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找哥泪花流/小溪

小溪

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一群衣裙翩翩少女，立在山道上凝望着，神情忧郁而空荡。看到这里，小花的眼前就摇曳着满山遍野的映山红，她伸手捉一把，谁知那花就碎成一瓣瓣红羽毛，向着一座古朴的深宅大院飞去。怎麽看，那旋转着的团团的花羽，咋象那些解放军战士受伤时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她的哥哥会不会受伤或者牺牲？她提着心，就跟着那些飘飞的红羽走。
依红偎翠的南北向宽敞的公路，把两座连体的山从中分开。路牌上写桐山路，与之相交的是信南公路，路牌上标明是英雄路。路上，老乡们在向她热情地招呼着，有一老汉担着一挑红鲤鱼唤着她，毛妮，你哥可回来了，快去找吧!小花有些羞涩地把胸前的长辫子绞缠在手里说，俺只想去看一眼就回，心想俺可不是扯后腿，。那老汉呵呵地笑着，这孩子懂事，我告诉你前些时李木匠(即李先念)的部队已在这安营扎寨，咱们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走着，说着，已走到了公路尽头，右拐，老汉带着小花走上了花带绿茵的甬道，前面是一空旷地，全是大理石铺就，光滑的能照出人影，四围花草姹紫嫣红、芬芳鲜媚。在大宅门前面，有七个人以苍松翠柏为背景，面向前方似乎在指点江山，老汉同他们说了句什麽，就带着小花向着那座象电视剧《大宅门》里的大院走，院门外俩边伫立着俩个一抱粗的紫檀香木的孝义柱子。走到大门前，老汉说了句到了，那挑红鲤鱼嗖地全站在了那错落层叠的青砖蓝瓦房上的四角，慢慢成了青灰色， 全都是翘首相望，这就是人们说的鱼兽吧，大约是吉祥富裕的意思。再看房子院墙，皆一色的青砖青瓦，脚下也是青砖铺地，地缝里沁出一层茸茸的青苔芽芽。一进宅的影壁墙上，有旭日东升与松竹翠柏的图案，与房上的鱼兽组成了富裕长寿的意思。它的背面还配以镌刻的鱼、樵、耕字图，大约喻指庄户人家应恪守着躬耕土地勤劳致富的本份和希望吧。老爹，你搞错了，我哥哥咋住在地主老财家里？转身一看已不见了老汉踪影。小花满脸孤疑，心里嘀咕着，脚刚踏进门，就被一小战士拦住了，小花这才确信，哥哥就在这里，门口挂的一个牌子上写中共中央中原局。
小战士带着小花，走到厅房前，有两棵紫薇树，虽盘曲着疏朗的枝干但那花儿却开得稠密，明艳艳的，自有一番千年老树还春的坚韧和活力。不等小战士解说，小花说我知道这叫金银迎门，我在俺镇上丁大牙那里干活见的。说着走进了那大宅门里，修竹疏影，那门墩却也是世间罕见，狮子脚蹬一个鼓，昂首长啸，而那面鼓却被几瓣莲花环抱，小花看的稀奇，小战士得意地说，这你不懂了，这叫莲花抱鼓石门墩，说着，上去敲那鼓，竟发出咚咚的回声。这个院子里，有一扁圆形的大理石缸，它的周身雕刻的满是牡丹，水也是清澈的，人站在它的旁边说话时，那里面会泛动几丝涟漪。小战士说这是风水缸啊。看整座宅院背靠青山面对溪水，左有青龙右有小白虎庇护，占尽了风水。小花心想，这地主老财就是讲究，咱穷人吃都吃不饱那有这闲情雅致，心里对此就有些鄙薄。这个院子看来是书院，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正房和东西厢房的楹联上书法也是上乘。正客厅的楹联上有“读书即未成名究竟人品高雅修德不期获报自然梦稳心安；小坐集衣冠花径常迎三益友清言见滋味寒窗胜读十年书。”从中可窥见书香门第的遗训。走进客厅一张八仙桌上放着马灯、作战图、发报机、掉了瓷片的军用瓷缸，半截纸卷的烟头斜插在紫瓷挑花的烟灰缸里还在吐出最后一缕青烟。推开客厅后门，就又到了二进宅门，南天竺和桂花树婷婷玉立，意为主贵，使这院里在不乏清雅的韵味里透出点滴遗老的古意。这个院子住着李先念和郑位三首长，而上房为会客厅，也是军事研究办公室，就这样，穿厅过房，走到了第三宅院，门前两棵石榴树上都绽开了鲜红的花蕾，象少女撒娇时嘟起的红唇。主房的左右分别是任质斌、王首道的住室，那会客厅房两边柱子上有对联写：“忆先祖粗糠敝履 不忘扶危襄弱；期后昆宝马香车犹须浴德澡身。”主客房有屏风，枣木雕刻的仙鹤松竹栩栩如生。也隐含了儒雅和吉祥的意思，厢房的墙上有枣木雕刻福寿图，朱红色的枣木雕花镂空的床上，棉布的白床单上放着一条豆腐块似的薄绿军被，这与几近奢华的卧室有点不太相宜。踏上枣红的木质楼梯，从朱红的雕栏画廊进去，大概就是小姐的绣搂了。只是人去楼空，想必是二八芳龄已嫁了人家。连着回廊的东院则是厨院，再看已有炊烟袅袅升起。

小花找哥心切，就走马观花地不住地跟着小战士穿厅过房，走过重重叠叠的亭台楼榭，曲径回廊，小桥流水，走到了类似祠堂大的大厅里。迎面走来一位英气勃发、隐约带着几丝书卷气的年轻指挥官，听小战士说，他叫金孚光是中共桐柏县党组织的创始人、桐柏苏区第一位县委书记。瞧，又有任务了，金孚光说接上级命令要咱红十五军东征与红一军会师。出发！那位年轻的红军指挥官，轻轻一挥手臂，红军队伍潮水般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小战士说，在反国民党对豫鄂皖苏区围剿严酷的斗争中，他们英勇顽强，多次取得了胜利，可是就在这次他们途径新县遭遇敌人的三面包围，弹尽粮绝，危急情况下，他毅然留下来，掩护部队撤退，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当战友和老乡找到这位英雄时，查了查他的身上足足有近二十个弹孔，他牺牲的姿势竟然还保持着匍匐向前、端枪冲锋的姿势，他的口袋里有一封血染的家书，是要家人辞掉与他青梅竹马订了终身的姑娘另择佳婿，他说自己一生要时刻为革命牺牲……
小花此时已是忍不住流出了泪水，她想到了曾在溪水里为战士洗的那些血衣上的斑斑血迹，他们谁没有父母兄弟姐妹，谁不渴望家的温馨和团圆？他们离别亲情、舍弃爱情，是为了什麽？为了让像她小花一样的穷苦人得解放，过上好日子。不知怎麽，小花有点脸红。正想回转，小战士却把小花领到一棵有两间房屋大树冠的银杏树下，一个叫黄发顺的党员，正在部署桐柏东部的豫南苏区根据地的反围剿斗争，发动万余名农民攻打盘踞桐柏县城、叛逃国民革命军为匪作歹残害百姓的严山谦部的战役。咋没见我哥赵永生呢？小花还是忍不住地问，小战士这才为难地说，这里叫赵永生的有好几个人，你看，他们都是赵永生，都是桐柏英雄啊。一群群身着红军、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军装的男男女女，从大厅的屏风里走了出来。一个女兵见了她，停了下来说，小花，我见过你，不认识我了，和你哥哥一起打过仗，他真是个英雄。小战士悄悄对小花说，她就是这房子的主人，是叶家大小姐。那你说我哥他有没有受伤？啊，小花，你哥是光荣的。小花的脸色刷的白了，沿着那排排摄影图像望去，在一个写着赵永生名字的像片下看了好一会，十分肯定地摇摇头说，那不是俺哥。叶家小姐说，小花你别着急，走，咱到花园歇歇，那边也有人呢咱再找找。她对小战士说，把她交给我了。花园里，绒花松竹相映妩媚而儒雅。各种不同石质的岩石也是色彩纷呈、形态奇怪。有一岩石淡红色的纹理滑腻，形状颇似一座石佛，且石下有清溪潺潺，走近细看石佛的面前竟有一位双掌微合躬身跪拜的沙弥，再细看，也不过是个石头罢了。小花恍惚记得，跑老日时躲在山中空无一人的破落庙宇，母亲跪求着佛的保佑时那虔诚而忧愁的神情。她感到一种沉重。再看那竹篱笆围着的一个椭圆的大花圃里，种着牡丹，那牡丹红白相映，其他花圃里皆是红得滴血的映山红，那花儿灼灼地红着，慢慢地象有了心事似地殷殷地红。不知为什麽小花就有了几分感伤：“哥哥，爹娘去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哥哥，你在那里？”这时，有一指挥官模样的人，和一位剪着短发的女兵和她们迎面碰上，小花赶紧逼回盈在眼里的泪花，首长好，叶家小姐向他们说了小花的事，两人交换了意见，安慰小花住下过几天部队就到齐了，再找你哥哥就能找到了。小花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来怕人家说自己觉悟低，二来心里也活泛了些：要是我当了兵，在找哥不就容易了。就赶紧辩白，其实，我找哥是为了参军。那女兵笑笑说，等解放了你这个年龄就去学堂，学文化去建设新中国哩。
震天动地的枪炮声响起，冲啊，解放桐柏，解放全中国。嘹亮的军号声响起，小花看见了哥哥正躺在映山红的花丛里，张大了的瞳孔里有一轮红日，哥哥，哥哥，突然有一群战士中弹倒下，一阵红雨在淮源的山岭潇潇而下……
哥哥，小花一喊自己就醒了，睁眼一看，这里正举行着全国百家红色旅游经典景区的革命纪念馆开馆仪式。县委书记正向全国各地来宾介绍桐柏的红色历史：“桐柏在战争时期，先后成为3个中央级、6个省级、9个地级、12个县级党政军领导机关所在地。桐柏成为中原解放地区的中心和各级首脑机关所在地。1945年李先念率领的新四军、王震的三五九旅南下支队，与王树声的河南军区部队三军会师桐柏，以六万人牵制了国民党的三十万大军达十个月之久，加强了中原地区军事力量，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和新中国的诞生建立卓越功绩。从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为了解放和保卫桐柏，牺牲了上至省委书记、党员干部和老百姓一万余人……
她看到原国家主席李先念夫人林佳媚、任质斌的家人一行，正走向广场上的那七个将帅，于是也跟了走过来。才看清那些指点江山的原来是一组英雄群雕。那上面的人物是李先念、郑位三、王震、王树声、任质斌、陈少敏、王首道。她才记起这个纪念馆的旧址，是叶家大庄叶逢雨富绅的宅院改建，有十个院落一百多间房屋。这座古色古香的住宅，是叶家在清嘉庆年间扩建的，有着典型的明清建筑风格，在桐柏当属一流。听人说叶家是开明富绅，三军会师桐柏后，就主动腾出房屋给部队住。此时，小花算对叶家消除了一些不满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感人的镜头走进了小花的心灵，当林佳媚向这座河南省最大英雄群雕敬献鲜花时，带着对先烈的敬仰和对苏区人民的深情，她含着泪对着无数革命先烈重重的一跪，就在那一刹那，仿佛一种隐形的召唤，小花对着英灵们也跪下了，这一跪将永恒着中华第一高度上不朽的敬仰，这一跪，使小花找到了她许多许多个英雄的哥哥那些长成丰碑的生命。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她，绞着辨梢慢慢地笑出了泪花。她的耳边又响起了《桐柏英雄》的主题歌：“世上有朵英雄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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