一章的悬念：那白日的人心惶惶、深更的飘忽魅影后面，青城派到底为什么要对福威镖局痛下杀手、灭林家的门呢？

我这么写，丝毫没有对陈忠实老师和金庸大侠的不敬，而是想说，读书可以满足我们的好奇心。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因为好奇，远古人找到了火；因为好奇，人类上天入地下海；因为好奇，我们不断寻求社会的规律、探求世界的秘密。

因为好奇，我们进入书籍，进入前人的经验之塔，从中学习知识、充实经验、认知世界、找到答案。

 

我比较看重读书的另一大功能：提供精神美感。

最能承载这一功能的文字，是诗词。

王维使至塞上时写下的“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几句，当年被我读到时，几乎就是在我的大脑中打开了一幅无限的画卷。其境界之阔大、情景之壮美、情意之浓烈、语言之凝练，一经注入我心，便即引发了强大的视觉美感。

而同样是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几句，更是以几笔淡墨，勾勒了一个天然、恬淡、闲适、静雅的辋川清秋。每读《山居秋暝》，我心都纯净如洗。

浩大雄浑的毛词，也是怡情悦性的文字极品。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千里万里、长城内外、大河上下，写这首词的时候，毛主席他老人家站在哪里呢？一位胸中俯仰天地的伟人，用这段无限壮阔的字句，将多少后来人带入了天开地阔的雄浑之境！？

 

读书，最最重要的好处是，能从精神上给人带来情感共鸣和思维共振。

当年读《碧云天》的时候，牵着我的是男女主角悲切、合欢、苦闷、惊喜的种种情愫。尽管，现在的我已经不喜欢琼瑶式的滥情了，但年轻时读到那些爱情小说时的情感共鸣，却是真的。

我不能列举出太多的书中的故事，但我知道，经常，我会在读书的时候被一句不经意的话戳中泪点，或者被一段细致入微的生动描写带出微笑，又或者因为故事中的某一个误会、某一人物命运的种种不公不幸而在心中填满愤懑……

书籍，真的是人类精神的宝库。在这个宝库中，飘扬着无数闪烁着辉华的思想经幡，给我们以深深的启迪：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老子

“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王阳明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考场。”——吴敬梓

“世界上有两件东西最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一件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康德

“存在即合理。”——黑格尔

这些精神之力所激发出来的共鸣和共振，无疑会延伸人情感体验的广度和深度，拓展人精神思想的高度和深度。

 

文尾，想起老师曾经的叮嘱：

任何时候读书，都不能脱离了实际，就像树木不能脱离大地一样；

不能读死书，不能被禁锢，要进得去出得来；

读书不能只看热闹不看门道；

读书不能用来装饰门面。

 

2019年4月27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