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麻子沟（5）

李文静

十二

    国家于一九七七年底恢复高考，州商业局专门安排车接知青回城集中时间复习功课，参加高考。时间很紧，满打满算只有一个月。复习量大，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都要从头看书记忆。六中母校举办了几堂复习大课，去听的人特别多，都是老同学老校友。大家一见面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斗不完的嘴，根本没有心思听课。复习功课跑马观花，大概浏览一遍，什么也没有记住，还是过去的一点老底子。心境高，报考的都是关内院校，疆内的一个没报，好象胸有成竹，一准能考上。考场在清水河前哨中学。一阵紧张之后名落孙山。

    一九七八年的春天是科学的春天，全国第一次科学技术大会在北京胜利闭幕。县委组织传达学习，大队支部书记安排我去。会议开了三天，听到了许多新的精神，增长了知识，拓宽了视野，收获很大，心情激动振奋。第一次听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组成部分”表术。还有新鲜技术产品介绍：暖水瓶手一按就出水；吃大豆能吃出牛肉的味道；人手一部电话，坐在马桶上打国际长途；太空漫游；海洋加工。聚精会神地听，仔细地作笔记，认真地领会。回到队里将笔记整理成文字材料，向三大队的社员作了传达汇报。绘声绘色的精彩演讲赢得了热烈掌声，公社负责青年工作的马干事给予了较好评价。

    七五届高中生下农村时的年龄已经二十出头，完全成熟了，男女之间的事都懂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里象明镜似的。有对异性的懵懂和追求的愿望，但有底线，能把握住自己。农村年轻人十八九岁就开始谈婚论嫁，早早成家养儿育女。小队里十五六岁回族小姑娘，还是个孩子，什么事都不懂，就嫁出去给人家做媳妇。

    农村也有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供销社门市部退休营业员老郭的女儿，锡伯族，十八九岁，典型的锡伯族方脸盘大脸蛋，洁白而细嫩的皮肤，一米六零的个子，粉红的嘴唇，丰满的身材。劳动中时常围一条红色的头巾，田野里，似火，似花，似仙。话不多，说话前先是腼腆的一笑，笑的灿烂，笑的动人，笑的男孩子心慌，心潮澎湃，心花怒放。

    张梅花瓜子脸，单凤眼，高挑的个子，长得俊俏；性格开朗，活泼大方，透出青春的活力。她原籍河南，小学文化程度。哥哥成家，姐姐出嫁，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不论干农活还是操持家务都是一把好手。常穿一件粉红色的确良衬衣，蓝咔几布裤子，黑色条绒拉带布鞋。她在哪里哪里就有一串串铜铃般的笑声，给寂寞的人们带来欢乐，带来愉悦和轻松。小队在西山坡种了红花，开花时一片金黄。摘红花要起早，早晨摘不扎手，花不会捏碎。梅花天蒙蒙亮就去摘红花，两个小时后回家吃早饭，再赶着上工，下地干活挣工分。梅花的哥哥张云明、姐夫王孜宾与我关系很好。有一天，郭老师的妻子问我是不是打算在农村找对象？我说从来没有想过。她告诉我，梅花在外面说你和她正在搞对象谈恋爱。我向郭老师妻子保证根本没那么一回事。先是一阵纳闷、惊愕，后来留心观察，发现梅花一见我就笑，笑的很开心，笑的很天真，脸上泛着害羞红晕，眼睛里流露出神秘而又多情的目光，总爱和我搭话聊天。这才意识到忽视了城市男孩对农村女孩子据有一定的诱惑力和吸引力，可能由于工作时不注意、不谨慎引起误会而招来感情上的麻烦。坦率地说，如果在农村长期扎根，和乡亲们同甘共地生活，找梅花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可惜前世没缘。

    

十三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离开麻子沟，满打满算三年三个月零三天。三年多的时光里，麻子沟的沟沟坎坎里留下我勤奋的脚印，块块农田里有我滴下的辛勤汗水，乡亲们低矮的土屋里曾有过我廋弱而坚强的身影。质朴而又忠厚的村民们给了我物质的精神的关怀、体贴、温暖、帮助、支持，既便是一把莫合烟，一个窝窝头，一碗白开水，一个油香，一句暖心的话，那份情那份义都深深地留在记忆里，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再教育的过程中，一直在积极地向党组织靠拢，也曾珍重地向党支部递交过一份入党申请书，想在再教育期间解决组织问题。也许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没有完全具备一个党员应该具备的条件，离开麻子沟时自己的愿望没有能够实现。临走时，大队支书屠玉宽对我说“没有解决你的组织问题，有些对不住。”公社尹书记在他办公室对我说“实在不想让你走，可又留不住。”有这两个级别书记的褒词就已经足够了。三年的艰辛，三年的磨砺，三年的奋斗，有苦有甜，有悲有喜，有痛有慰。虽然没有淘到属于自己黄灿灿的金子，没有其他知青那段生活绚丽多彩，但恶劣的环境磨练了毅力，艰苦的劳动培养了吃苦耐劳的精神，社员们不懈与贫困抗挣的勇气激励我去努力拼搏，创造美好生活。

    三年多过去了，麻子沟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天依然是蓝的，河水依然是清的，乡村依然是破破烂烂的，乡亲们依然吃苦受穷。

    但是，严冬既将过去，春天的脚步离麻子沟越来越近。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东风吹遍伊犁河谷，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的大潮开始在乡村大地上涌动，给依然生活在贫困之中的农民带来希望，带来福音，带来光明的前景。我相信勤劳、智慧、朴实、忠厚的麻子沟乡亲们将用自己的双手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彻底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创造幸福美好的生活。

    麻子沟始终在我记忆里。

    麻子沟永远在我心中......

       二零一二年十一月十四日第三稿